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
也算是心意了。”
這話一出,霍雨萌與舒遙俱是面上一紅。
本來嘛,哪有邀人家大姑娘來自己屋裏聊天的,這也就洛無雙了,換了旁人,早被當登徒子教訓了。
洛無雙看她們模樣,隐約有些念家。往昔年節時,她也是最喜歡這樣逗姨母家未出閣的表姐們。
……不知,父親他們還好嗎?怕是恨死自己這個不孝女了吧?
見洛無雙忽然郁郁寡歡起來,兩個姑娘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們不曉得洛無雙此刻心思,只得是霍雨萌上去逗弄。
霍雨萌在書院好似吃胖了些,洛無雙捏了捏她肉乎乎的笑臉,手上略微使勁兒:“小萌兒,快讓洛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無雙,今兒中午我們去哪兒……”
屋內正打鬧着,有人掀開簾子。三人回頭,見秦淵手上抄着扇子正杵開簾子,也是下意識愣住。他的目光從洛無雙的手轉到霍雨萌的小臉上,最後落在舒遙身上。
他好似對舒遙很熟悉。
洛無雙無端有些在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秦淵在面對舒遙的時候,面色就跟平時不大一樣。其實這一點當日在山中她就發現了,只是當時沒多大感覺。
根據她這麽多年聽話本的經驗看,他們八成是有點兒什麽。
果然,秦淵對于霍雨萌與舒遙的到來表示了十二萬分歡迎,且立刻安排大家到山下京陵山水閣一聚。
所謂山水閣:依的是富貴金玉如山,意思是來此地的人非富即貴,都是移動金山銀山;而傍的水,則是姑娘。山水閣有一家聞名京陵的樂坊,入夜游船伴小曲兒、操琴彈弦兒的都是十五六歲的水靈蕭娘。
舟在水上,水在畫舫,如此,才并稱“山水閣”。
四人一行,收拾得像赴宴一般,進樓直接請上雅間。秦淵在前頭氣派很足,大有一種金主帶着小妾們的意思,而洛無雙在後暗暗觀察:秦淵對舒遙的殷勤真是出乎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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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天天說什麽“四哥對洛哥哥好得不行”,那可真是他沒見過舒遙。洛無雙心想着,心中倒也有幾分不舒坦。只是她心大,自認為既然是兄弟有所好,她當然該幫。于是整個宴上,大家吃得相當不順利。
大紅圓桌分四方,霍雨萌為洛無雙夾菜,秦淵為舒遙夾菜,舒遙為洛無雙夾菜,洛無雙十分有“眼力見”地倒進秦淵碗裏,表示:“快吃快吃,舒姑娘的一番心意啊!”
這樣好幾次,明明都是一番好意,可大家都鬧得不大高興,尤其是秦淵,心裏那叫一個憋屈。
且不說他向舒遙獻殷勤,是一個關于他前路能不能有舒相扶持的政治相關問題,就算是兩個大男人追求一個姑娘,他也不該輸給洛無雙這小子啊。
怎麽就兩個姑娘都巴巴向着洛無雙,他這個莊做得絲毫沒有牌面,像個來結賬的地主家的傻兒子。他橫去一眼,那個真地主家的傻兒子此刻正在喝一盅乳鴿湯,喝得意猶未盡。
看洛無雙的腮幫子鼓鼓的,秦淵心裏又莫名軟了下去。他也知道洛無雙是真沒吃過什麽苦的少爺,現在喝個湯都這麽饞,大約也是上山那一路辛苦了。
秦淵待洛無雙就如秦渡說的,三分像爹三分像娘,還有那麽點兒養寵物的意思。
秦淵擡手,正想把自己那盅湯遞過去,那邊舒遙已經先推過去了。洛無雙好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開始喝。秦淵有些不好意思,說不上是氣誰。
他的脾氣上來,信手掀了那盅湯,扯着洛無雙袖子扯出雅間,往牆上一摁:“想吃什麽時候買不行?就那麽丢人,少她那一口?”
洛無雙整個人都蒙了。
在鴿子湯被掀翻的時候,她就想問問秦淵是什麽毛病,但還沒來得及,這就給拽出門了,眼下被指着腦門說這一通,換誰都不行了。
洛無雙縮了縮脖子,看似有些 ,實則暗捏着拳頭,問道:“你……你在和我發脾氣?你在罵我嗎?”
