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天使姐姐對她究竟是什麽想法呢？是她所說的那種，床伴，可以帶回家的那種，一夜之後就什麽都不用發生了的嗎？

應該是的吧！她沒有說的是，那天她還清楚地看見了那個女人的身材，身材高挑，身段優雅柔軟，腰肢纖細，大腿豐潤腳踝精致漂亮，看看自己，扁扁的好像醜小鴨一樣，和黎錦惜一貫的審美是不一樣的。

只是圖個新鮮吧！她有些哀傷地想着。

初吻是在這種情況下丢掉的，她沒提防住，也完全沒有想過會是一個比自己漂亮好多有錢好多個子高好多的女人搶走了自己的初吻。

她沒有那種被搶奪的失落和痛苦或者是憤怒，反而是覺得，這樣的自己是配不上黎錦惜的，這樣的吻，也是黎錦惜生平所見的所有吻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了。沒有什麽特別的，除了這個吻的主人是一個窮丫頭，野孩子，山裏來的空有一腔熱血的蠻幹的蠢蛋以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把頭垂下去，她在角落裏看見了黎錦惜上車走人的場景。

這樣啊！她歪了歪腦袋，提着包走人，坐了公交回幸福街去，卻在街口看見了花褲衩帶着幾個人站在那裏。她下意識地躲過去，覺得很是不妙，想了想，繞過一條街去，到幸福街旁邊的那條街去了，往那邊的一個小棚子下面躺着，席地而卧，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黎錦惜很是怪異的動作和神情。睡不着可是身體又很不舒服，沒多久，睡意襲來，夏夜很涼，衣着單薄的衛小支穿着一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就睡在地上，整整一夜。

“哎，排骨仔，你說得是不是真的，衛小支真有那麽多錢？”

“那還能有假，你沒見那個女老板站外頭等着麽？衛小支一看就是要發達了抱大腿了，十萬塊錢，人家大老板拔根頭發絲都比你的腰粗，十萬塊算什麽，咱們這也是沒辦法，社會不公平嘛，不就得去跟她要？憑啥都是幸福街的，就衛小支一個人吞了？”花褲衩狠狠吐了口唾沫，用他的人字拖在地上狠狠擦了擦，上身依舊是不穿衣服，看着瘦骨嶙峋。

“老K的那批貨你拿了沒啊？”

“你是不是傻，都跟你說了，先拿錢，再拿貨，你手頭不還有點兒粉麽，來來來分享一下，我有點兒忍不住。”

“再忍忍，得堵着衛小支。”那人說道，見花褲衩态度堅決，慢吞吞地從兜裏掏出一個錫箔紙包，旁人見了立馬搶來，大家一人捏一些。

“省着點兒，沒犯瘾別上來抽。”那人心疼着，但也沒有阻止這群人如同狼分肉一樣忙不疊的搶奪，低頭把自己的一支香煙拆開，倒進去，再卷起來，點煙。

“擱平時早回來了，怎麽今天就，那女老板還在呢怎麽就不回來了……”花褲衩捏着煙來回踱步，對幸福街外頭那條街望眼欲穿，只期待看見衛小支的身影，偏偏他的衛小支還在那兒睡覺，等一晚上也等不着。

“哎哎……躲開躲開。”有人提醒道，幾人縮在那邊的一輛車後面，看見了，那個女老板的車從這裏再開出去，車燈明晃晃的可沒有晃到他們這裏，松了一口氣，四下裏商讨着什麽，無果，便作罷，留一人在這裏守着，其他人休息，半夜來輪換着。

到天明之後他們也沒有堵到衛小支。而衛小支已經爬起來去繼續去水上樂園打工了。

今天又是一百二，這樣就可以還錢了。

還錢的話就又要見到黎錦惜了吧！她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披頭散發亂哄哄的一堆，簡單地在車上梳了梳頭發，心情複雜。

正好啊，看見黎錦惜之後把話說清楚，她衛小支可不是被玩弄的人，也不是可以用來解決需求的人，她衛小支就是衛小支，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的衛小支，不是別人的附屬品，也不是幾次好就可以買來的一個普通的身體。

打定了主意，去打工，把頭套戴上去，這下她可注意到了，時不時去廁所偷偷掀開頭套休息休息，今天可比昨天順暢多了。

一覺醒來，狐貍翻了個身，胳膊搭在了蝙蝠胸口上，蝙蝠還在熟睡當中，她小心翼翼地拿開自己的胳膊，爬起來，揉了揉鬓角。

昨天坐在了這裏對她訴了一通苦，說自己是有多笨啊居然去把那麽重要的錢就拿在一個手裏。

“怎麽着還能拿在腳上？”蝙蝠嗤笑，“那些錢都被搶走了？”

