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同意婚事

就在阿沅回來的當日傍晚, 便有許多的官差從武安縣經過清水鎮,往黃骊山而去。更有官差敲鑼打鼓的說有北疆奴出沒,讓大家夥這一段時日不要去姑子廟, 晚上也不要出門, 一時間大家都心裏慌慌的。

而這些,暫時也沒有影響到霍記鐵鋪。

因昨晚喝了些酒,所以第二日阿沅起晚了。

醒來後想起昨晚的事情,臊得把自己悶在了被子中。

悶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磨磨蹭蹭的從床上起來。

出了屋子,鋪子前邊有哐哐當當的打鐵聲。

阿沅愣了愣, 霍爺不是說今日一早就去把她的姑姑請到鎮上來嗎?怎還在家中?

阿沅梳洗之後,也不急着去做早飯,而是去掀開了一角鋪子的簾子。

爐子熱,打鐵也廢力, 站在一旁都像是被火靠着,怎可能不熱得慌,所以霍擎光着胳膊。

胳膊膚色黝黑, 沁着汗水。汗水順着他的手臂上邊的傷疤緩緩的落下,在火光照映下,兩條粗壯的手臂都泛着橙黃的光亮。

阿沅目光也跟着那汗水一樣緩緩的往下移動, 口不知不覺就幹燥得厲害。

這樣的霍爺散發着一股旺盛的男人氣息,讓人挪不開目光的陽剛。

難怪這清水鎮上有那麽多的寡婦會垂涎霍爺了,阿沅隐約也有些明白了。

那等白白淨淨的書生只會讀書, 除了讀書外, 他們沒有能保護得了女人的偉岸體魄。

男人當是霍爺這般的才是真男人。

阿沅看着那泛着昏黃水光的鐵臂,鼓着的肌肉蘊含着滿滿的力量感,也不知是硬的還是有彈性的, 看的人手癢癢。

阿沅忙晃了晃腦袋,把那些不幹淨的想法都晃出了腦袋外邊,随即朝着鋪子裏邊輕喊了一聲“霍爺”。

時間還早,鋪子還沒有生意。

霍擎耳朵靈,即便爐子在響,打鐵的聲音也吵,但還是聽到了阿沅的喊聲。

錘子一頓,轉頭看去。

阿沅輕掀了小半角的簾子,躲在簾子後邊望着他。

霍擎放下了額錘子,把一旁的粗布拿了過來擦了擦手,往那邊走去。

阿沅退了幾步,霍爺撩開簾子走了出來,問:“怎了? ”

阿沅問:“不是說今天去尋姑姑嗎?”

霍擎解釋 :“我一個男人去尋,不大方便,所以我托許家嫂子幫忙走一趟。”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許家娘子了?”阿沅想了想:“要不然等明日我做些糕送過去?”

霍擎“嗯”了聲:“你當家,你拿主意。”

阿沅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說不定姑姑一會就來,我去收拾一下。”說着,就轉身走向院子

陳家。

芸娘喂了雞之後,喊了幾聲在廊階上發呆的大女兒。喊了幾聲都沒見有反應,便皺着眉走了過去,推了推。

才一推,大花瞬間就白了臉,驚慌失措道:“我、我什麽都沒說!”

芸娘的眉頭緊蹙得更厲害,詢問:“大花,你咋了,哪裏不舒服?”

到底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藏不住事,慌張道:“沒、沒什麽。”

芸娘看着她慌張的模樣,察覺到了不對勁。到底是自個女兒,有沒有說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試探性的問:“你剛剛說什麽都沒有說,你是不是說了什麽?”

大花白着一張臉,吓得往後倒退了兩步,“我什麽都沒有和奶奶說……”

聽到奶奶二字,芸娘一驚。身子一低,驀地用力抓住了女兒兩旁肩膀,逼視問道:“你到底和你奶奶說了什麽!?”

