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玻璃美人31

胸口驟然鈍痛, 喉嚨一片強烈的腥甜，邊湛猛地低頭嘔了一口鮮血出來, 他瞳孔放大到極點, 瞳眸顫抖不已，似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吐血。

周圍頓時躁動起來,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視線開始快速模糊，邊湛又發現自己身體重得厲害, 怎麽都不了, 他趴在地上，仰頭看向前方被他推開的蘇棠, 後者臉上的表情是邊湛從來沒有見過的, 那種和周遭所有人都不同的平靜, 讓邊湛覺得蘇棠這是被他剛才的吐血吓到了。

邊湛向蘇棠緩緩伸出手, 想讓蘇棠過來，想讓對方不要害怕。

嘴巴剛一張開，鮮血再次狂湧而出。

蘇棠朝邊湛走了一步, 旁邊立刻蹿過來一個人, 将蘇棠肩膀給摟住, 于是邊湛擡起的手無法碰觸到蘇棠。

其他的人們在最初的慌亂後, 一起湧上來，試着把壓在邊湛後背的吊燈給搬開，剛搬了一點所有人都停了手。

一根玻璃柱徑直插進了邊湛的身體, 邊湛身體下方鮮血頃刻間就彌漫開，看着十分怵目驚心。

忽然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陷入無邊的死寂。

邊湛右臂朝前方舉起來，卻是在落下去後，都沒碰到他想要碰到的人。

榮棋相當驚訝，自然是怎麽都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在看到邊湛擡起的手臂讓落下去後，榮棋眸色也跟着顫了一下。

随後榮棋收回目光，想去看蘇棠那裏的狀況，對方看到這樣血腥的一幕，說不定會感到害怕。

可當榮棋注意到蘇棠的眼神時，他表情怔住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表情，榮棋從來有見到過的一種，冷靜、冷漠，嚴格意義上來說，邊湛會出事，都是為了救蘇棠，現在蘇棠沒事，邊湛被一根玻璃柱貫穿了身體。

榮棋沒有在蘇棠面上見到絲毫的害怕和震驚，反而對方出乎意料的平靜。

甚至那神色看起來，好像蘇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災禍，邊湛會為了救他而身陷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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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不知道，只是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牽引着他，例如剛剛，那股異樣的力量就牽引着蘇棠，讓他站在了吊燈下沒有動彈。

對于邊湛的受傷流血，蘇棠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一丁點觸動都沒有。

好像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和自己絲毫關系都沒有，即便曾經的某些時間裏，他們曾抵死纏綿過。

但蘇棠就是什麽都感受不到，沒有震驚，沒有害怕，也沒有悲傷。

整顆心平靜的，讓他自己都非常詫異。

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不是他的，自然而言，胸腔裏那顆心也不是他的。

蘇棠在現世那裏，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死人，他生來就情感涼薄，和家人間的關系，完全不像其他的家庭。

他會每個月給家裏長輩寄錢，節假日也會提前回家，但讓他承歡家人膝下，他就怎麽都做不到了。

短暫的死寂過後，人群重新混亂不安起來，有人打了急救電話，有人報了警。

邊湛身體無法随意移動，人們除了打電話然後等待之外，似乎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邊湛身份擺在這裏，若本來沒有傷及要害，被誰搬動後危及性命，那對方的整個人生想來都會徹底毀了。

于是大家就那麽圍在周圍。

榮棋把蘇棠帶着往後走，衆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邊湛那裏，因為是事情發生的太過迅疾，沒有征兆，幾乎是瞬間就發生了。

榮棋相當清楚，這事後續如果追查起來，肯定立馬就能查到邊湛是為了救蘇棠，邊湛的安危榮棋顧及不上，這會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蘇棠這裏。

想着一定要将蘇棠給保護起來，不能讓邊家其他人找到蘇棠，邊家就邊湛這麽一個男丁，邊湛受傷，他們邊家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榮棋拉着蘇棠的手臂，就往宴會廳外面走。

