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去你該去的地方(補,含……

夜半時分,皇宮內寂靜又喧嚣,人都已經歇下,但是風聲不止,夜風狂舞吹動着樹枝淩亂,發出古怪之聲。

宮外是禁軍守衛,而宮內則是金吾衛在巡邏。

因為剛發生過命案,巡邏的金吾衛增加了一倍,沿着各個宮外勘查。

一隊金吾衛巡邏到昭純宮附近時,忽然聽到了異樣的響動。

金吾衛們立馬奔向那處,長劍揮開遮擋的灌木,燈籠湊近,一只貍花貓弓着背立在一棵樹下,聽到聲響回頭瞪向他們。

“喵嗚——”

尖銳的叫聲後,貍花貓優優碧綠的眼睛緊縮了下,然後快速鑽進林中。

“原來是只野貓。”

一個金吾衛松了口氣,收回了燈籠。

另一個笑了下,“畢竟春天了,倒是沒看到另一只。”

“估計那只剛才就跑了。”說話的金吾衛擡頭看了下天,毛月亮發着微弱的光,“好了,走吧,還要去北邊那塊。”

金吾衛們又巡視了四周,見沒有別的異樣才往別的方向走去。

燈燭的橘色亮光漸漸消失在夜幕融入天際的星河中,夜風呼嘯帶起陣陣‘索索’聲。

滴答——

血液從樹葉上滴落,一只貓從樹上落下,貓頭怪異地折疊到腹部,鮮血從那被隔開的脖頸滲出,浸濕了原本雪白的皮毛,黯淡的貓眼裏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過了一會,離去的貍花貓從書後鑽出,走到那白貓身旁,低頭嗅了嗅,用頭拱了拱白貓的身子。

“喵嗚喵嗚——”

凄厲的貓叫聲不住的嚎着。

“今個兒怎麽回事,這貓叫春叫的也太吓人了!”

小宮女開門把洗腳水潑出去,看了看那宮牆,外面的野貓還在叫個不停,讓人有些煩躁。

屋內的宮女裹着被子喊她:“快關上門,那貓叫的滲人,哪像是叫春倒像是號喪。”

“呸呸呸,別亂說話,小心給孫嬷嬷聽到,到時候肯定撕爛你的嘴。”

小宮女趕緊關上門,搓了搓手鑽回被窩,今個珍妃受傷後,昭純宮上下人仰馬翻不說,還被好一頓罰,珍妃今天帶出去貼身伺候的全挨了板子。

她想着那血肉模糊的畫面就吓得哆嗦,“你說,鈴铛第一次守夜,會不會挨罵啊?”

同屋的小姐妹被臨時抓上去值夜,她忍不住擔心起來。

另一個宮女撇了撇嘴:“你瞎操心,指不定這次她就平步青雲了,怎麽會挨罵,好了快睡吧,明個還要早起。”

小宮女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同伴已經不耐煩聽了,她只能起來熄了燈。

過了會,她似乎聽到了什麽,睜開眼側頭往外看了看,黑燈瞎火什麽也看不清,又過了會,她閉上了眼睛陷入夢鄉。

如果她現在睜眼,就能看到一道黑影在窗戶上一閃而過。

昭純宮正殿內。

中了蜂毒的珍妃從下午起就一直折騰不斷,高燒終于在入夜退下,期間醒來了一次,不耐煩身上黏膩,指揮宮女給自己擦了一遍身子,怒罵了半天蘇窈,宮女哄着用了些米粥服了安神藥後又沉沉睡去。

而那些被她折騰了許久的宮女太監此時早已經疲憊不堪,滴漏聲如催眠的音符,原本一直貼身伺候守夜的夏荷跟雨露兩位大宮女如今都受了罰,臨時調上來的小宮女沒守過夜,此時眼皮子沉重不堪,就依靠在床腳,腦袋不住地往下點,努力與困倦抗争。

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在空氣裏彌漫,如鈎子順着鼻腔鑽入。

最終,小宮女扛不住了,頭一歪倒了下去。

滴答——

黑影從房梁上翻身而下,如無骨的紙蝶沒有一絲聲響落地,黑色的衣物像是勁裝又像是練功服,如一層皮膚貼在身上勾勒出略微起伏的曲線,雙腳輕如貓步在宮殿內走動,地上是昏迷熟睡的太監和宮女。

