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報複

小班的孩子年齡小, 集中注意力的時間很有限。

所有項目都抓緊在推進。

踩氣球項目比賽,要求一位家長陪同和孩子一起踩。

男孩子還好一點,自己就樂呵呵地能踩好幾個。

嘭嘭嘭的氣球破裂聲就開始響了起來。

女孩子們多數都捂着耳朵, 目光怯怯地看着爸爸或者媽媽了。

糖糖扯了扯爸爸, 催促:“爸爸,你快踩氣球啊。”

她自己也想試試的, 只是踩了兩腳,氣球不是從她腳邊滑走了, 就是她的力氣不太夠, 踩不破。

小公主想起來自己不用這麽費勁兒的, 拍拍爸爸。

棠文磊這個身體吧, 醫生說沒什麽問題,休養幾天準沒事。

他自己不這麽認為, 他覺得宜一動不動,忌彎腰擡腿。

他一動起來,身體的各個部位就在提醒他:清醒點吧, 你個四十的老男人。

但在女兒面前,棠文磊絕不能認慫。

“看着啊, 氣球是這麽踩的, 擡起腳, 看準之後, 下腳要快要準更要狠一點。”

棠文磊狠狠地踩了一腳下去, 氣球……滑走了。

棠文磊趕緊說:“看到沒, 剛才爸爸給你做的是錯誤示範, 我沒有瞄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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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文磊說着,右手往旁邊的臺子上搭了一下。

靠靠靠。

他的小腿、大腿還有腳底板……這酸楚!

糖糖聽得非常認真,拍拍小手還是催促:“那你快點啊爸爸, 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輸了。”

“輸?”棠文磊堅強地笑了起來,“爸爸怎麽可能在你面前輸呢?”

死也得站着死,還要帥才行!

棠文磊這回換了左腳來,動作更小心謹慎了一點,總算争了口氣。

就是左腳總歸沒有右腳靈活,使力的時候總有種不好駕馭的感覺。

旁邊男孩子那家的聲音是:嘭嘭嘭嘭……

像加特林。

糖糖他們家是:嘭嘭……嘭……嘭……

一聽就是水貨。

糖糖眼瞧着爸爸又踩了空,在那裏“哎喲喲喲”的,像個風燭殘年的糟老頭子。

糖糖搖了搖頭,跟爸爸說:“爸爸你眼神不好,還是我自己來吧。”

小姑娘之前是不得要領,之後爸爸說了,她就一度躍躍欲試的。

她臉上寫着嚴肅認真,低下頭看着還有大半的氣球,她直接往前沖。

嘭嘭嘭嘭嘭!

聽聽這聲音!

糖糖自己特別滿意,越戰越勇,繼續嘭嘭嘭——

其他家庭不由轉頭看了過來,誰也沒想到這最小的女孩子不但不害怕,居然是最勇的。

他們愣神的功夫,小糖糖的成績已經從吊車尾一躍到前三了。

棠文磊反應很快,忍着痛又給女兒助攻了一番。

其他家庭再反應過來也已經晚了,小姑娘無敵地清幹淨了自家的氣球,嬉嬉笑笑地盯上了別家的。

她還沒玩夠呢!

小楊老師全程帶着笑,拿着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小糖糖是黑馬。

下個游戲是丢手絹。

大人們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都圍坐成了更大的一個圈,把小朋友們包在了裏面。

老師解釋說:“在小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父母也是像這樣,默默地包容、愛護、陪伴着孩子。”

孩子們在裏面玩,家長們大都心系着自己的孩子,想着一會兒跑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摔倒,會不會哭。

糖糖丢手絹又成了大贏家,她丢手絹的時候唱歌最大聲,掉手絹第一名。

剛蹦跶兩下手絹就掉在地上,同學們都緊張得盯着她看,她掉了幾次了大家就麻木了。

糖糖終于把手絹扔在一個同學身後時,自己都多跑了一圈了,才想起來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大家找了一圈,才發現手絹早就被她丢了。

糖糖:這個丢手絹太難玩了,好累。

同學們:所以這是糖糖的策略嗎?她怎麽這麽鬼?