這話要是一個時辰後問秦淵,他一準兒說哪兒的事啊,就是鬧着玩兒,還能好好哄哄洛無雙,陪着買點點心。
而此刻秦淵已經騎虎難下,心裏的火氣随着翻出去的湯水也湧出來,仰着臉橫聲:“對,就是欺負你了,怎麽着吧?”
“還兄弟呢,我要幹嗎你瞧不出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天我被你帶出來,壞爺大事!”
洛無雙吃着飯,真受不了秦淵這說來就來的脾氣,聞言也不廢話,上手就推得秦淵栽了一跟頭。秦淵知道洛無雙的手勁有多大,轉身就往外跑。倆人竟然就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丢在雅間裏,自個兒纏着跑上了大街。
午間的京陵城熱鬧非凡。
秦淵一路砸鋪掀攤,被洛無雙攆得要死要活。其實拔腿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自己惹他幹嗎?
這頓飯吃不了就吃不了,舒遙還能飛了?自己逮不到機會嗎?倒是洛無雙,他早知道這二缺根本沒有心眼兒,整一個發面饅頭堵嗓子眼了,自己跟他計較這個幹嗎?
他一邊跑,一邊忏悔。無奈已經罵了洛無雙,今天除非她追累了,否則碰上就要跟他打起來不可。他這樣一心二用,猛地就在一個拐彎時撞上人了。
“哎喲,對……對不住!”
秦淵腦門一痛,好似撞到了鐵板上。他一邊道着歉一邊捂住額角,擡眼看見對方面色陰郁,也不說話,只跟黑面煞神一般盯着自個兒。那男人比他高一些,穿一身靛青色衣物,他還沒急細看,洛無雙已經從後追着殺過來,腳下沒個剎車,撲着秦淵後背就往前撞。
那一剎那間,秦淵瞥見男人的手腕動了動!
男人腕上的護手不是一般皮束,而是種金屬材質,一層亞光面好似玄鐵寒冰。當他們撲倒時,男人瞬間扣緊手腕,那是一種有些類似防衛機制的下意識反應。
而這種下意識反應,再進一步,就是出拳。
秦淵恐怕平生都沒有那麽敏捷過,他伸手一撈洛無雙,肩頭硬擰,側過那人重重砸在旁邊的胭脂攤上。一地粉碎的水紅桃紅間,兩人滿身俗香,半天站不起來。
洛無雙的掌心碰到了碎片,血立即往外流,她攥緊拳頭砸在秦淵肩頭:“你有病啊!又不跑了,又不跑了!”
兩人正說着,旁邊一個矮胖中年人鬼哭狼嚎,說是才遇到劫鋪的,現在又被砸了,這可讓他怎麽活啊。洛無雙咋咋呼呼地爬起來,連說“誰砸了你鋪子,我們幫你”。
秦淵額角跳痛,他望了一眼,驚覺那男人不見了,而周遭還有幾個黑衣人,正圍在此地。洛無雙怕是撞糊塗了,抽出腰間的折扇,以扇骨作打器,就要上去。秦淵連忙伸手去扯,風間浮香嗆得人驚以為春。
“你幹什……”
洛無雙的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口,三根飛針正從她眼前擦過,針上烏黑,沁着毒,要不是秦淵這一下,估計這玩意兒就進她的腦子了。
秦淵和洛無雙也不知道惹到誰了,一時不敢亂動。須臾,只聽一聲哨響,那幾個黑影竟然很快不見了,兩人面面相觑。
最後,秦淵掏錢買下了一鋪砸碎的胭脂水粉,還幫老板整理鋪子。胖老板感恩戴德,當在山水閣等不及的霍雨萌和舒遙趕來時,正見着幾人寒暄。
秦淵與洛無雙的一出鬧劇,竟然就這麽演變為臨時的見義勇為。
…………
遠處的一間茶樓上,唐凜轉着拇指上的大小鴿哨。
一個黑衣人近前:“主子,避毒玉确在那人身上,飛針靠近時變成了烏色。”
唐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秦淵,他倒是見過,那小子的臉好認,倒是另一個白面書生,避毒玉在他身上,難不成林思渺與他也有什麽?