大花被逼問得眼眶都迅速蓄滿了淚,哽咽道:“我不能說的,奶奶說了,我要是說出來了,就讓阿爹休了阿娘你。”

芸娘陷入了沉思。

她昨日才帶着大花從姑子廟回來,今天一早老太太就出門了,而且大花似乎還說了些什麽。

大花還能說什麽,一想就了然了。

芸娘回過神來,看着自己的女兒,試探的問:“你與奶奶說了表姐的事情,是不是?”

大花緊緊的抿住了嘴巴,眼淚憋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到面黃肌瘦的臉頰上。

也不用再問了,就這模樣,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呢?

芸娘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罵她。抹了抹女兒臉頰上的眼淚,聲音有些哽咽:“阿娘不怪你。”

芸娘在陳家,因生了三個女兒,又因沒有娘家可依靠,所以被全家人都欺負,就是自己的女兒也要看全家人的臉色,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大花哭得越發厲害,抽抽噎噎的道:“奶奶威脅大花,要是不告訴她阿娘昨日去了哪,她就讓阿爹把阿娘給休了,把我們三姐妹也給賣了。”

聽着女兒斷斷續續的把這話說完,芸娘臉上露出了憤恨之色。

她為陳家生了三個女兒,還任勞任怨了這麽多年,到頭來,老太太竟然還這麽對她!

憤怒歸憤怒,芸娘也很清楚自己帶着三個女兒是無法離開陳家的。随即抹了抹大花臉上的眼淚,站了起來。

陳老太太定然是去何家村通風報信了,她現在得趕緊去姑子廟,讓阿沅躲起來才行。

芸娘匆匆的回了屋子,拿起了挎籃,準備出門的時候,老二媳婦就攔在了門口。

趾高氣揚的道:“娘說了,這幾天都不能讓你出門,你得好好在家裏邊做家務。”

芸娘頓時沉下了臉,但也是好聲好氣的道:“二弟妹,你讓開,我要去一趟鎮上。”

老二媳婦平日好吃懶做,因生了兒子,所以覺得自己是老陳家的有功之臣,什麽活都推給芸娘做,平日裏也沒少欺負芸娘。

“不成,娘說你不許出門,那就不許出門,娘還說了,只要你敢走出這扇門,就讓大哥把你給休了!”

休了休了!天天都是這麽一句話,八年來她聽得厭煩了!

芸娘深呼吸了一口氣,上前去推老二媳婦:“你讓開!”

芸娘從來就沒這麽反抗過,所以老二媳婦一時不察,被推到了一旁。

“你竟然敢推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即回過神來,惱羞成怒的抓着芸娘的頭發開始厮打了起來。

屋子裏邊的孩子聞聲而來。

八歲的大花和六歲的二花都拉扯着二嬸,幫着自家阿娘。

扭打成一塊的時候,院子外邊忽然傳來了叫喊聲:“陳家芸娘可在?”

見沒有回應,院外再次傳來聲音:“有沒有人在家?”

扭打在一塊的人似乎都聽見了這聲音,分了開來,都後退了幾步,大口的喘着氣。

衣服淩亂,發髻更是亂糟糟的。

老二媳婦怒道:“你要是真敢離開這這個家,娘就會讓大哥休了你。而大哥最聽娘的話了,到時候就真的會休了你。”

自家丈夫是個什麽樣的,芸娘最為清楚。若老太太真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他沒準真的要休了自己。

可若不出去,自己大哥留下的唯一一個血脈就要被人欺辱了。

芸娘記着大哥對自己的好,記着阿沅小的時候是如何可愛。若是自己男人因這事而休了她,她寧願帶着幾個娃兒出去乞讨!

想到這後,芸娘咬了咬牙:“我出去看看誰尋我。”

說罷就轉了身出門,

“有沒有人在家?”許家娘子朝着院子大聲又喊了一聲。

她分明聽到了裏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但怎就沒人出來?