糖糖拿到了最後的獎品,一個芭比娃娃的禮盒,還有一盒畫筆。

打雪仗的活動是全幼兒園統一參與,還要等一等才能開始,小楊老師就建議家長帶着孩子在教學樓裏四處逛一下。

他們還有很多創意作品展示呢。

大班孩子的前兩個熱身項目還沒結束,棠文磊抱着糖糖就往樓上去。

他要去笑話盛總。

盛總正在犯愁,他以為自己來參加這個親子活動,兒子好歹能給他個笑臉。

盛總踩氣球比棠文磊還差了一截,還被小兒子給秀了一臉。

不過他們還是沒有贏到第一,第一讓路清然給拿去了。

魏紫涵的媽媽一向不參與這種活動,月末加上年底,她的業績比較重要。

得知這事後,顧藍歌就主動請纓,來扮演紫涵的小姨。

路清然自然就是小姨夫。

至于怎麽進幼兒園,有盛總在,他們不用發愁。

盛高承後悔同意他們來了,在他們的襯托下,他感覺自己拖了小兒子的後腿。

他現在跟小兒子說話自覺低幾個度:“沒事兒兒子,下一局老爸一定幫你拿個第一。”

盛淩寒眸光淡淡地擡了起來,語氣平常地說:“爸爸,我沒有那麽強的勝負欲,不是什麽事都要争個輸贏的。”

盛高承:“……”你智商高,你說得都對。

盛高承近來總是抓狂的點在于,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對待這個天才小兒子。

你把他當小孩子吧,給他吃的玩的他根本就不care。

你把他當大人吧,他道理比你還一套一套的,可又實在是個孩子。

他的對待方式就只能在大人和小孩兒之間來回切換,就這,還總一不小心就踩個雷。

真是愁死個人了。

盛淩寒壓根沒想贏,他覺得應該讓紫涵同學贏。

她今天難得這麽開心。

顧藍歌蹲下來給紫涵擦擦汗,鼓勵道:“剛才真勇敢,路老師還捂着耳朵呢,你沒有。”

紫涵只有開心了,就不覺得害怕了。

“謝謝你,顧老師。”魏紫涵真誠地說。

“不用謝老師,老師能幫上忙也很開心。”顧藍歌愛憐地看着她。

三人四足項目馬上就要開始了,所有家庭都進入了準備狀态。

盛高承則拎着兩條紅色綁帶,傻眼了。

怪不得小兒子說,輸贏不重要。

因為他們連第三個人都湊不齊。

棠文磊抱着糖糖正好看到這一幕,覺得太好笑了。

他笑得好大聲,所有人都轉過頭看着他。

盛高承瞪了他一眼:“你又犯病了?笑夠了沒?”

他問了下老師,能不能兩人三足,他就算現在打電話給顧安欣也來不及了啊。

唉。

老師很為難,這對其他家庭并不公平。

棠文磊“噓”了盛高承一下,“活動幾天前就發了,三人四足寫得清清楚楚的,你是沒看到嗎?”

糖糖這時轉了轉腦袋,一本正經地說:“叔叔眼神也不好了。”

“跟我爸爸一樣!”她又說。

棠文磊斂住了笑容:“……”

盛高承低頭看着小兒子,假如輸贏不重要,那他們直接退賽行嗎?

他還沒有開口,盛淩寒似乎已經料定了他要說什麽,主動往後退了一步,把位置空了出來。

盛高承:!!必須參加!!

重在參與!

盛高承看着旁邊看笑話的棠文磊,深深吸了一口氣,特別不情願地開口道:“那麻煩你……湊個數吧。”

棠文磊指着自己,聽錯了一樣:“你重新說一遍?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盛高承沒好氣道:“拜托你,幫個忙吧,我想陪淩寒參加這個項目。”

“你說什麽,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棠文磊故意拿喬說。

盛高承:“……好,算你狠。”

“拜托棠總了,幫個忙吧,看在……淩寒的面子上吧。”盛高承說完這句話,自己都快吐出來了。

棠文磊身心舒适,瞬間覺得腰不疼腿不酸了,他擡着高傲的頭顱,把糖糖交給大班老師暫代一下。

棠文磊彎腰給綁的繩子,怕盛淩寒覺得緊張,還沖他笑笑:“你不用施力,叔叔和你爸爸腿長,負責往前沖,瞧好了,保準給你拿第一。”

盛高承看看棠文磊,學着他的話說:“對,你負責躺贏。”

盛淩寒:“……”這兩個大人,一個比一個盲目自信。

別的家庭的兩個大人都搭着肩膀,或者勾着胳膊,小孩子則緊緊抱着兩邊的大腿。

盛淩寒的家庭……

哦,臨時組的家庭……

盛高承伸出了臂彎,棠文磊皺着眉看他,眼神是拒絕。

棠文磊也伸出了臂彎,意思是你挽我可以,讓我挽你沒門。

盛高承:“……”

開頭就這麽難,真的還能繼續嗎?

