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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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将視線扔過去，發覺那個男人，看起來竟然十分地眼熟，眯起眼睛來抵擋了燎烈的日光，微微思索，那是李崇，一個有名的記者，媒體撰稿人。衛小支和李崇站在一塊兒，衛小支狗腿地遞冰棍過去。

那麽是她想歪了。

只是這事情，變得更加嚴峻了起來。不知道衛小支哪裏來的門路，把李崇找到了，這件事情，路澤熙遇到了大威脅，第一次碰見這種刺頭，不和她計較，還自己過來找死。路澤熙如果知道這件事情，不擇手段把衛小支捏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把真相掩埋起來，讓事情看起來，風向倒在路澤熙那一邊。他做他的商人，以道義為口號，做着見不得人的事情。這事情，要壓在這倆人一起去幸福街之前。如果坐在車裏的是路澤熙，那麽，下一步舉動，派車過去，在路上，把這倆人弄死或者弄殘，殺雞儆猴，剩下有幾個跳得歡的是真的想拿錢的，就用錢擺平，或者，直接威脅。

路澤熙一直是一個狠毒到極致的人。黎錦惜摸出手機來，給路澤熙打電話，手機才摸過來，冥冥之中，有一根線把她的手纏住了，她猶豫一下，看着倆人鑽進車裏去，深吸一口氣，又把手機放回去。

路澤熙倒下了對她沒什麽好處。壞處倒是有一點。但是如果路澤熙不倒下，她也會昧着良心去做噩夢的吧！現在的情況，她不幹涉倒還好，如果幹涉了，就必須選擇，那麽，要麽就是幫着路澤熙，把衛小支這種，蝼蟻一樣生活着的人，抹殺掉。另外的選擇，就是讓蚍蜉撼大樹的這件事情成真，正義得到伸張。而她就是砍掉自己的同盟的不義之手。

說白了她也不怎麽幹淨。在商業圈摸爬滾打，什麽沒幹過，昧着良心的事情在發家的時候就幹過了，到後來，實力有了，再洗一洗，把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彰顯自己的榮耀。

污濁不堪。她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氣，不預備幹預這件事情，置身事外最好了，原本，也沒有什麽關系。發動了車，緩緩開出去。腦子裏，如同萬花筒一般把各種場景過了一遍，大鋼牙因為她是小支的朋友就來救了她。衛小支擡眼笑着說要給她搬西瓜。

再簡單不過的兩件事情，驟然像是一只溫柔的手把她的心髒捏了一把，頓時，像海綿擠出水來，她擠出了自己剩下的溫柔和憐恤。這樣坐視不理的話，說不準誰會贏。萬一，衛小支這樣的人，就死了呢？被不着痕跡地抹去，在這個城市也沒什麽熟人，沒人記得這人，沒有功績，無人紀念，來去像是虛幻的風。

萬一衛小支真的因為太初生牛犢不怕虎了而死去，她也會感到悵然若失的吧！

忍住了把手機打開去給路澤熙報信的沖動，停了車在路邊冷冷地想了想，還是難以選擇，索性，就那麽讓她們自己選擇，她原本就是無幹的人，扯進去，多不好。

衛小支又一次深切感受到了腰疼是多麽難受的一種疼痛，在她的腎不和她同仇敵忾的時候，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時候，她窩在副駕駛上，坐卧不安，擰了擰腰，一轉頭，李崇關切地看過來：“你不舒服嗎？”

“沒……蚊子咬了我屁股一下我不舒服……”

“……”李崇不說話了，專心開車，衛小支不好意思挪屁股了，靠在門邊，臉貼着玻璃，把臉擠成大餅，眯起眼睛來看外面車輛川流不息。

“你能詳細說一下你們那裏的狀況嗎？越詳細越好。”李崇說道，他有預感，這個新聞如果操作得當，會像是驚雷一樣，炸出滔天的巨浪來。而他的新書就會多一個熱點新聞。

衛小支扳着手指頭，想了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清楚，說過後，李崇若有所思地點頭，說，找個隐蔽的地方把車藏起來，她給指一個方向，他自己過去問情況，她過去的話，大家會懷疑，暗訪難度會增加如何如何。一聽很有道理，衛小支指揮他把車開到了幸福街旁邊那條街的廢棄倉庫裏面去。

“那就麻煩你了，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衛小支念念不忘那個兼職，在褲兜裏抓了抓，抓了半天找見那張紙條，送走李崇，掏出來一看，卻發覺，被汗濡濕了，字條稀爛一片，看不清楚字跡。

……天不遂人願。衛小支嘆了一口氣，又一想，今天已經賺了，去買個好些的板子吧！才一轉頭，一輛車停在眼前，黎錦惜從車窗伸出手來，遞給她一支冰棒。

“……”天使姐姐啊！衛小支喜上眉梢地跑過去接過來，抓起了自己今天剛轉的五百塊掏出來遞過去，“喏，我分期還給你。”

