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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兩人走遠,一直保持恭敬冷淡模樣的托馬特這才松口氣般直起身來,有些憐惜地打量着十八,十八依舊是淡淡地看着他,心中有些忐忑,算了,還是不說話了,多說多錯。

所幸這身體的原主似乎也同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托馬特并沒有察覺到不對,他嘆了一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模樣,上前摸了摸十八的臉,提醒道:“小少爺快去梳洗梳洗,換套衣服吧,将軍今晚會回來的。”

十八有些猶疑,按照這個人的說法,那個将軍,一定也是自己的家人了?那倒是有些麻煩了。

這一遲疑,卻沒料到竟然讓托馬特誤會了。

托馬特長嘆一口,用勸阻的口氣輕輕對十八說:“三少爺剛剛的話……小少爺你就當沒聽到吧,即使和将軍告狀,結果你也是知道的呀。跟将軍對着幹,沒有好處的。”

啊,對了!

十八猛然想起先前綁架自己的人,無意中說出來的那些話。

“他們說,将軍看過了視頻,只肯出一萬……聯邦幣。真的嗎?”

托馬特眼神一黯,張口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找出什麽令人信服的理由來安慰十八,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點了點頭,卻又急匆匆地想要解釋:“可是……我想,将軍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小少爺吧!畢竟,南家……南家并不缺錢的……”

說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有些聽不下去了。

十八冷淡地搖了搖頭,啓唇道:“我知道了,托……托馬特,你去幫我找一套衣服來。”

托馬特黯然地轉身,十八糾結地進入浴室,然後小心地将門鎖死,緩緩地蹲在了地上,若有所思。

這實在是太好了。

如果這一家人和這身體原主的關系,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無疑是給自己創造了盡可能的好條件。

自己,自己是小少爺。剛才出言不遜的那個,是自己的三哥,那麽,被他稱呼為大哥的那個青年,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還有綁匪口中的南家老二,想來他也是存在的。以及剛剛回來的将軍……

就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處在哪一個境地了。

還有那個托馬特……

十八微微眯起眼,偏頭看着浴室大門的方向,他看起來似乎與自己很親近的樣子,看他的地位,似乎也是随身侍候的管家或是家仆。

那麽……

********************************************

這是一所非常寬廣的宅院。

被托馬特從房門帶出,十八努力平緩下自己的心緒,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沒有太陽,沒有雲。

天空就這樣白茫茫的,十八擡頭想要看仔細些,立刻被托馬特阻止了:“小少爺,別這樣,會把眼球灼傷的。”

與此同時,十八眼簾中映入一臉灰黑色的正在高速駕駛的……車?

是車子吧?側身呈現半透明的狀态,車型也與自己記憶中的不大相同,最重要的是,它正行駛在天空中。

十八努力克制,還是忍不住輕呼出聲。

托馬特擡頭看了看天際,皺起眉:“不好,将軍已經回來了!小少爺,我們需要快一些了。”

十八沉默地點了點頭,依舊克制不住地有些恐慌——

自己這究竟是到了什麽地方?!會飛的車?開什麽玩笑?!

沿途的庭院異常的空曠,托馬特帶着十八拐了大概三四個彎,便看見不遠處與自己居住的庭院大不相同的恢弘住宅,住宅門口瑩白色的立柱微微散發着白光,大門似乎有十多米那麽高,十八遠遠地看見門口站了許多人。

托馬特停下步伐,将手中的通訊器塞進十八雪白的西裝口袋中,同時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小少爺,我不能進去了。你……沒有事情嗎?我總覺得你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似的。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就立刻撥通訊給我,知道嗎?”

十八呼吸一滞,努力平靜下自己的神情,微微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托馬特一步三回頭。

大門口的那群人中似乎有人發現了他,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十八直勾勾地看過去,立馬讓他們騷亂了。

他們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還有幾個人十分不善地盯着自己,十八皺了皺眉頭,沒有搭理他們,他正在煩惱過一會兒要如何對付裏面的人呢。

“你的腿斷掉了嗎?父親已經回來好久了,你究竟在忙些什麽?連快些過來也做不到嗎?”

從屋內傳出十分刻薄的指責,聲音很耳熟,聽到第二句十八就确定了他是剛才來找自己麻煩的那個“三少爺。”

果然,一進屋便看見他頂着那付斯文的表像翹着嚣張的二郎腿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盯着自己。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想必沒有人會把剛才那些話和這個青年聯系起來。

十八不為所動,慢吞吞地走過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三哥。”

哼——

青年冷哼一聲,扭過頭去。這個廢物果然沒救了,這樣辱罵他居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他真的是南家的人嗎?

“行啦,你少說一句。”

沙發那頭走過來一名看去比他稍大些的青年,手裏舉着兩杯乳白色的液體,将其中一杯遞給得理不饒人的“三少爺”後,微笑着看向十八,“那些綁匪的武功并不高端,我就自己先獨善其身了,沒想到你會被他們抓走,真是……對不住了。”

雖然臉上笑得如同尋暖花開溫潤如玉,可是十八分明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蔑與不屑,十八立刻就明白了,着身子還真不招人待見呢。

這人……不是老大,卻又比老三大些……

十八低頭問候:“……二哥。”

那青年卻并不理他,反倒是低頭看着“三少爺”淺笑:“繭蒼,你說一會兒父親下樓時看見你現在的模樣,會怎麽對付你?”