“等一下你千萬別拖我後腿。”盛高承不得已伸出了手,心裏還是不舒服,故意加了這麽一句。

“你怕不是話說反了吧?”棠文磊自然不認。

等哨聲一響,大家動了起來,這倆剛才嘴上鬥得很兇的爸爸則認清了現實。

棠文磊:啊,我的大腿骨!

盛高承:我好像在飛!

盛淩寒始終皺着眉頭,忍不住了說了句:“我腿好疼。”

他們倆手長腳長,步子很大,但盛淩寒沒有那麽長的腿呀!

都快給他拽劈叉了。

棠文磊立馬停了下來,盛高承反應個不及,沒剎住車,連帶着兒子和棠文磊都給絆了一跤。

盛淩寒疼也只是輕輕“嘶”了一聲,在老師身邊的糖糖張大了嘴巴看到這一幕,飛速奔了過來。

“哥哥,哥哥,你沒事兒吧!”糖糖擔憂地問道。

盛淩寒摸了下自己擦傷的胳膊,輕輕搖頭:“沒事兒。”

棠文磊和盛高承則又吵了起來。

兩人都說是對方的責任,吵了半天,等比賽結束了才反應過來。

哦,我們剛才還在比賽。

是隊友來着。

晚了。

倒數第一。

兩個大總裁只配四個字:丢人現眼。

路清然輕輕松松又拿了第一名,幫魏紫涵拿到了最好的獎品,正在旁邊站着笑。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大哭聲,是盛淩寒那位胖表哥張着嘴巴在哭。

“我就要那個變形金剛!啊啊啊!”他扯着嗓子嚎。

他媽見盛高承看了過來,表情換上一臉讨好,“哎,家裏一堆變形金剛了,他還要!”

顧興宗還在哭:“是你們說一定會給我贏的,還說就算輸了我也能拿到獎品的。”

他媽把哭哭啼啼的他拽走了:“哭什麽哭,不就是個獎品嗎?家裏買不起的人才喜歡呢!”

剛拿到獎品喜歡得笑個不停的魏紫涵停住了笑容,她抿了下嘴角,笑裏多了幾分苦澀。

顧藍歌看得心疼,摸摸她的頭:“這是你應得的,是榮譽,與貧富無關。”

魏紫涵眼裏又有了光,點了點頭。

顧藍歌卻還是有點不高興,熊孩子的背後總有個熊家長,這話一點不假。

她要是再年輕幾歲,剛才就上去跟那女的撕逼了。

她現在不能了,對方是差不多三個她那麽粗,她沒有勝算。

路清然仿佛讀懂她的心裏話,小聲跟她說:“之前淩寒把那小子打得挺慘,也算是給你出氣了。”

“要還不解氣,改天讓淩寒再揍他一頓。”

顧藍歌推了他一下:“哪有這麽鼓勵孩子打架的?”

“不過,為什麽打架啊?”顧藍歌不由問道。

路清然愉悅道:“他老說淩寒沒有媽媽。”

“這熊孩子,真欠揍!”顧藍歌忿忿不平。

“有些熊家長啊,更該揍。”路清然這麽跟了句,目光一轉,落在了盛高承身上。

盛總皺了下鼻子,平白打了兩個噴嚏。

視線一轉,就和路清然還未收回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盛高承挑挑眉說:“你看我幹嘛?你是不是背地裏罵我了?”

路清然聳了聳肩膀:“你欠罵嗎?要不我幹嘛罵你……”

“诶你……”盛高承還想說什麽,老師已經在講臺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跟着她往外走。

打雪仗要開始了。

路清然想到了什麽,又湊到顧藍歌耳邊說:“機會來了……”

顧藍歌:“嗯?”

路清然:“收拾熊孩子和熊家長的機會。”

??

打雪仗活動不分年級和班級,所有人分成兩個陣營。

這是幼兒園閉園之前,給家長和孩子們的一場狂歡了。

今天打完雪仗,明天就會清掉這些雪。

路清然和顧藍歌帶着魏紫涵站到了那小胖子一家的對面,棠文磊抱着糖糖也似乎明白了什麽,把盛高承也趕去了那一邊。

他想了想又把盛淩寒拽了過來:“讓淩寒來我這邊吧,他帶一下糖糖。”

路清然和棠文磊都準備大幹一場。

棠文磊小聲和盛淩寒說:“淩寒,看好了,叔叔幫你報仇。”

盛淩寒眨了下眼睛:“好。”

棠文磊攢了個大雪球,就朝着盛高承開火了。

盛高承被糊了一臉的雪,馬不停蹄打了回來。

路清然還沒正式出手呢,看他倆互不相讓的架勢,正彎腰在笑。

忽然一個雪球就飛過來,直直砸到了他臉上,他被迫吃了一口雪。

“呸呸呸!”路清然決定先教訓教訓盛高承了。

他和棠文磊聯手,打得盛高承無力還手。

盛高承:“你們至于嗎?咱們有這麽深的仇怨嗎?”