“派人去盯着,不要打草驚蛇。”
不知道是什麽體質,洛無雙好似天生平凡不了。這不是,一回到書院,洛無雙又一次成為視線焦點。
她的英雄事跡迅速傳遍整個書院,有驚嘆者、不屑者,亦有豔羨者。
洛無雙不在乎,誰愛驚嘆就驚嘆,不關她的事,不拘小節。
從這之後,霍雨萌和舒遙便成了公子班的常客,時不時殷勤地探看,讓稷下書院掀起一陣又一陣浪潮。原本因這男女不同班,稷下書院倒也有幾分蕭瑟,此時卻因洛無雙變得大不一樣了。
少年成名、美女環繞的洛無雙,俨然是人生贏家。同屆學子紛紛套近乎,故意和洛無雙親近,都想通過洛無雙認識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書院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所以當越來越多的人想認識洛無雙的時候,洛無雙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速度成立了不着調小分隊。白天爬樹,晚上探湖;與書院裏單身妙齡女同學燒烤,時不時還捉弄夫子……
每天都在書院尋樂子,只要是刺激的事情,洛無雙都慫恿大家一起去作妖,絲毫不記得自己好似承諾過秦淵—我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惹事了!
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着,洛無雙美滋滋地想。
若說她那頭刺激是美滋滋的,那山長那邊的刺激就是黃連對藥渣。
山長心裏苦啊,可是山長沒辦法。
前有北洲的六十萬鎮北軍,後有四皇子的三百六十度力挺,洛無雙這家夥簡直上房揭瓦!最可氣的是,他還拿不住洛無雙的七寸,秦淵的後勤收尾做得真是沒話說。所以好幾次,他只能對着西苑的秦策旁敲側擊,意思是希望他們兄弟之間能夠制衡。
然而對不起,秦策高冷,秦策不想管,山長只能繼續苦。
這日,又是洛無雙做了什麽,山長從秦策屋裏走出去,撞上秦築回來。他們相鄰而住,秦築一看山長臉色就清楚,無非為了洛無雙的事。
那小子,未免太猖狂了!
秦策好幾次對他道:“看他的橫行,也未免不是一種樂趣。”
可這時間倒是真長。這麽些日子,還沒有人能拿捏住她。秦築有心要鬧出些事,好讓她難看。
“你去哪兒了?”秦策揉了揉眉心,他被山長念叨得頭疼。
秦築推說只是去轉了轉,可是他的靴後分明沾了濕潤的土。
書院為行走方便,處處不曾落泥。秦策心裏暗想着,并未拆穿,任由秦築回了屋。
其實午後,山中包括城中有一場雨,而這場雨一直落到第二日清晨。
所有人還在睡夢之中,洛無雙感覺窗外淅淅瀝瀝,大約是有風吹動着窗子,不多時,轟隆一聲巨響。
山雨籠在整座書院之上,霧氣蒙蒙,不見天日。
東西苑的弟子此刻在院門前,稀稀疏疏幾十把油傘并撐着,竟是因為有人來闖門。
稷下書院在此百餘年,未料到有這麽一天。山門大開,秦策站在最前面,率先開口:“丐幫與書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是做什麽?”
為首一個老兒破衣爛衫,眼神倒是精神,他手間棒子一敲:“我們要向書院讨兩個人,交出來,我們即刻就走!”
這裏人多眼雜,洛無雙跟秦淵互看一眼,同時後退,躲在傘後。洛無雙翻了個白眼,偷偷和秦淵耳語:“怎麽追到這兒來了?”
秦淵搖頭:“那天在街上鬧大了吧。”
洛無雙想起那天,一時又有氣,支胳膊一碰,低聲斥他。秦淵被撞出傘外,一邊肩頭濕了,當下也火了,伸手推搡道:“你怪誰呢?就你火大,追着你爺爺跑了半個城。要不是你,當初怎麽惹得人家?!”
他們一碰一打,動作漸漸大了,周圍的人怕被波及,紛紛躲開。于是,當秦策故意拖延時間,等着山長和朝廷那邊派兵支援時,十分惱火地發現後面倆不安生的打起來了。
秦策:這倆人真的有病,我都不想管了。
老實說,丐幫又不是高年級學長,就憑一群貴公子的拳腳功夫,直接被丐幫吊起來錘都是輕的。秦策這邊臉色僵着,寒暄的話都有點說不出口。
那邊秦築也在摸臉—我就随便找了點人,安排下去,想讓洛無雙觸黴頭,怎麽……怎麽如此壯觀,竟是這麽多人直接砸門?
