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出發

四更天時，整個皇宮已經明亮起來。所有的宮婢奴才都執着一盞明燈，開始新一天的職務。

因為今天要南巡，所以青帝将早朝從五更提到了四更。

交代完事情之後，青帝便道：“衆卿可還有本奏？”

青帝這話雖是對着群臣說的，但他看的卻是站在最前邊的丞相，蕭子弦。

蕭子弦不驚不喜，只是執着象骨笏板，靜靜等着群臣發表意見。

後面站着的幾個老臣，都在小聲議論着，他們本不贊同青帝帶蕭子弦南巡，可礙于聖威不敢輕易說出口，這會兒皇帝都讓他們說了，他們自是要說出來了。

片刻後，其中一個大膽一點的就站出來道：“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青帝眯了眯眼睛，等他說下去。

那老臣正色道：“皇上微服南巡，朝中無人扶持大局，所以臣等懇請皇上留下丞相，好讓臣等有個可以聽從指令的人。”

蕭子弦忍不住想笑，這些元老功臣是想要鬧哪樣？自己哪有那般能耐去指揮他們？

青帝道：“近兩月的大事小事朕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衆卿還想聽什麽指揮？”

“這……”

青帝處理政事的速度着實讓他們吓了一跳，老臣們也就是不服青帝帶一個外族丞相南巡罷了，哪是要聽什麽指揮。這會兒個個都被咽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出巡之事無需再議，朕今日便出發了，若未來兩月衆卿還有本奏，可将折子放入南殿書房，朕自會收到。朕這樣處理，衆卿滿意否？”

群臣面面相觑，而後全部彎腰一禮，齊聲道：“皇上聖明。”

青帝看了一眼蕭子弦，道：“那便散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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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走後，站着的大臣也都一一散去，剛才那個發表意見的大臣則是黑着一張臉，看起來十分不高興。

這名老臣叫楊志，曾跟随先帝多年，雖無功勞倒也有苦勞，就是思想特保守，什麽事都得按照古人的遺訓來辦。

他那兩個好友佘凱和盧貴也是如此。

這三個元老功臣在朝上有幾分傲慢，仗着自己為官久，時常會對後輩的諸多看法以及言行有許多不滿之處而加以斥罵。由于他們并無挂冠而歸之意，青帝也不好強制讓他們辭官。

三個老臣平日裏交情甚好，因此也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年長一點的佘凱小聲道：“老弟啊，我都說了你別多事了。那個蕭子弦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年了啊，皇上對他可是推心置腹的，我們說再多也抵不過他一個眼神來得管用。”

盧貴倒是不滿起來了：“可不是，我們這些老臣年輕那會兒都是随着先帝治天下的，我們都沒那個福分随皇上南巡！”

“哼！”楊志瞪了不遠處的蕭子弦一眼，“我就看他能耀武揚威多久！”

佘凱嘆氣搖頭，低聲道：“唉，誰叫人家長了張跟前太子妃相似的臉呢？皇上能不寵着他嗎？我們覺得不公平也沒用。”

不遠處的蕭子弦并不在意他們的目光，而是徑自往南殿走去。

作為一個外族人，自古便沒有像蕭子弦這般在漢人的朝廷裏青雲得志的。可這個丞相的位置，他一開始坐的并不順利，排擠什麽的就不用說了，幾乎每天上朝都會上演一次，而暗地裏的陷害也是少不了的，幸好那些難關他都一一闖過了，另一方面也确是做出了不少功績和有青帝的保護，到今日那些大臣對他也是敢怒不敢光明正大的言了。

陳公公走到盧貴等人前來彎腰行禮，道：“三位大人有禮了，皇上有一事要奴才交代給三位大人。”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道：“公公請說。”

“皇上口谕，盧卿三人敬業愛國，心懷天下，特此，謹令三卿駐守南殿，以便朕的不時旨意！”

三位老臣聽到前半段挺欣慰的，心說皇上終于看到他們為國為民的一面了，可後半段卻讓他們齊齊黑了臉色。駐守南殿？這不是要他們看門嗎？不時旨意？就是說皇上不是每天都有要吩咐的旨意？那他們豈不是要守整整兩個月的門？！

陳公公傳達之後還問了句：“三位大人聽明白了嗎？”

“不明白！”

楊志最憋不住氣了：“皇上這是何意？好歹我們也是元老功臣，怎的要我們守門？！”

“楊大人何處此言啊？三位大人乃國家之才，接受旨意這件事也只有三位大人才能有福氣辦到，你看其他大臣有嗎？”

話雖是這麽說，但也沒必要守門吧！這不挺丢臉的？

三位老臣躊躇着，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

陳公公道：“三位大人若是無事，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既然皇上已經這樣吩咐了，做臣子的還有不依的道理？再委屈的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了！

……

太子蘇烨也早早的起了床，此刻正在南殿裏逗着青靈等父皇和老師下朝。

青靈是很護主的翎雀，平日裏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在蕭子弦身邊，但由于主人要上早朝的緣故，所以它那段時間都是呆在房裏乖乖等主人回來。而蘇烨跑進去逗它玩時，它倒也樂得跟這小娃親近。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蘇烨擡頭就看見父皇和老師一起進來了，連忙小跑過去：“父皇，老師，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啦？”

