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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下達旨意後,果引起轟動,朝臣詫異,各地舉薦大夫入京。
女子為帝,本就是違逆天道之事,新帝登基一月未至便身患怪症,可見是老天降下懲罰。
百姓茶餘飯後大膽說着新帝的過往,而朝堂上依然是熱鍋中潑了一盆水,炸開了鍋。
陸思賢得知後,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就連神色都沒有太大的變化,覺得不可信:“宇文信是喜歡你的,難道不該是喜歡的人活着便是自己最大的幸福嗎?”
她不明白,藏在眼底的凜冽徐徐浮上來,在秦若淺溫和的眼光中糾纏着一股從未見過的戾氣,在少女水潤的眼底凝結成一片沉黑。
陸思賢性子尚算綿軟,溫和謙虛,不強勢,也不胡攪蠻纏,遲疑着問出這句話,眼中的淚水就湧了出來。
殿外起了風,呼呼作響,敲打着窗戶。
她哭,秦若淺卻笑了,臉色不大好,異常的開朗,摸摸她的眉梢:“哭什麽,你我本就不是尋常人,在這裏的生死算不得一回事。或許這裏的事也該結束了,該回到自己的世界裏。”
她說話的聲音比起往日的清澈來,啞了一些,聽着綿綿軟軟,那股病弱勁兒就透露出來了。
陸思賢并非是堅強的人,骨子裏還是有些軟糯,就見她從穿來抱着宇文信大腿就可知了。她哭了會兒,登時爬起來,讓人去取筆墨來,“我要去問問族長,她的卦是如何算的。”
算不好,就燒了她的雲山,讓她沒地待。
秦若淺坐在榻上,沒了那股淩厲氣勢,自有一股弱柳扶風的弱态來,靜靜地看着陸思賢咬着筆杆,愁眉苦臉地在紙上寫着‘鬼畫符’。
等她畫後,召來內侍吩咐道:“送去雲山給陸珽。”
一封信似乎耗幹了陸思賢所有的精神,小臉慘白,呆呆坐在那裏,半晌不說話。秦若淺看着她癡傻的樣子,說不心疼是假的,道:“你傻了不成,天命之身,沒這麽倒黴。”
陸思賢不信,要喊禦醫來問話,秦若淺拉住她:“小祖宗,你安歇吧,我覺得你才該休息,舉國之力,總能解毒。你別亂來,接下來這些時日我陪你不好嗎?吃火鍋燒烤不好嗎?”
陸思賢不想搭理她,宇文信當真死了,也沒法找人去算賬,只能期盼大夫們有些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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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好人,秦若淺将政事都丢給張正,又覺得宮裏無趣,領着陸思賢出宮踏青。
春日裏景色好,花香撲鼻不說,萬物複蘇,就連人也跟着喜慶很多。
她想出去走走,毫無負擔地走走,宮裏的禦醫沒了辦法,翻閱古籍去尋求辦法。
張正倒忙得腳不沾地,只覺得新帝破罐子破摔,朝政大事都不管了,外間的謠言愈演愈烈,幾乎要壓不住了。
沒過幾日,禦醫們研究出一法,制出了解藥,秦若淺沒作遲疑就喝了下去。
解藥喝下後,并沒有作用,該怎樣還是怎樣。陸思賢覺得失望,自己也跑去翻閱古籍去查,只是她懂得字不多,一天也翻不到幾本書,反見到不認得的字還要去問秦若淺。
張正遞了幾本官員升遷的奏疏,秦若淺看了一上午,未看兩行字,陸思賢就湊了過來指着書上這個字怎麽讀,字義是什麽。
一上午全被陸思賢耗費了,忍無可忍之際,奪走她手裏的書,将人按在幾上,不客氣地捏着她的下颚,“陸思賢,你自己不會看嗎?”
陸思賢翻了白眼:“我會看還問你?”
秦若淺好氣:“你不會看就別看了,說了今日去郊外狩獵,你自己非要去看什麽古書,不懂就安分些。”
陸思賢炸毛:“我好心幫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秦若淺一掃溫和的神态,單刀直入,道:“你罵我是狗?”
