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衛小支感覺自己快要廢掉了，變成一塊兒人幹在這裏停着，坐在一旁宛如一條鹹魚一樣耷拉着眉毛半死不活地存在着。

水上公園旁邊是很好看的噴泉，不知道為什麽水上公園裏面就有噴泉，但是外面同樣也還要放噴泉。她頓了頓，坐在一邊，停在了那裏，把包放在一邊，遠遠看着，已經是黃昏落日，傍晚時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總覺得自己的毅力實在是到達一個新的高度。

嘆了一口氣，腦袋昏沉，總覺得自己似乎是随時都會死掉的樣子，掙紮了起來，還要回去，這裏需要人，她有時間的話就要來這兒，每天一百二的話，之前還欠黎錦惜一百多，再做一天，攢了錢交過去，一張欠條就可以作廢了。和狐貍說好，晚上回得晚一些，沒想到一語成谶，她咬了咬自己的手背清醒起來，身上濕漉漉的還沒有幹，悶熱悶熱感覺已經捂出了痱子，十分不舒服，汗液再粘上去，愈發感覺痛。

眼前的景物卻漸漸地，像是飛遠了一般從她思維扯過，色彩就斑斓了起來，轉瞬間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身處何地了，唯一的本能是抱緊了自己的包，往前挪着步子，身子本來就弱小，氣虛，腎虧的毛病一直困擾着她，更是腿軟，想了想，這下，她不能拖着了，坐了一站地鐵，去那裏買了兩盒六味地黃丸，有個人拿了半瓶礦泉水要扔，她連忙上前要了過來，就着這樣的水，吃了六顆進去，深吸一口氣，背着包，稍微清醒了一些，那邊好像能夠路過大鋼牙的工地，一直打擾他，一直以來還沒有犒勞過他呢，她想了想，自己今天這工資估計就玩兒完了，買了個雞蛋灌餅，自己聞着味兒想吃，沒舍得，去找大鋼牙。

那邊是鋼筋水泥橫陳一地的工地，綠色的網罩在紅磚外頭，幾個黝黑精壯的男子吊在空中一磚一瓦往上填，她只知道大鋼牙在這裏工作，具體就不知道大鋼牙是哪兒了。

猛不防來了這麽個小姑娘，工地門口的保安愣了愣，一伸胳膊把她攔住了：“幹什麽的？這哪兒是小姑娘來的地方。”

“我找人。”

“找誰？”

衛小支想了想，比劃了一下，把手放得很高：“這麽高一個黑人，搬磚的，你知道在哪塊兒工地麽？”

“哦黑人啊，知道，最東邊倒數第二個樓，那兒有三個磚垛子，應該就在哪兒，怎麽，你朋友啊？”保安嘻嘻笑，湊過來，衛小支緊了緊自己的雞蛋灌餅，點了點頭：“嗯。謝謝啊！那我進去了。”

“哎你小心點兒啊，磚頭砸上去我可不負責。”保安說道，衛小支理都沒有理會，她又不是瞎子，離那些還在建起來的樓遠一點不就是了麽！聳了聳肩，走進去，沿着地上被壓在土裏的彩色的肮髒的彩色塑料袋的痕跡一路過去了，那裏有人在搬着磚，不少人側目往這邊看過來，她不卑不亢地擡着脖子，假裝自己是公主巡游一樣，在無數流着汗的漢子中間準确找見了那一排白牙。

大鋼牙的工錢比別人多，他一個頂倆個的能幹，工頭也都跟他關系不錯，見有個小姑娘來找，不免露出很暧昧的笑容，也不阻攔他走過來和衛小支說話，只是遠遠指指點點一下，發出了很莫名的笑來。

她在村子裏也經常見這情景，村裏有幾戶人家，誰家生了小狗全村人都知道，萬一來個生人，大家都互相指指點點，背地裏打量這個人，她習慣了，她走在村裏不少人還拿她好多年前的事情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比如說她父母去打工了死了沒回來，她孤兒一個，她一個遠房叔叔要把她給了那頭的傻子做媳婦。

如何如何，她那個遠房叔叔也是在工地裏幹活，衛小支來到工地，如果不是為了大鋼牙的緣故她絕對要遠離這類型地方的，她十七歲那年，也在工地幹過，人家不要她，她說，她能幹，工錢少沒關系，讓她做吧！于是她在那裏做了很久的小工，多高的架子也敢爬上去，大家都挺喜歡她的，畢竟工錢少，幹活兒能頂大半個男人。

直到某天她在工地看見了她遠房叔叔，她叔叔一看見她，就帶着同村的一起來打工的要把她抓回去，她吓得就跑，逃了，當天的工錢都沒拿到，這輩子都沒去那附近去，好不容易躲開的，怎麽能再投入虎口。

大鋼牙在這頭感動地不行，接過了灌餅，也不覺得衛小支臉色很差，在他看來大家的皮膚都是又黑又黃的看不出區別來。

“你怎麽來了？”

“我來慰問勞動群衆，今天還住工地啊！”

“啊對的，你想和我一起住嗎？”大鋼牙笑，說着來拉她的胳膊，她一閃身子躲過了，滑溜地跟泥鳅似的沒能讓他碰住，嘻嘻笑着：“我可不和你一起住，我走了啊，你加油。”

