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定處

入夜以後，趁着大家都睡覺了，蕭子弦起身整理好衣着，準備出門。

青靈也從夢中醒來，打算跟着自家主人走。

蕭子弦輕聲笑道：“你要同我一道去？”

青靈蹭蹭他的脖頸。

“也好，不過可不許将此事告訴他人，連小公子都不能說。”

青靈點頭答應。

其實它根本不會說，也沒人能聽懂。

熄了燈，出了客棧，蕭子弦往西湖走去。

西湖美景到了晚上也毫不矢榮華，反而更顯柔意。

不遠處的小築精致華美，幾盞琉璃燈裝飾在外，映出古樸的花紋。

小築應是剛建了不久，看不出有任何的風霜痕跡。

停在小築門前，蕭子弦止步了很久，腦裏思索着待會兒要說的話，方才敲門。

很快，門就開了而開門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見到蕭子弦之後，竟是用西域禮儀給他行了禮，且道：“塔幹将軍，終于等到你了。”

“你識得我？”

“将軍威名，開寧上下無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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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給他讓路并道：“安瑤主子已經在裏面等候将軍多時了。”

蕭子弦也不多言，徑自走了進去。

安瑤此時正在小築內跳舞，為她奏曲的，是另外一名清秀的少年。

這曲子也是來自西域的開寧國曲，名為《別殇》。曲聲哀愁凄涼，在這靜谧的夜中顯得有些驚秫。

安瑤的紅衣翩然起舞，即使在黑夜中也是極為的耀眼。

曲罷，舞停。

少年抱着琴躬身退了下去，連頭都未曾擡起過。

安瑤笑笑道：“讓将軍站久了，請過來這邊坐。”

蕭子弦不疑有他，坐在她對面。

安瑤沏好一杯茶，道：“夜裏不适飲酒，清茶一杯還望将軍莫要介意。”

蕭子弦有種特別的怪異感。眼前的安瑤和故去的庫爾瑪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她們的動作乃至微笑都一模一樣。

“你是開寧之民？”

“自然，不然我怎麽會認識赫赫有名的塔幹神将呢？”

蕭子弦握緊雙拳，曾經只有在戰場上才出現過的陰戾之氣此刻浮上他眉梢，“二叔究竟定了什麽計劃？你和他又做了什麽交易？”

安瑤心中一顫，果然眼前這人是真的不好惹，表面即使溫潤，實則發起怒來比任何鬼神都要可怕。

“将軍先莫生氣，裘戎大人不告訴将軍也是有原因的，據我們所知，将軍似乎對那青朝帝王動了意不是？”安瑤眼眸輕擡，直直的看着他。

“這等事不過是你們的主觀臆測，與我何幹？”

“那為何将軍待在青帝身邊三年都未曾傷他一分一毫？”

蕭子弦拍案而起，心中莫名的煩躁，面露怒色，“我只想知他們派你來是何用意！”

安瑤捏捏自己的臉，道：“将軍不用懷疑，我這張臉并非易容而成。你若不信，可親自過來檢查。算起來，我與将軍應是有血緣關系的吧。據說家母是将軍父親的旁系族親，所以我的容貌與公主的本就有五分相似，再加上過去的五年裏，我一直吃她食，穿她衣，學她之禮，梳她妝面，怎會不與公主一個模樣呢？”

蕭子弦不免驚訝，“伮王他五年之前便已預料會有今日了？”

開寧伮王自從失去了最寵愛的女兒之後，他的狀态就開始出現偏狂，有時甚至會出現幻覺，分不清虛實。幸而後來經過治療之後已經好了不少，可庫爾瑪之死一直讓他耿耿于懷，也因此刺殺一事便落到蕭子弦身上。

安瑤道：“将軍，下一步你可要助我入宮。”

“你入宮作甚？”

“自是要青帝退位讓賢，将軍不忍動手，唯有讓安瑤代替了。”

退位讓賢？蕭子弦皺眉，不多時就想到了她所指的意思。

“夜已深了，将軍先行回去休息吧，不然被青帝察覺可就麻煩了，進宮一事，望将軍好生思量。”