口氣不善,卻透着股威脅與愉悅。
陸思賢知道,這人又不想好事了,掰開她的手道:“你自己說的,還有喝藥的人安分些,小心腎虛。我不管你,我去看我的書,小心張正來抓包,你的東西可一頁都沒動。”
秦若淺氣得語塞,橫豎她成了偷懶的人,當即就翻臉不認人:“你這虎狼之詞越來越多了,腎虛也說得出口。”
陸思賢慢慢笑了起來:“腎虛說的就是你,我只想看書。”
秦若淺勾了勾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來,落在陸思賢眼中便是恢複往日神色,就連眉梢眼角都染着壞笑,她嗤笑道:“你這話說的很好聽,不過我比不得你的書嗎?”
兩人你來我往拌嘴,外間等着的張正站在含元殿外同新任的禁軍統領說話,揚首望着一座又一座的殿宇,光色疏朗下,比起往日更為靜谧。
吩咐過話後,他匆忙去清韻閣,詢問乾國時辰的事,齊映還在等着驸馬人選,眼下先解決外邦的事,尤其是齊映非要陸思賢。尤其是聽到秦若淺病後,對陸思賢就越來不肯放手。
這個時候得罪乾國使臣不大好,內憂外患齊來,屆時必會是最大的麻煩。
屋內兩人在打鬧,尤其是陸思賢被壓着沒辦法,咬着秦若淺的肩膀,剛咬上那處的肌膚,外間傳來內侍的聲音:“聖上,張相求見。”
陸思賢松口,對外看一眼,僅存的笑意也沒有了,爬起來道:“我去看我的書。”
聲音裏染着倔強。
秦若淺徐徐坐起身,将肩上的衣襟整理好,望着她消瘦的背影默然嘆氣,獨自坐了片刻才起身去見張正。
這麽大的事,秦若淺也沒有定奪的辦法,拖一日是一日。
這時不知哪裏來了一位江湖大夫,道是陸珽舉薦而來,手中還夾着舉薦信。
信上字跡透着一股無法收斂的鋒芒,字裏行間隐約着殺氣,是陸珽的風格。
既是陸珽舉薦的,秦若淺便信了,令內侍将人帶進來,像尋常禦醫一般診脈。江湖大夫并不年輕,四十歲有了,診脈後捏着胡須道:“聖上中的是毒,不難解,喝上幾服藥就可。”
說得太過輕松,像極了江湖神棍。秦若淺沒答話,陸思賢就搶先道:“你且去開藥方來。”
江湖大夫知曉宮裏規矩多,貴人的話不敢多說,領了吩咐去開藥方。
陸思賢自認不懂藥方,可是宮裏禦醫多,再不行,就找來貓狗試試,先喂毒,再給它試試解藥。
小白鼠的試驗方法。
秦若淺沒拒絕,由着她去做。
天氣越來越暖和,殿前的草木氣息濃厚了很多,樹木蒼翠,天然的秀美。
陽光愈發大了,陸思賢在廊下擺弄着剛抱來的小野貓,喂毒後不敢拿手碰,持着一根木棍去戳了戳貓肚子,迫切地希望貓兒站起來。
春日的暖陽折射而入,廊下一片明亮,卻照不透秦若淺一雙深潭似的眼眸。
宮人将解藥熬制後,當着兩人的面灌進貓的肚子裏。
陸思賢蹲下來細細盯着貓兒,眸底神光時滅時起,緊盯着貓兒起伏的肚子,拿木棍戳了戳:“你看它的肚子、挺大的,會不會有小貓了?”