蕭子弦彎腰把他抱起來，笑道：“太子用過早膳了嗎？”

蘇烨點點頭：“已經吃過了。”

青帝道：“那便出發吧！”

青靈連忙飛到蕭子弦肩上，生怕一個不留意自家主人又對下自己不管啦。

皇宮外，一輛馬車停在那兒。

兩個模樣有些許相似的年輕人正坐在駕車的位置上。

他們是青帝影衛中的兩個，可以說是較為近身的影衛。剛毅一點的那個叫葉一，而旁邊清隽俊秀的則是他弟弟葉雙。

葉雙轉過頭去朝皇宮裏面望了望，道：“皇上怎麽還沒出來咧？咱們都在這兒等了多久了啊？”

葉一比他弟弟耐心多了，道：“只是等了兩個時辰。”

“這還不久啊？早知道我就躺在床上多睡會兒了。”

葉一摸摸自家弟弟的頭：“你若是想睡，就躺一會兒，待會兒等皇上出來了我再叫你。”

葉雙搖搖頭：“我才不呢，這青天白日的，耀的我眼睛都在閃，怎麽可能睡得着？這睡覺啊，就得在晚上才睡的香呢。”

葉一拿他沒辦法，也就随他了。

等青帝出來時，已又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蘇烨第一個跑上了馬車。

見蕭子弦不動身，青帝便問：“為何不上去？”

“皇上，您是要微臣與您同乘一車？”

青帝挑眉：“有何不可？你在外面仍是烨兒的夫子，不用避嫌。”

蕭子弦思來想去還是不妥，就道：“臣，還是再去找個馬車來。”

青帝拉住他：“你若是嫌馬車太擠，那再換一輛便是。”

“……”

這人怎麽會這麽理解？

蘇烨打開窗子笑着說道：“老師，這裏面很寬敞，不擠的哦。”

見此無奈，蕭子弦只好乖乖上車。

葉雙跟他哥打了個眼神——這丞相還是這麽磨磨蹭蹭的啊！

葉一回他——莫要多事，當心駕車。

葉雙吐吐舌頭，兩手拿好馬鞭。

不一會兒，馬車便沿着官道緩緩而行。

蕭子弦這時才發現，馬車裏頭的确很寬敞，除了三個人和一張上好的白毛毯，就什麽都沒有了。

當然，青靈可以忽略不記，畢竟它完全不占地兒。

蕭子弦就問：“皇上，臣收拾的一些幹糧和衣服呢？”

青帝直接坦言道：“送回你房間了。”

“送回？這是為何？”

他記得自己收拾好的衣服雖不是錦衣貴綢，但都是不寒酸的，送回去那他日後穿什麽？

青帝答道：“不新鮮。”

“……”

蕭子弦無語，心說這跟新鮮完全不着邊吧！出遠門不都是幹糧衣服一起帶的？

“我們走的是官道，若是需要什麽，沿途再買便是，何需自帶？”

葉雙聽到這話忍不住搖了搖頭，所謂的土豪，說的就是主子這樣的人吧！

蕭子弦抿抿唇，沒再多說。

青帝用手撐着腦袋，有些慵懶的看着他。

蕭子弦正了了正表情，再問：“皇上想對臣說些什麽？”

“我只是想提醒夫子，該換稱呼了。我姓甚名誰？夫子可還記得？”

蕭子弦心下一愣，而後道：“銘記于心，自是沒忘的。”

青帝點頭，表示滿意。

蘇烨忍不住問：“爹爹，我們先去哪裏啊？”

他雖小但貴在聰慧，當然知道在外頭要喊自己的父皇為爹爹了。

“江南明地，古城杭州。”

外頭的葉雙聽後一怔，看了他哥一眼。

杭州，是葉一兩兄弟的故鄉，但，也是他們兄弟倆最不願去的地方。只是聖命難為，葉一不敢忤逆。

葉雙用手肘碰碰他哥——你怎麽不事先告訴我？

葉一聳肩——你沒問。

于是葉雙因為他哥這話而一路都黑着臉。

蕭子弦雖沒去過杭州，但也曾聽過杭州的人傑地靈，山明水秀，那這次去，他倒是可以好好見識一番青朝的水鄉美景了。

蘇烨讀過不少古詩，江南美景也都在詩中可以讀到。這次可以親自去觀看，他可高興着呢。

蘇玖連見他們都流露出了期待和喜悅之情，倒是欣慰自己選對了地方。

可能是因為這兩日缺眠的關系，蘇玖連忍不住倦意，睡了過去。

蘇烨看着他爹睡去也想不吵醒他，就安靜下來。不過這娃子不常那麽早起過，那股興奮勁過了之後也就抱着老師的胳膊到夢裏找周公去了。

車廂裏很靜，唯有蕭子弦一人是醒着的。

他望了望入睡的青帝，這人即便沒有黃袍裹身，但那股華貴高傲之氣也不會消去。

氣質二字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任什麽也難以磨滅。

蕭子弦收回目光，回憶倒是湧上心頭。

蘇玖連。

他是青朝之主，百姓之王，也是眼前的青帝。

這個名字，蕭子弦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的。

輕輕撩起窗簾，窗外的景色随之換過。

又是一個春日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