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終于

鮮血滲出,染紅了羽毛。沈嘉嘉眼前也是一片血紅,腦袋像是被重錘擊過一般。

“怎麽回事!”沈捕快抽刀擋在女兒身前,放眼過去,見對面是一片樹林,兇手定然隐在那樹林之中,他想去抓人,又擔心女兒,一回頭看着那酸鳥被釘在牛車上,死相凄慘,一時間心裏也難免悲傷。回想起這鳥雖然偶爾胡言亂語,但三娘自從得了這鳥作伴,确實一日比一日地活潑起來,如今竟然就這樣沒了。

這時路邊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倆人,一擁而上看着謝乘風的屍體。一個說“這是長公主的心愛之物,如今死了怎麽辦”,另一個說“必須抓到兇手,才好有交代”,說着兩人齊齊奔向樹林。

沈捕快一手将**拔出,沈嘉嘉哆哆嗦嗦地捧起謝乘風,他的身體還是熱的,眼睛也未閉上,眼裏尚且殘留着一點虛弱的光。他張了張嘴,含糊地說了兩個字。

沈捕快問道:“它說什麽?”

沈嘉嘉沒有回答。但是她聽到了,他說的是,“別哭。”

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沈捕快警惕地握刀,生怕再有一道冷箭,他也不确定前路還有沒有埋伏,現在要不要改道。正一籌莫展之際,忽看到一隊人馬打官道上經過,打頭的容貌昳麗,一身素衣,正是那新喪了母親的周小郎君,周洛。

沈捕快往他身後看了看,見許多人簇擁着一口裝棺材的馬車,便知周洛這是扶柩還鄉。

沈嘉嘉也看到了周洛,她突然兩眼放光,抱着謝乘風跑向他。

周洛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沈嘉嘉,他看到少女跌跌撞撞地跑向他時,怕傷到她,連忙勒停了馬。等她走近,他才發現她兩眼紅紅,臉上都是淚痕。

“你怎麽了?”

“周小郎君,可不可以帶我去長公主府?”

“我吩咐人帶你去。”

“不行,必須你親自去。”

“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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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了!”

周洛對上她哀求的目光,一時心軟,“上來。”

沈嘉嘉從來沒騎過馬,甚至連上馬也不會,周洛一看就知道,于是朝她伸手。他握着她的手一提,她便借力上了馬。

上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謝乘風塞進周洛的懷裏。

周洛:“……”

要是平常有人把個死鳥塞進他懷裏,他早就發脾氣了。可是現在沈嘉嘉一臉焦急,刨除她突然發癔症的可能性,她大概确實有什麽難言之隐,所以周洛忍下了,只是皺着眉扶了一下她的身體,“別亂動。”

沈嘉嘉滿腦子都是謝乘風,這會兒雖然是第一次騎馬,倒也忘記了害怕,只一個勁催促周洛:“有勞小郎君,麻煩小郎君快點。”

快點,快點……

終于是到了長公主府門口,沈嘉嘉跳下馬,周洛以為他送到這裏就可以了,正要把死鳥還給沈嘉嘉,哪知道她見他要走,急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還請小郎君随我來一下。”

其實從一開始她提的要求就很過分,周洛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沒有拒絕。可能是因為她畢竟幫他抓到了殺害母親的兇手,也可能是因為那雙充滿哀求的淚眼。

總之他真的随着沈嘉嘉進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的守衛已被告知,如果沈三娘來了可随意出入,今天的守衛正好是上次的人,認識沈嘉嘉,于是點了點頭便放行了。沈嘉嘉領着周洛一路風風火火地沖進長公主府,直奔謝乘風的房間。

到了房間,沈嘉嘉砰地一下推開門,房間裏很安靜,謝乘風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沈嘉嘉将周洛拉到他床前,把鳥屍體放在他身邊。

周洛:???

他現在有點懷疑,也許沈三娘确實發癔症了。

“這、這是要做什麽?”周洛問道。

對啊,做什麽?他們能做什麽?那個詭異的想法只是她單方面的猜測,實際上戲文都不敢這麽寫。除了異想天開,她還能做什麽?

床上的謝乘風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沈嘉嘉試探着問周洛:“要不,你摸摸他的頭?”

周洛用一種關愛的眼神看着沈嘉嘉,“沈三娘,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沒有瘋,你放心。小郎君,請你摸摸他的頭。”

周洛無奈地摸了摸謝乘風的腦袋。這會兒謝乘風要是醒着,知道他摸了他的頭,怕是能一腳把他踹飛。

謝乘風紋絲不動,沈嘉嘉不死心,“要不你再摸摸別的地方?”

周洛終于忍不了了,“沈三娘,你清醒一點!”

是啊,醒醒吧!他已經死了,回不來了。那膽大妄為的猜想也僅限于猜想。他死了……

沈嘉嘉癱坐在地上,頭靠着床,哭了起來。

周洛想不到她會為一個男人哭成這樣,他問她:“他是你什麽人?”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還以為……”周洛想着那天她目不轉睛盯着他看的樣子,那目光直白又坦蕩,反倒襯得他心裏有些慌亂。那之後他也會想起她,只是他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被母親的去世占據着,悲傷而麻木,心底偶爾的旖旎顯得格格不入,仿佛想她便是犯罪一般。

沈嘉嘉擡眼看他。

周洛自嘲地笑了笑,“沒什麽。我走了。”

他離開房間關上門,一擡頭發現外頭站滿了聞風趕來的人。長公主夫婦都在,周洛上前行禮,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

長公主聽聞自己連鳥兒子都沒了,一着暈急倒在丈夫懷裏。

衆人慌得手忙腳亂,連忙把長公主送回去請大夫。

謝乘風的房間裏,沈嘉嘉周圍再無旁人,她哭得愈加放肆,額頭抵着床,泣不成聲。

哭着哭着,她突然感覺到有一只手掌蓋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沈嘉嘉已經哭得脫了力,頭腦發懵,這會兒呆呆地擡起頭,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躺着的那人,正睜着一雙帶笑的眼睛,靜靜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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