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魚美人25

汽車開到海邊, 剛一停下，許穆還沒有将車完全熄火, 副駕駛位上的早就解開安全帶的蘇棠，就一把推開門走了下去。

拐杖就放在後座，蘇棠也沒去拿, 從車裏出來後, 他就頭也不回的徑直往前走。

走得搖搖晃晃, 卻速度不慢。

離去的背影，莫名間竟讓許穆覺得有種冷漠和決絕, 許穆取車鑰匙，幾乎是疾走着, 追上前面的蘇棠。

許穆一把抓住蘇棠的手臂，把人給拉到懷裏，蘇棠撞到許穆堅實的胸膛裏, 他仰頭唇角微仰着, 蘇棠看着許穆微笑。

他說：“我真的很喜歡大海。”

海讓蘇棠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一件事。

不過這裏顯然他不會那麽做, 他清楚許穆不會給他那樣的機會。

蘇棠沒有掙紮, 反而是就讓許穆抓着他手，然後他回過頭, 以一種十分期待和向往的表情看向奔流不息的海水。

“這裏太遠了, 走進點吧, 三叔。”若是換了任何其他人, 被自己信任和尊敬的長輩這樣對待, 別說同對方說話, 大概連一點正常的好臉色都不會給，蘇棠不同，準确意義上來說，他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好像不管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他個人的接受程度，都比在現實世界高。

而現實世界，這樣的事情，基本也不太可能發生。

兩人随後往海水邊緣靠近，海灘遼闊，兩人身後都出現長長的腳印。

蘇棠舉目望向大海的遠方，天際線同海平面交融在一起，海天合一。

許穆攬着蘇棠的腰，把人摟在懷裏，忽地天空飛過一群海鷗，海鷗發出悅耳的鳴叫聲，兩人視線都被一同吸引了過去。

“我想去水裏走走。”蘇棠乖順依偎在許穆懷裏，他揚起眼，向許穆請求許可。

許穆撫摸着蘇棠嬌嫩柔軟的臉龐，他願意給男孩這個時間的一切，只要他陪伴在他身邊。

“會把鞋打濕。”許穆不是直接拒絕。

蘇棠笑容更濃：“那就把鞋脫了。”這個時候的蘇棠像個愛鬧的孩子，語氣裏甚至能夠聽出撒嬌的意味。

許穆不太喜歡這樣完全開闊的地方，那讓他隐約有種，如果不把蘇棠的手被握着，興許下一刻蘇棠就會從他眼前離開視線一樣。

可這些顧慮終究抵不過蘇棠嬌豔的微笑。

許穆的同意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他在蘇棠面前蹲下身，解開蘇棠鞋子上的鞋帶，親手給蘇棠把鞋脫了，并且将褲腿給往上挽了幾圈。

蘇棠眼瞳微有擴大，驚訝地看着面前的蘇棠，當兩只腳都踩到柔軟的沙子，蘇棠笑容一瞬就燦爛起來。

将手臂給抽，出來，蘇棠赤足朝海水裏走去，海水并非完全冰涼，包裹着蘇棠的腳，像細紗緩緩拂過一般。

蘇棠喜歡海，就算到了這個書裏的世界，他對大海的鐘愛一分都沒有減。

慢慢的，海水即将沒過蘇棠的膝蓋，身後一個冷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許穆叫住蘇棠，蘇棠轉過頭，笑容從進入海水裏，就一直沒停過，許穆往前走，海水撲打到他鞋背上。

許穆朝蘇棠伸出書，命令的口吻：“快回來。”

蘇棠站着沒有動，在許穆眉頭漸漸拱起來，眼看着就要發怒時，蘇棠扭過身，走了回去。

還沒有完全走出海水，蘇棠肩膀就被許穆給兩手摁住。

從對方緊扣自己肩膀的力度來看，蘇棠知道許穆有點生氣了。

生氣了好辦啊，蘇棠湊過去，在許穆嘴角落了個吻。

退回身後，蘇棠眼尾忽然不知道何時就染上了一絲柔媚的色彩。

“其實我也挺喜歡三叔的，不光是對長輩的那種喜歡。”