這要是被發現了,秦築估計第一個被秦策扒皮,但目前還不是他的輪次,因為那倆正主已經不管不顧,把自己打出了門。
洛無雙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跟秦淵互相掐着爬起來,擡臉就跟門前八袋長老打了個照面。人群中還有想叫洛無雙他們上去打的,而那長老一下子揪住洛無雙的衣領。
“小子,這回你跑不掉了!你佯裝丐幫弟子,辱沒我幫威名,必須接受幫規處理!”
洛無雙瞬間成為衆矢之的。
秦淵支在傘後,原想先躲一下。洛無雙看不慣秦淵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抓住秦淵的手腕,眼神充滿警告:“告訴你,別想走。”
秦淵将洛無雙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掰下:“弟弟,我不走,誰來救你?”
他們不能溝通太久,秦淵一個使力,人就沒了。洛無雙氣得直跺腳!
這什麽人啊?太沒義氣了。
沒有辦法,她硬着頭皮拱手:“在下……在下洛無雙,你放手,咱們有話好說?”
那丐幫長老轉轉脖子,活動手腕、腳腕,發出咔吧咔吧的響聲,極其兇狠,右臉橫肉支起,眯眼道:“小子,可算抓到你了,逃跑就萬事大吉?怕你今天沒那個命。”
說罷,那人就要拿起棍子耍起那套祖傳的打狗棒法。
洛無雙一甩手,掙開人倒退兩步:“給你幾分顏色,你還真打算開染坊不成?就你那棍法還敢賣弄,我看你是存心找打。”
那丐幫長老氣得嘴歪眼斜,直用棍子戳地,震懾:“住口,黃口小兒,爺爺今天就教你怎麽做人!”
身後的丐幫弟子也不甘示弱,動作整齊劃一,高聲重複:“教你做人!教你做人!”
“洛無雙!過來。”
秦策見勢頭不對,趕緊穩住洛無雙,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不敢讓她胡亂出頭。
這個舉動讓洛無雙感動不已,最後講義氣的竟然是秦策。她把手一搭:“一人做事一人當……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但我不會連累你的!我不像有些人!”
最後三字,她咬得極重,秦淵在人堆裏憤恨地砸傘。
洛無雙這個莽夫!
但此刻秦淵也沒有管洛無雙的心思。
雨漸停,秦淵把秦澄往懷裏一樓,捂住他的臉:“阿澄,屏息。”
山門外的丐幫已經等不及要攻門,洛無雙見他們撸袖子也有些害怕,但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在氣勢上顯 。她龇牙咧嘴,眯着眼睛像一匹極有野性的狼,就差仰着脖子嗷嗚一聲。
而就在此時,秦策感到身後突然吹來一陣陰風,從稷下院裏直直吹向丐幫那邊。長老手剛舉起來準備下達進攻命令,下一秒就雙眼一翻,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其他丐幫弟子的境況也是如此,一排接一排地倒下去。
洛無雙驚奇,秦策和洛無雙身後的貴公子們也一臉詫異,這是什麽情況?
秦淵慢悠悠地拿着一把濟公扇,晃進洛無雙的視線,只見他頭戴漁夫笠帽,用不知從哪兒搞來的小姑娘繡花的絹帕圍住口鼻,然後拍了拍洛無雙的腦袋:“小呆子整天瞎幻想什麽呢?他們暈倒了,全都是我在背後替你操持……”
洛無雙叫停,道:“你把他們毒暈了,用的什麽?”
秦淵一臉理所當然:“那日我在黑衣男身上偷的啊。”
洛無雙:“那種情況你還能偷他東西?”
秦淵突然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劍眉星目透着一股純情氣息:“就……就在他腰間,我也是順手嘛,順手。”
洛無雙不知該用哪條江湖道義教育他比較好了。
外頭呼啦啦倒了一片,秦策嘆了一口氣:“山門外的那群丐幫子弟還是需要醫治的,不然搞出來人命,就不是私了可以解決的了。”瞟了一眼秦淵,“父皇常誇四弟有些小聰明,看來所言不虛,就怕四弟的小聰明挑不起大梁。”
二人相見就如同水見了火,暗暗較勁。
“二哥說得沒錯,有些人不僅長得帥,連頭腦都要比某些人聰明些,弟弟還真是擔憂那些先天不足的人後天是否能努力追上?再者……挑大梁不選個聰明人,難道還要找個傻子不成?”