“……”黎錦惜也不推辭，接過來，想随手扔在手套箱，但想了想，還是把它整理好，放進錢包裏面，“上來。”

“啊？幹什麽啊？”衛小支有些發呆，愣了半天，黎錦惜微笑，“帶你去看個畫展。”

“啊這個可以有！”衛小支情緒高昂起來，轉過去拉開車門鑽進去，毫不客氣，一轉頭，黎錦惜的臉漾出的卻不是笑，反而是嘆息，她發動了車子：“你找了記者來看這裏？”

“對啊！這樣的話媒體介入，他一定會被繩之以法。”衛小支握緊拳頭，看着冰棍快化掉了，趕緊伸舌頭舔一口，咦，和平時一塊錢一根的那種不一樣，這個甜得很舒服，不膩，入口也綿軟的。又咬了一口，涼了滿嘴，哇啦哇啦叫喚着看向黎錦惜，黎錦惜扯一張紙遞過去，衛小支搖頭，硬是咽下去，“這個比我買的好吃多了。”

“那就對了。”低頭，“你這幾天要小心。”

“啊？”這話，擺在紙面上來看，充滿了威脅意味，衛小支不傻，黎錦惜和她沒仇沒怨的，威脅她？閑得無聊麽？黎錦惜這話提醒她，似乎真的是有危險，陰恻恻的，仿佛話語間，就有陰風在耳畔環繞而過。

她信了，便覺得可怖。在清順幾年來，一個人，闖闖蕩蕩鬧鬧騰騰過來，暗箭難防，沒防住，明槍硬抗過去，傷痕累累地在清順，，沒什麽依靠，就憑那股子韌勁兒過來，沒人提醒過她，也沒人保護她。只有可以訴說的夥伴，在一旁無助地看着，冷暖自知。

“有人要對付我嗎？是那個，那個路什麽的嗎？”衛小支拿着冰棍，覺得那只手好像沒什麽力氣，有一下沒一下地咬着，黎錦惜拐過一個彎去，“不一定。暗地裏的東西說不準的。”

“哦，謝謝你啊！我會小心的。”小心有個毛用，衛小支心裏憂傷得要死，這次是挨打還是挨罵還是被趕出去？挨打的話她得在屁股後面墊得厚一些，挨罵的話，前一天一定要多哭幾次，這樣眼淚就流幹淨了第二天也不覺得難受。趕出去的話，那就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她回到村子裏去嗎？不可以的，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來，一想到這裏，心裏難受極了，低頭，看着冰棍化了，糖水流到手背上，趕緊舔幾口過去，忙不疊地咬完它，“我會死嗎？”

“……”黎錦惜身子顫了顫。

這話軟軟地問過來，她陡然間很難過，衛小支的神情，不是那樣恐懼的，不是充滿顫栗的，也不是憤懑的，只是那樣平靜地去問，說她會不會死。一個普通的疑問句，和一般的，今天吃什麽，這樣的一樣的口氣，甚至于，對衛小支來說，說今天吃什麽這句話，會更讓她感情波動起來，畢竟她不知道下頓還有沒有的吃。

她只有二十歲啊！為什麽會這樣！黎錦惜感覺，像是心口上，裂開了蛛網一樣的裂痕，一道一道斑駁的鈍重的疼痛像河流一樣充盈了那些裂痕，最後整顆心髒都變得灼燙而刺痛，不能觸碰也不能回想。到多年後她再回想衛小支咬着冰棍上最後的甜味兒那雙帶笑的眼睛，依舊會有這種很莫名的，窒息感。

會不會死，她不知道衛小支會不會死，一切都是變數，如果路澤熙提前知道了衛小支作大死去找了記者，同時又摸清楚衛小支是個硬骨頭的話，而衛小支勢單力薄，他找幾個混混就可以暗地裏結果了她，她沒有本地戶口，又是鄉下來的，城鎮化流動人口那麽多，誰會注意一個小姑娘？如果路澤熙提前于衛小支倒下去，李崇的報道足夠快，反響足夠大，上面足夠重視，那麽，路澤熙判幾年是不成問題的，那麽衛小支就安全了。

現在的博弈，就是那種，一對一，魚死網破，有你沒我的那種情況。衛小支和路澤熙，哪個更重要？對她來說基本都不重要，雖然都有交往，但是誰也和她沒什麽實質性關系。

可就是，不忍心看見那樣，說着“我會死嗎”的衛小支露出笑容來誠懇感謝她，然後在這藏污納垢的世界被抹殺存在，直至滅亡。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自己感動到了【捂臉

我是很喜歡這種姑娘的。

順帶說她還有個原型，是簡聿聿的原型之一。

我很喜歡這個姑娘，她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