方才懶洋洋的南繭蒼立刻瞪大了眼睛,飛快地坐直身體,那坐姿堪比最優雅的聯邦禮儀師。南繭蒼氣的牙癢癢:“南卧瑜,如果母親知道了你将放了鹽的營養乳遞給我喝,你知不知道她會怎麽樣?”

南卧瑜原本還溫文爾雅的笑容有些僵,随即很快地就起身對十八點了點,轉身走了。

十八完全沒有想要笑的欲望,面前這兩個人的互動,似乎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想要表達什麽嗎?自己是被他們排斥在外的?哧——真是小孩子。

側臉處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十八警惕地回過頭去,就看見剛剛在自己門外見到的那名沉默寡言的“大哥”,正站在不遠處的樓梯上沉默地看着自己,十八的視線一和他對上,對方就飛快地撇過了頭,只留給他一個上樓的背影。

……

真是一家怪人。

南繭蒼與南卧瑜也跟随着那名青年的腳步上樓去,十八站在原地,直覺告訴他只需要站在這裏等待就好。

果然還不到半刻鐘,便見到二層走廊的盡頭緩緩步出了一名身穿藍色緊身長裙的中年貴婦,她的發髻绾地很高,下巴也同樣,用眼角鄙視了一番站在樓下的十八,她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口:“南懷素,将軍叫你上來。”

南繭蒼他們早已不見蹤影,十八跟着貴婦人進入了一間與自己卧房空曠程度不相上下的書房,正對面就是稀稀拉拉放着幾本厚書冊的書架,書桌同樣很高,椅子背對着自己,十八依稀可以看到高出椅背的一截人頭。

氣勢一瞬間洶湧襲來。

那是一種高位者無言的指責與憤怒,呼吸間便将十八壓制地死死地,十八捏緊拳頭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古武嗎?

十八沉默地站在那兒,沒打算先開口。

果然,椅背後的人先開口了,聲音渾厚沙啞:“南齊瑾剛剛告訴我……你受了重傷?”

椅子忽然旋過來,伴随着銳利的眼神,面色十分不善的中年男子繼續開口:“果然是廢物。”

男人穿着一身十分硬挺的軍裝,肩膀處還綴上了一大排的徽章與流蘇,從他的氣勢和眼神中,十八能夠看出,他大概是從事軍政的軍人或者政客,只有他們,才能擁有這樣的壓力與正氣,結合上之前的各種前提,面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的責罵無關痛癢,十八連反駁都懶的反駁,垂着頭打算繼續聽他講。

腦中有一瞬間針紮般的疼痛,各種畫面一閃而過,絕大多數與面前這男人有關的,就是無止境的責罵與輕視。

糟糕!

感受到內心深處呼之欲出的怨憤與執念,十八暗叫不好,剛想運轉內力壓制住那種感覺,就立刻被身體內空空如也的丹田打擊到了。

南将軍還在喋喋不休地述說自己的失望與責怪,他是真的很絕望了。

對于這個最小的兒子,他是一只抱着一種無視的态度來對待的。從他三歲時被檢測出經脈太寬闊故而無法修習古武心法之後,這個兒子在自己眼中的未來便被一筆截斷了,可是在自己看來,自己已經是十分念舊情了。他的母親依靠那時自己的長官與自己偷情,他依靠着他的母親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自己的妻子不喜歡他,可是為了自己在聯邦的未來,自己不得不與那個女人虛與委蛇,直到……直到出現了這個孩子。

南通對南懷素的感情,一直是複雜的。也許在他的母親剛剛死去而自己升任上将職位的時候,曾經對他有過愧疚與期望,可是這麽多年下來,權利的熏陶以及南懷素意外地被檢查出沒有古武天賦等等的事情,加上妻子與三個比他優秀的多的孩子,漸漸的,南懷素的存在感就越來越低了。

等到南通偶爾想起他時,卻發現他已經變得自閉而孤僻、驕戾乖張了。

雖然失去了古武那麽一個出路,可是聯邦那麽大,科技、生化、制藥、經商……

真的就無路可走了嗎?

他什麽也沒有嘗試,而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等待着下一餐飯和充足的睡眠,甚至在南繭蒼辱罵他的時候,連還嘴的勇氣也無法滋生,只會不停地和托馬特重複,今晚的凝膠不要放茴香。

真是受夠了!

偏偏還沒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沒有自保的力量,卻偏偏又要将身邊的保镖支開,天知道今早托裏斯蒂安議員的嘲諷讓自己有多麽的難堪!

“好了!”

南通依舊是滿腔怒火,站在身前的十八一語不發任由他教訓的模樣讓他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這種感覺真是惡心透了!

“你快滾吧!如果還學不會如何不丢盡南家的臉面,那就給我搬出去吧!再也不要自稱自己是南家的人了!”

十八努力壓制着胸腔那股來自原主的怨氣,聞言如獲大赦一般飛快地躬了躬身便忙不疊地跑開了,大門在身後砰然緊閉,十八眼角一抽,砸在門上的茶杯巨響讓他感到背後也有些隐隐作痛了。

搬出去……這倒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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