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重生
這似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明婉也從未想過。
然而
映入眼簾的,是一頂略顯素淨的青帳。明婉微愣,眨了下眼,明軟柔和的眼睛裏,是茫然困惑。随即一陣劇烈的咳嗽,本無血色的臉,有了絲潤紅。
明婉死時,華冠麗服,生後名記史書。
可是
明婉從未想過重生
柔軟似半含春水的眼睛,瞳孔微微顫抖,纖細的身子微顫。
明婉死時,華冠麗服,生後名記史書。
可是
生前
身為外室一心求上的婆婆,一個具備所有外室子的孤僻陰冷自卑的相公。
若說這些,已是遇人不淑。那對明婉來說,其實還不到萬念俱灰的地步。不是還有少來夫妻老來伴這句話嗎。可是,她的相公,是個沒有心的,或者說,沒有人知道他有沒有心的。
此時,明婉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前世,不幸福。豆大的眼淚,一下直直滑落,滴在了略素淨的被褥上,浸染開來。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被褥,指纖如玉,如果知道會這樣,那她許的願,一定是不要這樣。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
這身體似甚弱
累了的明婉,不知何時,已睡着。纖長的睫毛,還有未幹的淚痕。
這與一世平和,相差得甚遠。
而明婉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少夫人呢?”
一屋內
一仍可見當初貌美,而如今依舊貌美的女子,扭頭向一側的丫頭問道。
“回夫人的話,聽說,少夫人好像病有些嚴重。至今還未好呢。”
一側的不過十五六歲的丫頭,模樣甚是水靈,一雙眼睛似會說話,正恭敬的答道。
這是留在蘭娘子身邊伺候的丫頭,名喚小紅。
若是明婉在此,則自是知道,模樣水靈的小紅日後也是有上位的心的。
這是京都的一處宅院。宅院不大,裏頭大概也就用着簡潔二字便可囊括。正府的夫人不待見,所以這院裏,也就一個老媽子幹些粗雜活。
“哼,還不是那個賤人......”
似想到了什麽,蘭娘子臉上閃過薄怒,手一拍,纖細的手指上塗着豔麗的蔻丹。極難想象,這是一個三十餘幾的中年女子的手。事實上,蘭娘子的容貌甚美,美而嬌,一點也看不出應有的年歲,仍就如那二八年華的少女似的。正府的夫人前些日子剛尋了個由頭,将這外宅裏本就不多的婆子丫鬟都撤了去。而這府裏的少夫人為了孝道,将這唯一的丫頭安排在了蘭娘子身邊。這伺候的人一下少了,日子質量自是不盡如意,蘭娘子正火在心頭,自是什麽都能想到正府夫人身上。這伺候的人少了,明婉的身子也趕在這頭上不好。
這是外室,夫人少夫人什麽的,實是僭越。雞窩裏出個金鳳凰的稱呼,怎麽也不搭。但誰若在這宅子裏叫蘭外室蘭外室的,蘭娘子非得面青撕爛那人的嘴。
反正這宅子裏也沒別的男主人,叫什麽外室。
夜
略顯素淨的青帳,一個微微凸起的纖弱身影仍在睡夢中。門檻處有了些許動靜。
一個月白長衫素淨的身影跨了進來。
這身影颀長,略有些薄瘦。淡淡的極好聞的竹香混着那書墨的香氣,面容甚是雅致。
沈長柏的面容,五分似蘭娘子。五分,則似那父親當今的清平王。
明婉與沈長柏的夫妻情分,用一詞來形容,再合适不過。那便是相敬如賓。沈長柏言語不多,素日也冷漠。而明婉則抱着一顆少來夫妻老來伴的心,她溫婉和善,不是與人沖突的主,所以這日子,也被她過得如一盞溫水。
只是這溫水的水溫甚涼。而明婉也後知後覺。
陌生的氣息,與細小的翻書的聲音,明婉蹙了蹙眉,漸漸醒了來。看見的,便是那微有些薄瘦的身影。
明婉與沈長柏是夫妻,這住處,自是住在一處。有些許書冊置在這裏,而沈長柏便是來翻看這些書冊的。
見了那正在閱覽的身影,颀長身形,在這一盞昏燈中,也生出了幾分芝蘭玉樹的錯覺。身子不适,渾身綿軟頭腦不清的明婉,卻在一剎那身子僵硬了起來。
這是本能的僵直。
而正恰這時,沈長柏的目光對上了明婉。沈長柏素日來是個冷漠的,雖是夫妻,表面上也一直相安無事,但首先開口關心明婉那是不可能的。
對上那目光,明婉只覺腦中似什麽炸了一般,腦中一片空白,身子卻先動了,只見她道:“相公,可要歇息?”