“嗯，”狐貍傷心地嘆氣，“他們是不會自己動手賺錢麽，見錢眼開，去拿別人的錢來花，多可惡。”

蝙蝠總覺得這含沙射影的在說她，她是個賊啊！也是拿別人的錢來花，寄生蟲，攀附植物，什麽好的詞彙都是不能用在她頭上的，她也不像那些被強迫的孩子是不出于本來意願的去做賊，是自己的想法，她自小，她只有這項本事，沒有別的謀生手段。

“我煮面條給你吃。”

走開，蝙蝠和面做堿水面條，切面的時候轉頭看狐貍，狐貍背着她，瘦瘦的，露出蝴蝶骨好看的形狀，握着菜刀的手抖了抖，水開，下面，加鹽，涼水沖涼面條，撈在一邊，切豆幹絲胡蘿蔔絲洋蔥絲蔥段。

“狐貍。”

“嗯？”

“你有沒有很看不起我，就是……嗯，我是個小偷，別人財物的搬運工，和那些光天化日之下搶錢的差不多。”她低着頭，慢慢地把面撈出來，拌起來，手裏動作很是緩慢。

“啊！”狐貍站起來，她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大致是傷害到了蝙蝠，“我沒有瞧不起你，雖然，也是很希望你能夠，不去做……做這個職業的。”

“沒有辦法的事情啊，除了這個我也不會別的。”把涼面端上來，讓狐貍先端着，自己去櫃子旁邊拉了折疊的桌子來，把面放上去，拿了筷子遞過去，低頭開吃，“我這樣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比那些搶錢的都要卑劣。”

“不是的！”狐貍站起來，蝙蝠有些詫異地擡頭看她，她愣了愣神，又坐下，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垂下頭去，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挑着面，味道很香，她确實是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了，衛小支帶回來的地溝油飯除外，“我覺得，雖然不會，慢慢學，總會有那天的，我剛來清順，什麽都不會，後來學習，學會了開這個三輪車，會開得很快，之前給人繡十字繡，慢慢也學會了做針線活……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脫離這樣的生活，好好過的。”

“這樣啊。”一大口塞進去，蝙蝠沒擡頭，“我試一試。”

“嗯。”

“你今天晚上陪我睡吧！”

“啊？”

“我一個人住得久了，都快不會說話了，你和我說會兒話，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來着，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那小支——”

“衛小支是大人了。”

那你也是大人了啊！狐貍腹诽，但是也沒有說出來，低頭找手機，給衛小支打電話，說今晚不回去，就這樣，就睡在了蝙蝠旁邊。

醒來之後，看了一眼時間，該去開三輪走人了。蝙蝠一個翻身，把她的腿抱住了，她愣了愣神，想抽開，才挪了挪，蝙蝠就睜開了眼睛。

“啊……”

“那個，我得上班去了。”

“哦……”蝙蝠揉揉眼睛，爬起身來松開她，困倦極了，“我請你吃早飯。”

“不用了……”

“哎哎哎，你還欠我一次三輪車免費機會，走走走等我會兒。”趕緊把自己的機會用了，她起身去洗臉，把窗簾拉開，狐貍也在旁邊洗了洗臉，刷牙什麽的就沒辦法了，晚上回去再解決，蝙蝠說走吧，一起出門，吃過早飯。

“你去哪兒？”

“唔，你去哪兒？”蝙蝠思索了一下，“我跟你順個路倒不錯。”

“……”狐貍坐上三輪車，“那你上來吧，我帶你去人多的地方。”

“你這是不是叫助纣為虐。”

“我這是在期待你浪子回頭。”倆沒文化的人在這裏拗成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倆學生，蝙蝠笑笑，坐在後頭，享受她這最後一次的優惠機會，把三輪車的窗開了看到外面去，心裏多少紛繁複雜的事情都埋藏起來，沿着風一路過去。

衛小支拉開頭套放回去。今天一天也就這樣過去了。

天氣預報，把清順這一片地方畫得又紅又紫看着就有點兒驚心動魄，第一天曬過之後好像抵抗力更高一些，顯得第二天的熱浪也就不那麽讓人恐懼。她甩了甩腦袋，裏面塞滿了火融融的岩漿，滾滾翻過來把她的腦子燒成一團。

摸了摸今天的工資，應該可以還了黎錦惜的錢。就這麽一次，就問清楚好了，免得自己還是胡思亂想，什麽都想不明白，庸人自擾，顯得很是卑劣。

收拾收拾自己，把被汗浸透了的劉海撥弄到一邊去，梳起來，大光明，很是清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