秦策不屑逞口舌之快,轉身回去了。秦淵橫掃他一眼,想跟洛無雙邀功,卻見她已經跑去扶人。
那丐幫長老被攙起來,恨得咬牙切齒。洛無雙道:“你放心,你的弟子我都會治好。而且,當時在酒樓,我也是喝多了才和你們鬧事。個中原因,回去說啊。”
秦渡帶着秦澄搬運丐幫子弟,幾個同級的貴公子哥看了也紛紛加入搬運行列。兩個皇子都在忙活,自己還有什麽好嫌棄的。
秦渡緊接着要進行逐一診斷醫治,白須白發的山長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後面還跟了幾個夫子:“不許救……闖我稷下,毀我山門之人不能進……”
秦渡不知何故山長要阻攔,真誠發問:“醫者仁心,為何不救?”
山長斥聲:“就是不許!江湖中人尤其丐幫威脅社會,不以乞讨為恥反以為榮,有傷風化!實在有傷風化!”
洛無雙一聽就火大,像山長這種人不加理解就暗自揣測妄下定論,哪有一點學者謙虛的态度?她忍不住諷刺:“貴為長輩,卻因階級不同置人命于不顧,這和草菅人命的狗官有什麽區別?”
在一旁停着休息的同級師兄弟一聽,不由得贊許她,心中都忍不住為她鼓掌:山長着實過分了。
人性本善,即便有恩怨,但是人命還是要救的。
山長漲紅了臉,胸口起伏,手指不停地點洛無雙站的方向,差一點就要被她氣昏過去。
秦淵見狀趕忙走過去拍山長的後背,幫他順氣,哄道:“山長消消氣,洛無雙這人腦子一根筋,不懂山長的深謀遠慮,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哈……”而後板着臉轉向洛無雙,“還不消失,在這裏非要惹山長生氣才開心嗎?!”
洛無雙知道他是為自己找機會開脫,雖然感動,但她仍然氣不過山長的做派,也一甩袖子幫秦渡研制解藥。
山長見秦淵勉強算得上是個懂事的,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嘆息:“不是老夫不救人命,只是丐幫人數衆多,本就來勢洶洶,等到他們醒來,不知還要把稷下攪和成什麽模樣。老夫半個身子入了土,可你們風華正茂,若是你們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爾等父母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山長愛學生如子,謹慎些也沒什麽錯。
秦淵頻頻點頭,附和道:“山長說得極是,是學生魯莽,沒夫子考慮周全。但是人命關天,倘若延誤了時機,江湖上怕也有對稷下不好的傳聞,不妨我們先施救,然後趁他們昏迷時綁起來……”
秦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于說動了山長。
他撚動胡須,思忖一會兒才答:“那就随你的意思吧,準了。”
一幫人連帶着歡呼,送藥材、熬藥、制丸,又熱鬧起來。
夏日的山雨去勢很快,秦淵下的也不是什麽大毒,撐死了是點兒軟筋散。在稷下的書生們忙活了一上午之後,那幫丐幫子弟終于醒來了。
洛無雙率先發現第一個醒來的丐幫子弟。
她驚喜地跑過去詢問:“醒了?可有什麽不适?”
那丐幫子弟看着洛無雙陌生又熟悉的面龐,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了一會兒,說:“好多了,你既然毒我們,又為何施救?”
洛無雙喟然:“我真是無意與你們結仇。”
她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然,隐去自己是女兒身,正在逃婚這件大事,只說自己後有追兵,迫于無奈。
那掌門之子活動下筋骨:“原是如此,早先說了,倒也能省去諸多麻煩啊。”
洛無雙笑了起來,一雙烏漆的眸子裏滾滿水光。那小子看得一愣,竟有些愧色。
“我倒是想說,只是你們長老喊打喊殺的,這不是欺負小輩嗎?”