宮人好笑,道:“這是雄貓。”
秦若淺也覺得有趣,陸思賢竟緊張到不辯雌雄,伸出修長的食指戳着她的腦袋:“你別亂想,這次不信就算了。”
陸思賢倔強得不管答話,手中的木棍不停地戳着貓兒肚子,等了許久也不見野貓毒發,她漸漸拾起信心,拉着秦若淺一道蹲下:“你看、你看,它還活着,這個藥方可以的。”
一瞬間,她的雙眸綻放光彩,如朗月星。
秦若淺笑了,“活着,讓禦醫來看看,我們不待在這裏,”
“不走,我看着,你去忙政事。”陸思賢沖她擺擺手,這麽關鍵的時刻不願讓人鑽了空子。
當着宮人的面,秦若淺不願勉強她,自己當真去了含元殿。
殿內早就等候許多朝臣,交頭接耳,往日趾高氣揚的人也縮頭縮尾,不敢聲張。
午後暖黃的光,灑滿了臺階,也在門檻後的地面上鋪下了一層金箔。
朝臣等了許久後,秦若淺沒有露面,反令人從正殿喚走了魏雲與張正二人。
數位重臣,她只信此二人。
魏雲從皇陵歸來,秘密賜死秦承宗,先帝的兒子們也都随他去了。
秦若淺手中拿着一個木匣子,瑩白的指尖在深色的漆上敲了敲,笑顏展露,道:“外面的事不必去管,倘若新君有能力去平,皆大歡喜,若新君無能為力,你二人趁早離開京城,天下之大,總有你二人的去處。”
魏雲語凝,望着秦若淺白皙的容顏,虛弱之色幾乎難以遮掩,喉間梗塞得厲害,俯身稱是。
秦若淺敲着匣子的手晃得厲害,唇角彎了彎,又朝張正道:“張相籌謀深,不需我多說,舉朝上下,你說誰合适,便立誰。你在,便是陸思賢的靠山。”
一番話前面聽着荒唐,可張正感覺出一股無力,他也俯身應旨意。
沒有太多的話交代,匣子裏有玉玺與一道空白聖旨,交給張正,她轉道回了清韻閣。
閣內的陸思賢喜極若狂,見到熟悉的身影到來後,抱着貓兒就沖了過去,喜道:“大夫說它活了,有解的。”
秦若淺笑了,煙雨朦胧般的美,與淩厲不同,與甜美也不似,染着一層薄紗,叫人看不分明。
陸思賢瞧着大咧咧,關鍵的時候想的通透,自己盯着熬藥,從頭至尾,盯得嚴實,最後自己端着藥給秦若淺。
她笑說:“這可比面還難做,我盯得很緊。”
秦若淺笑了笑,端起藥湯,一飲而盡,眼都不眨一下,最後将空碗遞給她:“該放心了。”
“放心、放心。”陸思賢才不去接她的空碗,喊了宮人來取,自己緊望着她:“你不舒服該說的。”
“嗯。”秦若淺拉着她一道躺下,不出片刻,肺腑如同火燒一般,想必是有藥效了。
那股火燒感漸漸蔓延全身,燒得她口幹舌燥,可觸到陸思賢緊張的眸色,又生生忍住了,反擡首望着屋梁,意識漸漸混亂,口中說着話:“陸思賢,你說你夢到那個時代的我,你覺得我好看嗎?”
只有攝政長公主才是她,這副身體不過是旁人的。
陸思賢聽後,笑道:“當然好看,氣勢大盛,一擡眼就感覺到一股壓迫,和厲害了。”
“對嗎?”秦若淺阖眸,手臂攬過陸思賢,緊緊地依偎着。
陸思賢覺得滿足,抵着她的肩膀,最後忍不住在秦若淺的額頭落下一吻,柔光雪膚,此時最美。
滿心都是她,連覺都不想睡了,靜靜地等着人醒來。
等過子時後,始終不見人醒,着急忙慌地去請大夫。
江湖大夫就在偏殿,一把脈面色大喜:“成了、成了。”救活了皇帝,日後便是富貴人生。
陸思賢也跟着松了一口氣,緊緊牽着秦若淺的手,本想吩咐宮人去給大夫備些吃的,手卻動了動,扭頭去看,秦若淺醒了。
榻上的人睜開眼,濃密的眼睫翻卷着,眼中光色似是不明,燭火照不明她的眼中沉黑,見到陸思賢,有隐約茫然的波光自眼底劃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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