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片葉子

為了爹爹的前程,沈嘉嘉欣然答應此事,因女裝不方便,于是換了身男裝,随即跟着爹爹出了門。

她擔心露出破綻,還拿了一柄折扇擋在胸前。

謝乘風立在她肩頭,低聲嘲笑她:“秋天了還扇扇子,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傻子。”

前面的沈捕快回頭,粗聲問道:“這瘋鳥嘀咕什麽呢?”

沈嘉嘉笑道:“它說自己是傻子。”

“哈,這傻鳥,倒有自知之明。”

謝乘風氣得啄了一下她的耳朵。

一路上,沈捕快簡單給沈嘉嘉講了一下錢禦史的家庭情況。錢禦史出身耕讀之家,考上進士後算是光宗耀祖了,現在家中有一妻一妾,妻妾均生有兒女。錢禦史脾氣不甚好,不僅在朝中罵那些官員,回家也經常訓斥妻兒,且對奴仆也十分嚴苛。前日他與周侍郎對罵後,心情一直不好,昨天晚飯時與妻子吵了一架,當晚宿在書房,今日一早便被發現死在了書房。

謝乘風立在沈嘉嘉肩頭小聲點評:“一條瘋狗。”

到了錢禦史家,兩人一鳥由管家引着去了案發現場,管家有些疑惑:“不是才來過嗎?”

沈捕快憨厚地笑笑:“再看看。”

錢禦史的書房在內宅的東南角,同內宅以石徑翠竹相隔,是個清幽雅靜的地方。書房名“致遠堂”,取“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之意。

沈嘉嘉走進書房,只見這書房大概一丈見方,室內陳設一覽無餘:一個貼牆的書架,架上放着書籍古董;一張書案,案上放着筆墨紙硯水注鎮尺等文具,此刻擺得有些散亂;一張榻床,榻下放着滾凳;書架對面的牆上挂着兩幅畫,都是寧靜悠遠的山水畫;窗前放着一口不到一尺深的花缸,缸裏養着小蓮花,這時早已過了花期,巴掌大的蓮葉枯了一多半,剩下的也是蔫頭耷腦,戰戰巍巍。

沈嘉嘉仔仔細細地觀察,恨不得把每一個角落都翻一遍。沈捕快看到她蹲在地上摸索,忍不住提醒她:“地上已經都敲過了,沒有打洞。”

最後,沈嘉嘉半跪在地上翻看着被破壞的房門,問管家:“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我今日一早叫了兩次阿郎都沒叫醒,便喊人來一起破門而入,就看到阿郎他,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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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可有什麽異常?”

“沒有。這位牌頭,聽說我家阿郎不是自殺的,這這這,如果是被人殺害的,那人怎麽進來,又怎麽出去?會不會是鬼魂索命?”

沈嘉嘉笑道:“如果是鬼魂索命,殺了便是,何須僞造現場?……我已經知道此人是如何來去的了,爹爹,你看。”說着,抽出門栓,起身遞到沈捕快面前,擡起食指在一處點了點。

沈捕快不好意思當着管家的面說自己沒看明白,一臉高深地點了點頭。

一直到離開錢禦史家,沈捕快還在看那塊門栓,“三娘,這到底怎麽回事?”

“如果我沒猜錯,兇手應該是在門外把門栓拉上去的。”

“啊?這怎麽可能?”

“用絲線打活扣将門栓系牢,然後把絲線穿過門上的插槽,人提着絲線關上門站在外面,只要一拉絲線,門栓就被帶動插入插槽,因為打的是活扣,在門外拉一下絲線的另一頭,扣便解開,再将絲線抽走,如此這般,神不知鬼不覺。”

“這……這……”沈捕快還是覺得有點太不可思議了,“這可有證據?”

沈嘉嘉指着門栓的一處:“不是讓你看了嘛,門栓底部有一條細縫,這細縫非常筆直,一看就是用刀劃的。正常人誰會在門栓上劃刀縫?除非……”

沈捕快總算明白了,一拍腦袋:“除非是為了卡住絲線,讓絲線栓得更牢固一些!”

沈嘉嘉笑道:“爹爹真聰明。”

“嘿嘿。”

謝乘風立在她肩頭翻了個大白眼。

沈捕快笑完又疑惑:“兇手怎麽出來的現下是弄明白了,可是,他怎麽進去的?”

“他從門出來,就表明是從門進去的——倘若有別的通路,實在沒必要動門栓。既然從門上找不到任何從外開門的可能性,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門是錢禦史主動開的。”沈嘉嘉托着下巴,語氣肯定,“所以,這個人錢禦史必定認識,且對其毫無防備。”

沈捕快越聽越驚訝,“對、對啊。”

“不僅如此,我還從現場發現了這個。”沈嘉嘉說着,從袖中掏出一片葉子遞給沈捕快。

“這是……海棠的葉子?”

“對,我方才與管家聊天,已經旁敲側擊地問過了,錢禦史極重視衣冠整潔。他身上落着海棠葉子走進書房的可能性雖有,但是很小,這片葉子,更可能是兇手帶進去的。所以,我們現在可以把嫌疑人的範圍再縮小一些:錢禦史家中的、有可能接觸到海棠樹或者從海棠樹下經過的人。”

沈捕快張大嘴巴看着她,呆了半晌,喃喃道:“我……我好厲害。”

謝乘風:???

與爾何幹?

沈捕快:“竟然能生出這樣能耐的女兒。”

謝乘風:……

行吧。

話說回來,謝乘風莫名有點為沈嘉嘉未來的夫婿擔憂。娶這樣的妻子,下半生注定沒有秘密可言了,啧,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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