話畢,沈長柏看了她一眼。
自明婉與沈長柏結為夫妻以來,也只有在成親那夜歇在一處,算是盡了為夫之禮。自後,便少有親近。這倒不是沈長柏故意為之,而是他生性冷漠。
而那話出口,明婉身子也僵了。顯然她是想起與沈長柏相處的方式了。
可要歇息這話,顯的是何其突兀。
一陣靜默
剛剛說出的話,明婉不知如何收口。自她死了又複生,着實隔了許些時間,這疏漏,令明婉措手不及卻又不知如何補救。
纖長的睫毛,一雙明眸。
然而,令明婉沒想到的是,沈長柏卻動了。
沈長柏之所以動,正恰是因為明婉的極少開口。以往,他這妻,溫婉和順,一直默默順從着,從未有過怨言。而今病了,許是女子都有柔弱的一面。沈長柏想,這夫妻之儀,行的是過少了。
冷漠颀長,卻又夾雜着好聞的香氣。與女子之香不同,稍有些冷冽。置下手中的書,行動間夾着那獨有的香,來至了床邊解衣。此時,才發覺沈長柏的手,生的極是好看。修長且幹淨。
當沈長柏來至床邊時,明婉的身子,卻是真真正正僵硬了起來。渾身透着涼氣。
沈長柏的手,捏住明婉的下巴,那一雙好看微冷的男人的眼睛看着明婉。當男子的氣息靠近時,明婉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透着涼氣。
沈長柏的年紀不大,他們是少年夫妻。面相還稍顯些稚氣。
可對明婉來說,這相當于是一個陌生男人在靠近她。上一輩子已是上一輩子,已跨奈何橋,便不再是夫妻。而今,明婉的身子,遠先比明婉的思緒誠實。明婉做出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動作。她,撇過了眸子。顯得抗拒且生分。
就是這一小小動作,在明婉反應過來時,整顆心都像堕到冰窖中一樣。
沈長柏生性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外室子。在這裏,外室子是不受待見的。不為宗族所認,一生都要背負宗族異樣的目光。常人生在這樣一個環境,必定會自卑敏感,心思扭曲。而沈長柏,也是如此。
而今這一小小動作,卻展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沈長柏發現了這一小小的動作,目光不變,看着明婉。
明明目光未變,也正是因為不變,才愈加可怕。那是一種無形的愈加寒冷。此時的明婉身子是發自內心的愈加顫寒。她......怕沈長柏。
真的怕
一種發自內心的怕
纖長的睫毛微斂,明婉做出了一個自保的動作。柔軟的雙唇貼近着沈長柏,溫潤的唇極度柔軟,貼着沈長柏那微冷的薄唇以及那不易見的胸膛前的肌肉。她把自己變成一件任人取用的物品,奉獻給他。
沈長柏清冷的餘光看了一眼明婉。以往的明婉,不會如此。應說是不會如此大膽,還是不會如此柔媚。看了一眼明婉,女子之香極其貼近。沈長柏素日清冷冷漠,不适與人過分親近。此刻,卻也沒有推開明婉。只不過反被動為主動。往日夫妻之禮的确過少,明婉也在病中,沈長柏只當今夜的明婉主動求近大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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