他長得倒是好看。
丐幫弟子神情古怪,道:“你說得是,鐘叔的确有些莽撞,既然你也救下我們衆弟子,又是我幫長老做事不大妥當,這樣,你想要什麽,只要我們幫得上忙,你盡管提。”
洛無雙瞧着他,沒想到這叫花子幫的少幫主,不僅生得眉清目秀,還是個講理的人。
這樣一說開,她也沒什麽大想法,只一揮手:“真不用,之前都是誤會,你不如帶着衆人下山去,勿要擾了稷下的清幽。”
那人眨了眨眼,好似贊許。
“好,我答應你。”說着,他把自己腰間的八個大小不一的袋子取下來遞給洛無雙,“只是,我名下有個八袋弟子名額,你收好,必要時刻可助你化險為夷。”
洛無雙以德報怨,此刻還不知這幾個灰不溜秋小袋子到底有多大功效,只是單純地當作稷下和丐幫和解的象征。洛無雙雙手接過袋子,眼中帶星,珍重道:“好,我一定好好保管。”
“無雙,你那邊……”
秦淵送山長回了屋,正來找洛無雙,一進屋瞧見倆人手握着手,不知拿着什麽。
兩個大男人,怎麽弄得跟送定情信物似的?秦淵心底不大舒服,可說不上是為什麽,轉頭走了。
丐幫闖山門一事了結,洛無雙心裏許多塊懸着的石頭,可算是落下一塊。
東西苑中,還是同先前一般有隔閡,只是因為有洛無雙,大家都和諧許多。山長雖看她不慣,但也不得不說,這小子的領導能力是強。
只是在這之中,兩苑的“頭目”發生了一些矛盾。
西苑秦策不知道為何,重罰秦築挑水一周。秦築雖不甘願,倒是認罰了。
而在東苑,洛無雙隐約有什麽感覺:秦淵在有意無意地躲着自己。
近一周,課業繁重起來,洛無雙雖然這麽感覺了,卻來不及去印證。
這一日,暮色四合。
夏天傍晚的山間流光溢彩,銅色的太陽仁兒退去了耀眼的光芒,只剩下個圓環挂在西邊的天上,樹的影子拉得極長。
夫子姍姍來遲,抱着一沓厚厚的宣紙,環視全場,清嗓子道:“諸位入稷下一月有餘,根據慣例今日要進行試考。”全場無聲,只有洛無雙一臉蒙。
什麽考試?怎麽沒人告訴我?
室內,同班師兄弟皆愔然,偶有一兩者心有戚戚,但絕無懼色。
合着就我一人害怕?
洛無雙一時火大,低聲敲了一下秦淵:“你知道啊?”
秦淵點點頭。
“告示都貼了許久,你不知道?”
洛無雙被噎得一愣,抱着胳膊轉開臉,認為是秦淵有意疏遠她。
夫子嚴厲的目光巡視四周,高聲宣布:“考試期間禁止喧嘩,嚴禁交頭接耳,開考—”
洛無雙看着前頭綢布扯開,直接傻眼,題目赫然寫着兩個大字:論閑。
閑?哪個二百五出的?
若是“論賢”還能扯上幾句古代先賢案例,這個題目實在是無從下筆。
洛無雙悄悄看向秦淵,只見他猶在思索,不由得絕望地看向梁頂。
“閑者,猶無賴也……”
她這兒是盲人過河,全靠一口氣吊着摸索。同堂之上,秦淵和秦策分坐南北兩側,俨然是他們倆之間有一人要奪魁了。
洛無雙寫一句卡一句,連題意都理解不了,更別說是論述了。此刻,洛無雙深刻理解了什麽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真正含義。
書院頭一次考試理論上都不太囿于常規,只不過對胸無點墨的洛無雙來說,無論是什麽題目,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結果:涼涼。
她百無聊賴,如坐針氈。趁着夫子不注意,她向全場看去,都是白紙黑字,平日裏常跟自己一處玩樂的公子哥們時而蹙眉,時而舒展微笑,皆是有話可說。
看來人和人還是不一樣,洛無雙心想,文盲或許會誤為大俠,可大俠斷然不能是文盲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洛無雙眼睜睜看着第三炷香燒到半截,慌忙動筆,瞎寫一通。
收卷的鑼聲響起,洛無雙也放下筆,對自己的文章說不上滿意,但也是滿滿當當湊足了一篇。
夫子看我寫這麽多辛苦,也該滿意了吧?