路清然不理他,下一個雪球扔了出去,這回砸中了顧安欣的弟弟,路清然擺擺手:“抱歉啊。”

我其實是故意的。

第二個雪球也砸了上去,路清然跟了一串的“抱歉抱歉”,眼裏卻沒什麽歉意。

袁曼不知道路清然跟盛高承的關系,站在旁邊瞪着眼睛罵罵咧咧的。

盛高承餘光掃了一眼她:“玩不起別玩!”

袁曼閉嘴不敢吭聲了。

顧安榮已經看出來姐夫和對面那倆男人關系匪淺,他剛想明白,狼狽地被扔了滿身的雪。

視線有時候都看不清了,他随手抓了個雪扔了出去,這一下扔到了他姐夫盛高承身上。

盛高承忍對面那倆就夠了,哪裏忍得了他,立馬就轉移目标對準了顧安榮。

他打打打!

你這個老問我要錢花的廢物!

我想打你很久了!

棠文磊和路清然很會見風使舵,盛高承打顧安榮,他倆就默契地跟着打顧安榮。

顧安榮莫名其妙地被打,莫名其妙地還手,他倆又跟着顧安榮一起打盛高承。

最後這四個男人,成了最特別的一道風景。

其他人的打雪仗,意思意思,客氣客氣,湊個熱鬧。

他們四個的打雪仗,仿佛是殺父仇人,奔着要同歸于盡的想法。

顧安榮從始至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卷起這場風波裏的,跟個傻子似的,想哭都哭不出來,因為眼周都是雪。

打雪仗的後遺症就是不能停下來,剛才運動出的一身汗,這一停下來,只覺得更累了。

盛高承整個人大字一樣癱在雪地上,這次說什麽都動不了了。

他本來就是個傷患,這下傷上加傷,別提多慘了。

其他家長跟老師說了再見,陸陸續續都帶着孩子回家去了。

盛高承還躺在地上。

老師過來看了下慘劇,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路清然開口道:“沒關系的,老師你先下班吧,我們告別童真太久了,難免想玩得盡興。”

這樣啊,老師自然就趕緊走掉了。

盛高承還在微微喘着氣,他睜開眼看着天空:“舒服!”

剛才都發洩出來了。

路清然伸手想拉他一把,盛高承拍開他的手,偏開視線看了眼不遠處帶着糖糖堆雪人的小兒子,幽幽嘆了口氣。

“他現在倒是願意說話了,但還是對我不冷不熱的……我做再多都沒用。”盛高承有些無力地說。

“所以盛總覺得委屈?還是委屈呢?”棠文磊說。

他本來再有兩三天就該好了,這一折騰,怕是得小半個月了。

棠文磊彎着腰用手扶着腿才能勉強站住。

路清然聳了下肩膀說:“可不是嘛,盛總多委屈啊,給家裏掙這麽多錢付出那麽多……”

“但你委屈,淩寒只會更委屈你想過沒有?要是有天你和安欣都不在了,他的回憶裏可全是父母對他的忽視……一輩子都難以幸福。”

盛高承皺了下眉頭,覺得這話不太對味。

棠文磊跟着說:“我忽然想到,你們要是死了,該不是要顧安榮兩口子管孩子吧?他們肯定只惦記你的錢不會真心對孩子好的。

那你抓緊先寫個協議,讓孩子到時候跟着我或者清然吧。”

盛高承狠狠閉了下眼睛:“你閉嘴!”

“路清然詛咒我就算了,你這個烏鴉嘴還是免了吧!”

他此刻覺得周圍的溫度瞬間比剛才低了好幾個度。

有種真要涼涼的感覺。

呸!

我每年都定期檢查身體,不可能突然得什麽絕症。

路清然看懂了他的眼神,說了句:“也不一定是病症,意外和明天,誰知道哪個先來呢?”

盛高承:“……”

你們就是盼我死呢!

顧安榮兩口子沒安好心或許是為了自己的錢,這倆也絕對沒安好心……

他們盯上了自己的……孩子!

人家只是要錢,他們卻想要人。

他們好像更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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