戴着面具的臉緩緩移動,像是在欣賞什麽,瓷白上的桃花在燭光裏閃着妖異的光芒。

透過黑孔,她看向躺在精美拔步床上的女人,看了一會,才緩步走了過去。

珍妃睡得迷迷糊糊,只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鑽入鼻腔,睡意一下子被刺|激的消失不見,她疲憊地撐開腫脹的眼皮,想呵斥是哪個該死的奴才偷懶敢讓她宮裏出現異味。

卻看到了讓她驚恐的一幕。

白色的如鬼魅的臉貼着她,懸在她的上空,黑洞洞的兩個圓孔內似有光芒閃爍死死盯着她,珍妃一瞬間渾身汗毛豎起,吓得頓時尖叫起來!

“赫赫——”

珍妃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如被填塞了棉花,發出的聲音全部變成了微弱的氣音,一個完整的音節都喊叫不出。

怎麽會這樣?!

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一些。

珍妃如夢初醒般,驚恐地瞪大眼睛,這個人是哪裏冒出來的!

她扭動身子想要逃離,只可惜她拼了命也不過是讓渾身肌肉顫抖起來罷了,像是一灘砧板上的肥肉,再如何掙紮也不過等着成為利刃下的血泥。

“看,你這模樣是不是很醜陋肮髒。”

三指寬的匕首貼在珍妃眼前,打磨的如鏡面的刀面清晰的映照出她如今的模樣。

腫脹的臉上是驚恐害怕求饒,全然沒了往日的威風。

後宮沒有一個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珍妃從回來一直燒的渾渾噩噩根本沒機會照鏡子,現在被強迫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樣,她瞬間崩潰了,“赫赫——”她張大嘴像是尖叫也像是在怒罵,但無論如何都是被剪了舌頭的鳥,再也說不出話來。

像是欣賞夠了她的狼狽不堪,黑衣人低聲笑了起來,“是不是很讨厭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沒關系,我幫你,污穢一樣的你就該去你該去的地方。”

“……”什麽是該去的地方?

珍妃混沌的大腦裏如針穿刺,她頓時明白,這個人是要殺了她!

她試圖求饒,可是下一瞬,一股濃重的異響鑽入鼻腔,她抽搐了兩下,怨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黑衣人有些遺憾地看了眼手中的匕首,凹槽裏,還帶着沒擦幹淨的血跡。

可惜了不能用它。

白瓷面具轉向那角落的滴漏,身影一閃翻飛上房梁,輕微的‘索索’聲響了幾下後,寝殿內只剩下滴漏的聲音。

滴答——

滴答——

……

昏暗的屋內,夏荷跪在地上,後背滲出的血染紅了身上的衣衫,可是她一動不敢動,顫抖着趴伏着。

噼啪。

燭火爆裂聲驚得她渾身打了個寒顫,擡起頭看向那坐在椅子上的老嬷嬷,蒼白爬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人氣,霧沉沉的眼睛裏像是惡鬼一樣盯着她,吓得她趕緊低下頭,瑟縮着說:

“奴婢當時是真的被人絆倒,不然不會摔倒的,孫嬷嬷,奴婢真的沒說謊。”

“你是說,有人故意絆倒你?”

孫嬷嬷面無表情的拿起剪刀,走向邊上的燈臺,咔嚓一聲減掉了焦黑的燈芯,屋內的光線頓時明亮起來。

夏荷心縮起,白着臉點頭,“是的,奴婢開始吓壞了沒反應過來,但是後面一直覺得不對勁,那麽點路,沒有石子,怎麽可能會摔倒,當時肯定是有人故意絆倒奴婢的!”

她其實也不确定,不過現在确不确定都要變成肯定,不然,孫嬷嬷肯定饒不了她!

孫嬷嬷放下剪刀,慢慢走到夏荷面前,一雙陰鸷的眼睛鷹隼一般盯着她,“你應該知道騙我的下場。”

“奴婢、奴婢不敢!”夏荷強撐着仰起臉,努力不露出心虛,“奴婢是您□□出來的,從未出過這種事情,嬷嬷是知道的!”

孫嬷嬷斂下眸,不置可否,她轉身往回走,坐在椅子上,問:“當時誰在你身旁?”

夏荷想了下,瞪大眼說:“蘇采女,是她,當時就她在奴婢身後!”