夫子:呵呵。
洛無雙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和衆人的差距。
三日後晌午,公榜出了初試成績。
洛無雙興沖沖要拉着秦淵去看,秦淵道:“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個榜單。”
對秦淵來說,從小到大的考試,只要他在考前通讀就能輕松取得前三的彩頭,這回小小的初試,自然也是一樣的結果。只是他方才路過山長房間,聽到裏頭正在談論此次考試,最先提及的就是洛無雙。
聽口吻,考得必定奇差,才能讓夫子同山長說自己真是教不來了。
可這些,秦淵也不好意思直說,到底兄弟一場。秦淵這些日子是躲着無雙的,可眼見大廈将傾,秦淵又有些不放心起來。他默然地跟在洛無雙身後,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麽才能讓無雙受到最少的打擊。
天可憐見,秦淵是真的沒想到洛無雙的功課能差成這樣。
人頭攢動,紅榜上赫然有名,排首的就是秦策和秦淵。
兩人并列第一。
秦淵皺了皺眉,好似十分不爽。而此刻的洛無雙呼吸困難,敢情秦淵的頭腦這麽好,白瞎自己還想着說不定題目太偏,他也寫不好呢。
不過洛無雙原本也不指望自己的成績如何,她接着順次往下看:秦渡、秦築、霍少謙、舒遙、秦澄……
一個個看下來,眼睛都花了,洛無雙愣是沒找到自己的大名。
莫非……我答得太好,被夫子當作特等優秀私藏了?
洛無雙摸着腦門傻樂,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邊同學。那人抻着脖子看名單,問道:“同學,有事兒嗎?”
“這上面是全部?還有沒有特別優秀的榜單?”
那青年上下掃她一眼,忽而笑了:“沒有,你……是不是戚風棠?”
原本聽沒有,洛無雙還沮喪了一下,聽到對方點名,她忙不疊點頭:“是我,怎麽,我的卷子很出名嗎?!”
“算是。
“你的名字在另一張榜單上。”
他随手一指,洛無雙這才發現另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張白色榜單,無人争閱,顯得有些冷寂。
秦淵此刻正在找洛無雙,一見洛無雙要走,還以為她生氣了,連忙追上去:“無雙,無雙,考得不好也沒……什麽……”
洛無雙僵在原地。
那張紅紙不大,擡頭一列寫着:接左側榜單。
“戚風棠”三個大字格外顯眼,恐怕大家看不清楚,還在一旁用小字備注了“洛無雙”三字。
這是怎麽回事?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洛無雙心頭。
一旁還有七嘴八舌的接話聲:“今年稷下書院總共招了二百五十一名新生,這個洛無雙就排第二百五十個,啧啧。”
“到底成天打架鬧事,能有什麽學問?”
洛無雙聞言咬緊牙,握緊拳頭,試圖挽回自己的面子:“那不是……那不是還有二百五十一嗎?!”
人群間爆開哄堂大笑。
“二殿下和四殿下并列第一,哪還有二百五十一。”
洛無雙難以接受自己是最後一名的事實,一把撕下這張白卷。秦淵拉她去吃飯時,她都不再吭聲,一路上安靜得像被人拔了舌頭。
秦淵奪冠,衆人在山水閣擺宴。洛無雙捧着奶壺喝得直打嗝,有那麽一瞬間,她都以為自己在喝酒,瞪着眼睛問秦淵:“你這個什麽‘閑’,你你你……寫了什麽啊?大家不都是寫閑玩兒野趣嗎,憑什麽我是最後一名?”
秦淵明顯慢了一拍,用一種極隐忍的笑意,望着洛無雙:“你再說一遍你寫的什麽?”
洛無雙重複一遍,旁邊的舒遙難得開口,她聲音細細軟軟,試探道:“這次題目,考的不是《論語·子張》篇的那句‘大德不逾閑,小德初入可也’嗎?”
洛無雙感到一股從沒有過的挫敗感。
秦淵的樣子突然和自己爹爹的影子重合,就是那個狠心讓她出嫁的林老頭兒,他似乎也說過自己:“不着調的東西學了一堆,該學的一點皮毛都沒學上。”
就像爹爹嫌棄自己一樣,秦淵現在不也開始嫌棄自己了嗎?
這次,她頭一次有了想回家躲躲的念頭。家裏人罵得再狠,至少沒有把名字挂在這麽多人面前這麽難堪。
即使不會,那又如何?
她依舊會是林家最寶貝的小姐。
林……
洛無雙忽地抹了一把臉,掌心好像濕漉漉的,她想:自己都快不記得林這個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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