這時候,從堂屋中走出了一個發髻略為淩亂的婦人。許家娘子先前在姑子廟的時候與芸娘打過一個照面。所以認得出來,這出來的就是小娘子的姑姑。

芸娘看見是木匠鋪子的娘子,微微怔了下。

芸娘才走出來,老二媳婦也急急的跟着走了出來,看到許家娘子的時候,也是愣了愣。

老二媳婦詫異道:“你不是許家娘子麽,你怎在這?”

許家娘子笑了笑,看向小娘子的姑姑:“我有些事情要尋芸娘。”

芸娘回過神來,她記得許家娘子和阿沅交好,如今來這裏,定然是為了阿沅的事情。

心中思索了一下,看向老二媳婦:“我不出去,我就和她說幾句話總成了吧?”

陳老太太沒有與老二媳婦說過他們要去哪。只交代在他們離開家的這幾日一定要看住芸娘,不讓她出門,但并沒有說不讓她見旁人。

許家娘子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沒有露出半點疑惑,依舊維持着笑意。

老二媳婦想了想,随後點了點頭。

許家娘子四處看了看,看到不遠處的一棵榕樹,想了想,笑道:“那我們到那邊樹下說幾句話吧。”

老二媳婦一雙眼睛就緊緊的盯着芸娘。

芸娘不再搭理她,開了院子門,走了出去。

與許家娘子一塊走到了榕樹下,先行開了口:“可是阿沅有什麽事情?”

許家娘子點了點頭:“是霍鐵匠托我來尋你的。”

聽到霍鐵匠這幾個字,芸娘的表情沉了沉,問:“他讓你來,為了什麽?”

“我聽說因是昨日有那北疆奴出現在黃鹂山上,霍鐵匠擔憂蘇小娘子,所以就把人從姑子廟接了回來。”

芸娘大概也知道了先前阿沅住在霍鐵匠的家中,所以再聽到這話的時候,并沒有太過驚訝。

但聽到阿沅已經不在姑子廟了,心裏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目光往自家院子看了眼,随即與許家娘子說道:“那請你幫我告訴我外甥女,讓她不要再回姑子廟了,我家婆母知道了她的去處了。”

許家娘子不大清楚蘇小娘子的家世,心裏雖疑惑陳家老太太知曉蘇小娘子在姑子廟,這做姑姑的為什麽會這般的緊張?但雖猶豫疑惑,可也沒有多過問,點了點頭後,把自己此行目的說了出來。

“霍鐵匠此番讓我來尋你,是因婚事要與你相商。”

芸娘一愣:“婚事……他要與我家阿沅成親?”

許家娘子點了點頭:“他們打算就在這些天內把婚事給辦了,所以想請你到鎮上去細說。”

芸娘心底一時複雜得緊。昨日知曉了這段時日來都是霍鐵匠收留的阿沅,而霍鐵匠養的小娘子也是自家的外甥女後,芸娘翻來覆去一宿都沒睡着。

她想不明白阿沅在霍鐵匠家住着怎麽就去了姑子廟?她猜測是霍鐵匠喜新厭舊,不肯負責。可他又急匆匆的來了陳家村尋她詢問阿沅的去處,看着也不像是薄情寡義的。

如今聽到他們要成婚,芸娘有太多思緒沒有理清楚,可想想,阿沅嫁了人才是最好的。

而霍鐵匠樣貌英俊,還有一家打鐵鋪,有穩定的收入,與阿沅而言,現下卻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唯一害怕的是何家人會尋到打鐵鋪去,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可眼下的燃眉之急也得先解決了,這個問題,等之後再說。

芸娘咬了咬牙,随即道:“你與他們說,這婚事我沒意見,讓他們盡快成親,越快越好,若不行就想辦法把婚書給做了。”

想了想,再次回頭看了眼在自家院門外緊緊盯着她的老二媳婦,轉回了頭,繼而道:“而我不大方便過去,等有機會了,我自會去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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