蘇窈?孫嬷嬷皺起眉,腦海中閃過一張人畜無害的面龐來。

她病了幾日,倒是沒想到底下人辦事那麽不牢靠,居然放她入了宮。

看來,現在要先把範婕妤的事情放一放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吧,娘娘那還用得到你。”

不鹹不淡的叮囑後,孫嬷嬷起身離開。

等到房門關上,夏荷才癱軟下去,長長舒了一口氣,想到剛才孫嬷嬷說的話,她自嘲一笑,是啊,是用得到,若是用不到,她大概已經被打死了。

漫長的黑夜過去,天地間第一縷陽光升起時,預兆着黎明的到來。

蘇窈睡得很沉,陷入長長的夢境裏。

夢中,她在幽暗的山洞裏奔跑,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她急的不行時,前方出現了一抹亮光,一個人影出現,是提着燈籠的衛雁。

衛雁朝她伸手,寬大的手掌包着她的小手,牽着她往前走。

她感受到了安全與溫暖,側頭仰視他,想看清他的臉。

然而當他低頭時,是一張俊美淩厲的臉,是皇後?!

蘇窈吓得一哆嗦,甩開手開始狂奔。

跑着跑着突然覺得不對勁,自己要刷皇後好感呀,為什麽要跑?

然後她就發現周圍變了,自己瞬間往下墜,落在了一顆大大的棉花糖上。

粉色的棉花糖散發着甜滋滋的味道,她沒忍住低頭嗷嗚一口。

“大膽!”

蘇窈吓了一跳,擡起頭,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一匹大灰狼!

大灰狼瞪大了眼睛怒視她,“你這兔子好大膽子,居然敢偷吃我的肉!”

“沒,我沒吃肉,我吃的是糖!”蘇窈連忙搖頭,伸出手想示意大灰狼看,可是她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短短的毛爪子!

“狡猾的兔子,我明明看到你吃了肉!”大灰狼不相信她,冷峻的低下頭湊近那只撒謊的兔子。

蘇窈被吓得往後仰倒,摔在了棉花糖上,她從大灰狼那對大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她變成了一只白白的毛球兔!

“你吃了我的肉,那我就要吃掉你!”

大灰狼長大嘴,森然的牙露出,越來越近。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嗚嗚嗚……”

晏危看着床上的人一直揮舞着小手,臉皺巴巴地嘟囔着。

他皺起眉,俯身拍了拍她的臉,嫩滑的觸感在他指腹劃過。

“醒醒。”

蘇窈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一雙好看的鳳眸讓她愣了片刻,擡起手,纖細白皙的手指點在他的眼皮上,軟軟糯糯地說:“衛雁,你來啦,我又死了嗎?”

她的手指熾熱異常瞬間點燃了他身上的火點,從眼皮到一直往下,如星火燎原燒得他口舌幹燥。

他猛然直起身,微微仰頭,隐藏起自己眼底的暗潮洶湧,半晌,才冷哼道:“怎麽,那麽想着死?”

蘇窈正揉着眼睛,這麽一聽頓時坐了起來,驚喜的捂住臉頰:“你的意思是我們度過來了?!”

她捏了下自己的臉,沒感到疼,又撲過去,想去恰他的臉,被晏危側身躲過,伸手掐住她的後脖頸,把要摔下床的少女按回床上,“別瞎折騰,是度過了昨天,但這并不意味着我們就破解了輪回,很可能你再死,我們又到開始。”

“我懂,我懂!”蘇窈點頭,臉上的笑止不住露出了一排白牙,她猛然想到了什麽,往外探身,看到了牆角躺着的青色身影,頓時驚了,連忙去問他:“你把望山怎麽啦,他可是皇後娘娘送來的,是保護的!”

晏危不知為何心裏不舒服,他眯了眯眼:

“那麽關心?放心,只是點了他的穴,過後就醒了。”

被點了穴的望山收回想要調換姿勢的想法,繼續老實的當自己的‘屍體’。

蘇窈這才放下心來,橫了他一眼,帶着嬌嗔感數落他:“我是關心我自己,我好不容易才讨到皇後娘娘那麽一丢丢的歡心,要是他出問題,那皇後娘娘肯定要怪罪我的!”說着,她忍不住跟他抱怨起來:“你不知道,皇後娘娘居然讓我一邊跳舞一邊做菜,可困難可奇葩了,還好我機智應付過去了!”

“……”這跳舞做菜不是你自己提的嗎?

晏危無語吐槽,不過他感受到了蘇窈對自己的親昵,心裏舒服了一些,聲音低沉且認真:

“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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