許穆愣住。

回到車裏，蘇棠靠坐在車椅上，他臉轉向右邊，汽車極速奔馳中，他眼睛好像就沒有怎麽眨動過，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的各色景象。

蘇棠沒想到會這麽快，離開的這麽快。

他以為起碼還得等幾天，至少應該不是今天。

但卻很意外，偏偏就是今天。

車子往回開，時間差不多該到飯店，因而回了酒店後，沒有立馬就去房間，而是轉去了樓下的餐廳。

大廳外人雖不多，可蘇棠這容貌，不管出現在哪裏，都能引來一波關注，因而兩人到的裏面包間。

菜是許穆點的，服務生拿了菜單躬身退了出去，等上菜的途中，許穆手機響了，包間外側有獨立的陽臺，許穆拿着電話去了外面。

蘇棠坐在餐桌邊，喝完一杯溫茶後，覺得茶味道不錯，拿過茶壺他準備又倒一杯。

随着茶水的緩緩注入杯裏，蘇棠視線裏忽然出現幾抹紅，幾滴豔紅的血液滴淌到玻璃桌上。

蘇棠緩緩低頭，血液接着繼續滴淌。

放下茶壺，蘇棠順着血液流動的方向，在自己鼻子下抹了抹，手臂上一片刺目的猩紅。

擡起頭蘇棠往陽臺往看，許穆這會背對着他，顯然沒注意到他這裏的狀況。

蘇棠張了張口，忽然間聲音在喉嚨處被扼住，蘇棠兩手撐着桌子，剛費力站起來，眼前忽然距離暈眩，整個身體都異常笨重。

蘇棠抓着桌沿，想去叫許穆，然而對方一直在打電話，地上又鋪着地毯，走動間幾乎沒什麽聲音。

身體猛地一搖，雙腿驟然失去力量，蘇棠順着桌沿滑了下去，他坐在地上，眼睛依舊望着許穆那裏，已經不是鼻子在流血，嘴巴裏也有血液不斷往外湧。

沒有任何疼痛感，很奇怪，忽然就開始流血，像是身體裏血管內有個開關，現在開關被打開，血液好像要流盡一樣。

視線由清明開始模糊起來，在蘇棠身體倒想地面的前一刻，他看到陽臺外許穆終于打完電話，對方回頭一瞬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他，蘇棠想同對方微笑，張開嘴，卻只是讓血液流得更多而已。

許穆滿臉震驚，第一次，蘇棠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露出那樣瘋狂的表情，他飛奔進屋，接住蘇棠到無力倒下去的身體。

蘇棠躺在許穆懷裏，他咧開嘴，滿口鮮血裏，蘇棠對許穆說‘對不起’，那個口型許穆看得出來，但事情發生的毫無征兆，許穆只覺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蘇棠眼簾慢慢合上，腦袋緊靠着許穆，許穆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小亦、小亦……”許穆輕聲呼喊着懷裏男孩的名字，對方已然昏迷過去，無法回應許穆。

許穆緊摟着人，幾秒鐘後，許穆猛得站起身，将蘇棠打橫抱起來，就往餐廳外面走。

到醫院，醫生們也都很疑惑，蘇棠身上檢查不出任何問題，忽然流血暈倒，一如他當初忽然從植物人狀态醒來一樣。

身體的生命特征還在，血液後面通過手術，停止了流動，可人卻似乎回到了曾經植物人那會的狀态。

換了幾家醫院，都是一樣的結果。

許穆站在病床前，看着上面前一刻還對他微笑的男孩，轉眼間就徹底沉睡過去。

一切真的很想一場夢，一場他個人的美夢。

許穆從被單下拉起蘇棠的手，他想不通，他更是不明白。

為什麽老天要這樣愚弄人，讓他剛剛得到，又立刻失去。

難道是因為得到太多，所以就不能再繼續得到嗎？

許穆低頭，吻上蘇棠微涼的手，一股濃烈悲傷湧上來，一滴淚從許穆右眼跌落，在他臉上蜿蜒出一條淺淺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