6 瞻前顧後

喬逸想到昨天晚上被一個男人又摸又親，便覺得渾身難受，還很羞恥丢臉，他退開好幾步，撒謊說：“我昨天跟人打架，蹭到了。”

裴明峰停頓了片刻。

裴明峰周身的氛圍似乎有點微妙的變化，有那麽一剎那，喬逸甚至好像感到一股殺氣，有些覺得毛骨悚然。

但轉瞬即逝，喬逸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喬逸退開，裴明峰起身，離開光霧，面孔籠進暗中，喬逸聽見裴明峰着急地說：“有哪受傷了嗎？怎麽回事？”

喬逸被他逼近，心慌起來。

他繼續撒謊說：“我在旅館，半夜有個男的想偷我東西，被我逮住揍了一頓。沒關系，我沒怎麽受傷。”

喬逸看到裴明峰捏了捏拳頭，又松開，走到喬逸面前，靠近過去。欲言又止。

喬逸不知道裴明峰要幹什麽，疑惑地看着他。

裴明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俯身下去：“我看看……”

喬逸心裏一時猶豫，沒甩開他，卻感覺到裴明峰的鼻息拂在他頸完，他好似覺得裴明峰要親上去。

吓得喬逸下意識趕緊逃開。

然後覺得無比尴尬。

這破綻也太大了，戀人之間哪會這樣？

喬逸亡羊補牢，僵硬地說：“我、我……”

裴明峰卻并不生氣，他握住喬逸的手：“對不起，吓到你了。我自責，我是你男朋友，我應該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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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太膩歪了，裴明峰這人怎麽這麽奇怪，為什麽如此迅速地自我代入男友角色啊？喬逸臉特麽又紅了，說：“我不是女人，不用這樣。”

自從爸媽離婚以後，媽媽一直念叨着他是家裏頂梁柱，他不能像爸爸那樣白眼狼、負心漢，要孝順媽媽、扶持妹妹，将來再做個好丈夫好父親養家糊口，他得撐得起來……多少年沒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了，真別扭。

裴明峰卻很坦然：“這和男的女的有什麽關系？我們是戀人的話，我自然應該保護你。”

喬逸心情更沉重了，按理說裴明峰越當真他越好騙錢，可這也越體現裴明峰人好，讓他充滿罪惡感。

喬逸徹夜難眠。

他根本睡不着，他這輩子就沒做過這樣的壞事。

燒心燒得慌。

他是走到了死路上，兩邊是懸崖，回頭沒有後路。

喬逸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做了個噩夢，夢裏他被警察抓住了。

警察說他犯了詐騙罪，要抓他去坐牢。

喬逸不可置信地反駁，我算好了的我只騙了1999！明明不到立案金額的2000！

警察說，裴明峰有權有勢，你敢騙他，你真是活得不耐煩。

然後喬逸驚醒過來，滿頭冷汗，屋子裏一片漆黑。

一只手突然貼到他的臉上，喬逸被吓得差點沒從小床上摔下去，往邊上一避，撞到了腦袋。

喬逸的眼睛後知後覺地适應了黑暗，瞧見一個男人的輪廓。

裴明峰說：“是我，別怕。”

喬逸瑟瑟發抖，更怕了，打了個寒顫。

裴明峰在小床邊坐下來：“你在發抖，很冷嗎？毯子太薄了。我把空調溫度再調高一點。”

喬逸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其實他最近都睡不好，颠沛流離、居無定所，哪裏睡得好？他滿心驚惶，被裴明峰這樣安撫，反倒更不安了。

喬逸想了想，說：“你對我真好……”

裴明峰理所當然說：“你是我男朋友，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啊？”

喬逸問：“你真失憶了嗎……我怎麽覺得你不太像失憶的人呢？”

裴明峰笑了下，說：“我是失憶，不是失智。難道我要變成像個弱智一樣才像是失憶嗎？”

喬逸：“有道理……”可他有時候又覺得裴明峰傻乎乎的。

裴明峰：“我總覺得你有點怕我。”

喬逸不由地尴尬：“沒有吧？我為什麽要怕你呢？我是做了個噩夢，驚魂未定而已。”

裴明峰問：“怎麽了？你夢見了什麽？”

喬逸覺得自己這樣真不行，要騙錢的話就下定決心好好騙錢，不要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各種案件裏，最容易被抓的就是他這種搖擺不定的人。

喬逸想了想，試探着說：“我夢見……我夢見你失憶以後，我說我是你男朋友，但你不相信，你讓我出示證據。我現在想想還挺對的，今天我和你說我是你男朋友，你怎麽就直接相信了？”