蕭子弦不多停留，轉身便走。

青靈都頭到尾連叫都不敢叫一聲，它不喜歡這個紅衣服的人，總覺得惹它家主人生氣的人都不是好人。

匆匆回到客棧，蕭子弦覺得自己該會徹夜不眠了。

于是他點了燈盞，細細思索着。

二叔也許已經改了計劃，安瑤若是能進宮，青帝必遭不測，到時烨兒即位，加之他年紀尚小，屆時整個蕭氏江山，已然成為了開寧的腹中之食。

蕭子弦對刺殺一事本就十分矛盾，不然也不會至今都還未動手。自青帝上位以來，西域一帶已被平定，他制定了西域法則，才得以讓各國和平共處，從這點來看，他是個明君。可是，作為開寧國将軍，他又如何能忤逆自己伮王的意思。

感覺他腦裏像是有兩個聲音在争吵，不相上下，直至讓蕭子弦忍不住按住太陽穴。

世間難得雙全法，唯有見機行事了。這麽想着，才緩了他的頭痛。

……

白天，蕭子弦要用的書都擺在桌上，等三個小孩到了之後，分發給他們一本。

蘇烨問：“老師我們是要讀書嗎？”

“嗯，今日我們來學習禮法。”

林雨行把書本合上，道：“我們又不上課，叫我們來做什麽？”

“你們雖比小公子年紀大一些，但也不能不學文只習武，所以我特意讓葉一在今後的日子裏單日你們便跟着他練武功，雙日就與烨兒一樣跟着我上課。”

林雨行打了個哈欠，“我就說嘛怎麽會那麽好心讓我們睡個懶覺，原來是別有目的的。

其實提起習文學字，林雨行是蠻頭疼的。以前在家他爹就給他請過三十多個夫子，其中有二十九個是被他氣走的，剩下的一個是他自己哭着走的，由此可見他有多頑劣。

蕭子弦道：“習武能讓你們學到本事，不受別人欺負和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學文則是可以增長知識，不至于在日後上當受騙。”

林雨行也懂，今時不同往日了，他想要報仇，那就兩個都不能落下，更不能讓君諾擔心。

于是，合上的書本又再次被打開了。

蕭子弦極為滿意的點點頭。

蘇烨看着沈君諾道：“阿諾他看不見怎麽辦老師？”

這個稱呼是前幾天葉雙給起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叫他們的簡名，一個阿諾，一個阿雨。聽着還挺順口，當事人都沒反對。

林雨行不滿的看了看蘇烨，給他個‘你幹嘛這麽直接的眼神’！然後道：“君諾他過耳不忘，只要念過說過的他都不會忘記。”

蘇烨特崇拜的看着沈君諾，道：“阿諾還有這本事啊？好厲害好厲害！”

沈君諾謙虛道：“雨行說得有些過了，我并非過耳不忘，只是眼盲的人耳朵能聽進去的自是會比尋常人的多一些罷了。”

待三人都準備好以後，蕭子弦也拿起書本開始給他們講禮法。

莫紫躲在門外偷看，心裏贊嘆蕭夫子的學問真好。

後面來者拍了他一肩頭，頓時讓莫紫打了個激靈，差點叫出聲來。回頭看竟是葉雙，忍不住錘了他一拳，“要死啦！沒看見人家在講課嗎？”

葉雙望天，“你也知道我家夫子在講課啊？”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好吧。”莫紫定了定心神，“蕭夫子是誰的學生啊？感覺好厲害。”

葉雙颔首，“那是，夫子他可是太……”

葉雙趕緊住口，差點把身份暴露出來了。

“太什麽？”莫紫耳尖，看這諱莫如深的樣子，他很感興趣。

“我是說夫子他的水平可是比太學院裏的人還淵博。”

莫紫點頭表示贊同。

相對于客棧裏的太平，官府內的陳秋卻是滿頭大汗心慌意亂。原因是為了眼前的這兩個男子，他們手上拿的，是陳秋的死穴。

“你們，究竟是從何處找到這本冊子的？快快交還于本官，本官方可饒你們一命！”