“好吧，你總是這樣。”大鋼牙嘿嘿一笑，咬了一口灌餅，發現衛小支很體貼地給他加了兩根腸不放辣椒。

喜滋滋地走開，衛小支走出工地，保安跟她擠眉弄眼，哎留個微信啊美女！

美女這詞彙太不值錢了，衛小支一攤手：“我不玩微信。”

她确實不玩微信，說話間就脫離了保安的視線，腦袋還是疼，差點兒一口親吻旁邊的石獅子。

回去得休息一下了。她這樣想着，今天就不畫畫了？不行，她的稿子還欠着呢，好不容易人家編輯稀罕她的稿子，揉了揉頭發，又坐了一次地鐵，也不知道是腦袋不清楚還是走了神，她提前兩站下了，走出來才發現這裏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環境，打算坐公交再回去吧，實在是撐不住，旁邊有個大花壇，下面寫着，松舟傳媒。

她認識這四個字，當然這時候認不認得字也無所謂，花壇是兩層，她就趴在了花壇上方的小小的逼仄的空間去，坐了下來，只有那裏不太引人注目，稍微有些隐蔽，不會被人攆開，用手扇了扇風，意識卻愈發昏沉，一頭栽倒在花壇上面，直接滾落下來，倒在了一片郁金香裏。

軟軟的，泥土的味道，她已經沒有意識了，感覺自己是在睡覺，沉沉的，空白的一個夢。

在松舟傳媒嘛，總容易碰見熟人，但是黎錦惜經過這裏的時候确實也沒看見花叢裏面躺了個人，她要和客戶去吃飯，才經過這裏，身後的園丁捏着噴管就驚呆了：“夭壽啦！死人啦！”

“……”客戶還在和她相談甚歡，一時間被這句驚到了，這可是松舟的地盤兒，不約而同轉頭看，園丁也是個神經病，開足了水，對準了那裏那個人，噴了過去，一大股水澆過去，衛小支一個激靈蹦了起來。

“……”黎錦惜吓到了。花容失色，客戶轉頭，趁勢把她的手握住了：：“不要怕！”

“……”誰怕了……黎錦惜以前的話是一定會腹诽的，但是這時候，因為太驚訝了，就忽視了客戶沉寂揩油的行為，只是看見衛小支背着個軍綠色的破包站了起來，抹了抹臉。

園丁又對準她，狠狠噴了過去：“僵屍！”

“你神經病啊幹嘛！”衛小支被噴了個狼狽，立即跳了出來，想和這個大爺拼個你死我活，還沒來得及撲上去和他拼命，就被花壇旁邊的一溜圍欄絆倒了，啪唧一聲，骨碌骨碌倒了下來，直直地躺在地上。

黎錦惜看了看花壇的高度，到膝蓋那麽高，然後衛小支就橫空趴了。

大家都吓到了，老大爺還是對準了衛小支準備噴她，黎錦惜咬了咬牙，衛小支真會給人添麻煩，冤家！祖宗！走過去，蹲下身子，衛小支一甩頭發，淋了她一臉髒水。

“……”她管她才是有鬼啊！黎錦惜有些抓狂，但看見衛小支那張很無辜的臉臉色看起來很差勁，也就咽了這口氣，悄聲說道，“我叫司機帶你回去，或者去醫院好不好？”

“啊——？”衛小支艱難爬起來，有些傻。

“你跟着我司機，去我家，等我，知道了麽？”

“……為什麽啊！”

“聽我的，你差點兒壞我生意。聽我的就有挽救餘地，知道了麽？”她耐着性子，掏了紙巾給她擦了擦臉，擦了擦手臂，衛小支接過來自己擦，點了點頭，黎錦惜起身，對旁邊的男人說了些什麽，這才過去。

客戶笑：“你認識這小乞丐？”

“看着不是乞丐，應該是外鄉來的離家出走的孩子，在這裏影響不太好。”随口編了一句，接了客戶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臉，幸好問題不大沒有毀了妝，車是要司機開走去把衛小支送去自己家的，客戶主動提出要和她一起坐，歉意地笑了笑，坐進車裏，在後視鏡裏，看見衛小支在司機的攙扶下，鑽進去。

不由得把心揪了起來，把心分出一半兒去放在衛小支身上，心裏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她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都覺得，寫東西的人，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自己的價值取向，這并不是說我的主角的價值取向和我一樣，而是整個故事走向會和我一樣。以前是寫傳統文學，寫什麽都會講求個因果關系，巧合也得咀嚼出個一二三來，來JJ之後抓不準熱題材，一直在掙紮不知道寫什麽，寫着寫着就是自己的牢騷了……哼我發四我才沒有想要發牢騷呢！

很容易就被數據幹擾。以前在貼吧寫短篇，寫着寫着，莫名其妙那些妹子都很喜歡我，寫文評都是誇我的，真正有意義的能促進我進步的沒有多少，所以我呢還是很希望大家能夠多給我一點意見，畢竟旁觀者清，我自己的問題有時候我知道一點但是我在慢慢改，有的問題還是很吃力我還不知道，總之愛你們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