蘇棠表現得很順從，甚至沒有詢問榮棋怎麽不等到救護車來，看看邊湛具體的情況，然後就快速追上榮棋的步伐。

汽車就停在樓下，榮棋把蘇棠塞副駕駛位，甚至先一步幫蘇棠把安全帶給系上。

繞到駕駛位旁邊，榮棋一坐上車，扣好安全帶後，一言未發地就驅車離開了酒店。

一路上風馳電掣，車速頃刻間就快提到最大速。

榮棋本來想帶着蘇棠回榮家，頓時回想起之前的某件事，那時蘇棠就是呆在榮家，可他卻把蘇棠給……

當來到一個分叉路口的時候，榮棋立刻改了道。

汽車在黑夜中如逃逸的獵物似的，不知道具體該往哪個目的地前行。

蘇棠靠坐在車椅上，看到本來都快到榮家了，榮棋忽然改了道，稍稍沉眸思索了一下，就猜測到榮棋可能有的打算。

c城就這麽大，這人能把自己藏在哪裏，才是邊家無法找到的。

想來好像就沒有那麽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

相比榮棋的緊張着急，蘇棠那裏卻是越發地冷靜起來。

一如之前有過的預感，蘇棠對自身很有信心，就算邊湛那裏真出了什麽事，都波及不到他這裏來。

便是真波及到了，也不會對他有大礙。

這個身體，現在的這個人生，都算是多出來的，若能真的有機會離開，蘇棠反而非常樂意。

甚至會感謝那個送他離開的人。

蘇棠這樣想着的時候，唇角無聲彎了起來。

彎的弧度不大，旋即又沉壓了下去。

“這是去哪裏？”蘇棠聲色都相當平靜。

榮棋轉過頭，撞進蘇棠明澈的眼眸裏。

組織了片刻語言，榮棋面上的驚憂未散：“邊湛出了事，邊家很快會查到你頭上，你不能繼續呆在家裏。”

“不在榮家的話，那我還能去哪裏？”蘇棠再次問榮棋。

榮棋這會腦袋裏也一團亂麻，他将認識的人都先後過濾了一番，發現那些所謂的朋友，好像還沒有一個是值得他絕對相信的。

榮棋害怕讓他們幫忙，轉手那些人為了自保，就将蘇棠給交出去。

這次和之前邊湛威脅他不同，前面榮棋清楚，邊湛最多貪圖蘇棠的身體，不會真的過分傷害蘇棠，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情況和過去截然不同，邊湛是自願跑過去救蘇棠了，邊家的人卻并不會因此而放過蘇棠，除非邊湛那裏沒有太大的大礙。

但榮棋這裏就是隐隐間有種預感，邊湛的情況不會太好。

那根玻璃柱刺穿的地方是邊湛的胸口，那一地流淌的鮮血，令榮棋這會一回想就有種邊湛或許根本逃不過這一生死劫。

因而榮棋做着最壞的打算，一定要将蘇棠給好好藏起來。

榮棋這裏還在糾結到底該把蘇棠藏哪裏，旁邊蘇棠忽然又出聲。

這一回，蘇棠給了榮棋一個名字。

“東方冀，我覺得他這個人應該值得相信。”蘇棠忽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榮棋盯着蘇棠的眸看了片刻，聲音裏是的妒意，就是他自己都有所察覺。

“你一直和他聯系着的？”

“不算一直，但最近都在聯系。”蘇棠知道榮棋具體想問什麽，他也不瞞着榮棋，反正在榮棋那裏，他都是愛勾引人的存在了，所以一點不介意榮棋再有什麽誤會。

榮棋猛地握緊方向盤，手背青色的經絡可怕地暴突着。

心頭一簇火倏地蹿了起來，可哪怕怒火灼燒得厲害，榮棋還是只能強行壓制着，忽然間，他好像明白了一點。

覺得過往對蘇棠某個看法是正确的，這個人身體雖脆弱異常，但卻有顆冰冷無情的人。

明明邊湛是為他現在生死未知，蘇棠這裏什麽情緒波動都沒有，在邊湛身邊的時候，也不忘和東方冀聯系上，是不是對方早就有所準備，一旦邊湛放了手，他轉而就會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那麽他呢？

想來蘇棠的眼裏就從來沒有他的一點存在，自己還這麽替蘇棠的安危着急，榮棋覺得自己真的是被蘇棠迷住了心神。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現在榮棋知道蘇棠的冷漠決絕，他已經沒法像曾經的那次一樣，眼睜睜看着蘇棠墜進黑暗中。

榮棋微張着唇，緩緩吸了一口氣。

讓蘇棠用他的電話聯系東方冀，他有個私人號，上面可以通知東方冀。

蘇棠于是就從榮棋那裏拿到了電話，在榮棋的提示下，翻出了東方冀的號。

快速編輯好一條短信，跟着蘇棠就按了發送鍵。

那邊出人預料的，好像就守在手機旁一樣，信息剛發出去不過片刻，就回了信。

“在哪裏見？”東方冀詢問蘇棠見面的地點。

“就你公司外吧。”蘇棠沒有把地點定在東方冀的家。

“好，我很快就到。”信息發送的同時，東方冀已經走到玄關處，拿了錢包車鑰匙。

手機屏幕暗沉下去，蘇棠轉而詢問榮棋知不知道東方冀公司的位置。

榮棋那裏沉默了好一會，才出了聲：“知道。”

“那就開過去。”蘇棠面對着榮棋時，說話的語态不像之前那樣溫和，冷意浸在每一個字裏面。

榮棋只覺得嘴裏像吃了黃蓮一樣，苦澀得讓他感到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