陳秋伸手想搶過手冊，前幾日它就是從陳秋床前消失了，沒想到居然是落入了外人手中！

“你是想要我們親口揭發你的罪證，還是你自己辭去官職請罪？”

眼前的男子雍容華貴，威懾力極強，震的陳秋連話都沒敢說出來。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蘇玖連與葉一。因為考慮到蕭子弦要在客棧給幾個小孩授課，所以他只叫上了葉一。

陳秋本就因為那個冊子慌了神，可聽他這樣說，不知怎的又平靜了下來。即使這人多麽有氣勢，可畢竟官府是自己的地盤，他們兩個人又怎麽能奈何的了他？

于是，陳秋怒道：“你們私自盜取本官案物，還信口雌黃，本官再問你們一次，到底交不交還？再不交還，那便不客氣了！”

陳秋給旁邊的衙差使了個眼色，他們互視了一眼，紛紛拔出刀來。

“放肆！”

葉一護在蘇玖連面前，舉起手中的玉牌，“聖駕在此，你們想造反不成？”

青朝的令牌是有等級之分的。皇帝是最高的統治人，所用玉牌為玉；一品至三品的大員用金質令牌，三品至七品的官員用銀質令牌；七品以下用銅牌。

陳秋當了不少年的官當然懂這個東西，一時之間愣是沒反應過來，嘴唇顫抖了幾下。

其他衙差扔了刀趕緊跪下。

驚愕了好一會兒，陳秋才木然的跪下。

蘇玖連道：“你可知罪？”

“下官……下官是被人誣陷的，下官治理杭州數年，從……不敢怠慢，聖上，請明察。”

蘇玖連翻開第一頁，“那這上面的印章也是他人可以仿造的？”

官印唯獨官員才持有，即使陳秋否認，到時拿官印一對，他也難逃這一劫。

這下，陳秋徹底沒話說了。

處理好陳秋的事以後，蘇玖連和葉一方才回了客棧。

葉雙跑過去問，“這都到飯點了，上哪兒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葉一對他低語了幾句，順便把蘇玖連吩咐的事告訴了他。

葉雙聽後兩眼一亮，“這個好辦，先跟莫紫說說，一日之內必定搞定全城的百姓。”

莫紫剛好帶着三個小孩出來，聽到有人念他的名字，就問：“誰叫我？叫我幹嘛？”

葉雙清清嗓子，然後很小聲的道：“陳秋那貨已經被抓起來了，準備三天後暫首示衆。”

莫紫瞪大了眼睛，“這個世界怎麽了？我不過是睡了個回籠覺而已，居然一下子颠覆了那麽多？”

葉雙表示你沒聽錯，陳秋真的是被抓了。

“那是誰幹的？誰有那麽大本事？好歹陳秋也是個高官。”

葉雙當然不會傻到把真相告訴他，只道：“我們家公子認識朝中的劉大人之子，這次就是他幫忙擺平的。”

莫紫知道他們是有錢人，但沒想到還朝中有人，還這麽輕易就辦了個貪官？

莫紫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帶了一句：“幹得漂亮，給你們點贊。”

林雨行嘴上沒說但是心裏也挺高興的。

趁着葉一葉雙帶着莫紫出去外面宣傳陳秋被捕的消息時，蕭子弦問道：“怎的這般判決？”

“右相昨日已傳來消息，朝中的陳實已被查處，陳秋劣跡衆多，還過不少無辜百姓，其罪當誅。”

蕭子弦給他倒了杯茶，“為何不通知我一聲？我也好與你一道去。”

“你在給烨兒授課，我去便好，不是什麽大事。”

懲處貪官污吏不算大事？其實蕭子弦最擔心的是二叔有了安瑤不知會使些什麽手段，若他待在青帝身邊，二叔許是還會有些顧忌，就不會輕易下手了。

“在擔心我？”

蕭子弦自是點頭，“為人臣者，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怎能不憂君的安危？”

蘇玖連捏捏他垂下的發，道：“你何時才會不把我當成你的君？”

蕭子弦只笑，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待會兒還有一更~快誇我勤快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