裴明峰在黑暗中靠過去，喬逸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近到快親上來了。喬逸想躲又不敢躲。

裴明峰說：“嗯……你這麽一問，我也有些納悶？我當時為什麽斬釘截鐵地相信你，我說不定，可能是直覺吧？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我喜歡你。雖然我記不起來，可是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喬逸臉燙如燒，不會吧？裴明峰這些年其實還是喜歡他的？他們失去聯絡都多少年了……雖然當年是他讓裴明峰別來聯絡自己的。

裴明峰還說：“而且我是有證據的，我發現我的錢包裏還有你的照片。如果我們不是戀人，我為什麽要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錢包裏？”

喬逸暗忖：我哪知道為什麽？

裴明峰又說：“不過，照片上的你比現在年輕一些。”

喬逸說：“那是我高中時的照片了……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裴明峰仿佛聽故事，好奇地問：“真的不記得了，你告訴我。”

喬逸整理了一下情緒，他沒什麽文采，說話幹巴巴的：“我們是高中同班同學，xx外國語中學。

你比其他同班同學都小兩三歲，是我們班的老幺，剛入學時還是全班最矮的男孩子。

我們第一次說話是在軍訓，他們拿你的東西不還，我幫你把東西要了回來。

吃午飯時你就坐到我身邊，我們聊了起來……後來我們就慢慢熟悉成了朋友。”

說起這些少年往事，喬逸真是懷念，踏進社會後才知道讀書有多好，無憂無慮，每天寫作業玩游戲，也沒有那麽深刻地體會到人和人的差距，也不會負擔生活和家人的壓力。

裴明峰聽得像是覺得很有趣，問：“然後呢？”

喬逸說：“然後？然後我們就天天在一起玩兒呀。一起寫作業、打游戲，游泳、爬山、釣魚……那時候你叫我‘小喬哥’或者直接叫我‘哥’，我叫你’小峰’……”

裴明峰笑了聲，恰到好處地插嘴，喊了聲：“小喬哥。”

喬逸跟着笑起來，氣氛一下子變得融洽許多，仿似回到少年時，他也回：“小峰？”

裴明峰應了一聲：“這我好像有印象，有人這樣叫過我許多次，我應過許多次。再然後呢？你還沒說到我們是怎麽開始談戀愛的啊？”

壓根沒談啊！這該怎麽幾把編啊！

但喬逸只能硬着頭皮往下編：“高三那年你和我表白了，但那時候我們還太小了，你又出國深造，我們漸行漸遠……直到前段時間，你回國，我們重新聯絡上，就、就那樣在一起了。”

裴明峰莫名地沒說話。

他沉默得越久，喬逸心中越忐忑。

不是吧？他說得漏洞很多嗎？被裴明峰看出來了？可、可是除了最後一句話，前面都是真的啊。

喬逸慌慌張張地打補丁：“我、我真沒騙你，你可以去學校問，我們真的是同學，高中的時候我們關系很好的，大家都知道……但他們不知道後來的事……”

裴明峰握着他的手，這才開口：“我沒有懷疑你。我現在真的确定了我們确實是在談戀愛，你的脈搏跳得好快。”

又摸了下他的臉：“臉也好燙。”

從此斷定：“你喜歡我。”

喬逸都快羞愧地擡不起頭了：這人怎麽回事？腦子是真的是哪被撞壞了吧？我明明是因為騙了人心慌害怕才臉紅的好嗎？

喬逸說：“吵到你休息了，真對不起，明明你現在因為受傷很需要休息。你還是快去睡吧？”

裴明峰不放手：“小喬哥，你要是覺得冷可以和我一起睡床上，雖然床有些小，不過擠一擠更暖和啊。”

喬逸哪裏會答應，紅着臉說：“你是病人，別說這種傻話，我沒事的，空調溫度已經升上來了。”

裴明峰不勉強：“你這麽害羞嗎？”

喬逸不知所措，天知道當年他大大咧咧對小馬仔摟摟抱抱，那時候裴明峰可腼腆了，他跟逗兔子逗小貓似的，就喜歡看裴明峰臉紅，然後笑話他害羞。

真是風水輪流轉。

裴明峰回病床上休息。

喬逸剛松了一口氣，裴明峰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随口一問：“對了，你說你在旅館遇上小偷打架，你為什麽會住旅館啊？我們是戀人，你要是沒地方住，你可以住我家吧？”

這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