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救？不救？

“不想聽！”林語沒好氣地翻個白眼。這人一張棺材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跟自家哥哥和老爹的關系簡直算是打得火熱。而且不着痕跡把自家娘也哄得無比開心，簡直長袖善舞的令人發指。

這不是讓林語最火大的，最火大的是，這個人老把自己當小孩子，每次擺出一副逗弄的表情。雖然林志忠是個種馬風流種混蛋，但是自己哥哥逗自己，林語願意給面子，他一個外人這樣，雖然是善意的，但到底讓林語有些不忿。

不過，猛然想到這是個套話的好機會，林語頓時來興趣了，翻過身就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城：“話說……你啥時候走？”

楚城眼底微微的松快瞬間消失，他微微有些驚訝地說：“伯父沒告訴你麽？我這次回來，打算再也不回去了。”

“什麽？”林語徹底震驚了，翻身坐了起來，瞪着他說：“你不是什麽公司的總裁麽，怎麽可能在這個小村子住着？”

“我把股份拆了賣了啊，”楚城看着他炸毛的樣子，覺得像看到小時候孤兒院外面那條總是慘兮兮的流浪狗，眼神都一樣濕濕潤潤的，還充滿了對陌生人的戒備，頓時心裏有些好笑。淡淡地說：“他們想要爺爺的公司，我就成全他們，不過……買了個空殼子公司的股份，能不能拿下來，就看他們的了……”

林語不太懂這些，但是聽意思是，楚城把公司的錢全部轉移了，然後又把股份高價抛售，然後卷完錢來鄉下，打算買地定居。

林語頓時拿看金母雞的眼神看着他。

半響想起來，明天開始天亮，再有幾天就開始很多人大量生病。接下來就是大搶購的熱潮——也許，楚城也有點作用？

想到這裏，林語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皺起了眉。

還沒等他繼續想呢，楚城突然認真地盯着他說：“今天我認識的人說，內部消息，實驗室有動物高燒，接着變異了，那景象很恐怖，一只小白鼠，變得跟人的腰那麽大，一口對着人的腰咬下去，馬上變成兩段。嘎嘣脆！”

林語腦內頓時出現了具體的畫面，雖然他上輩子也算殺人（獸）如麻，兩手充滿血腥的人，但到底還是在溫暖家庭長大的孩子，為了活下去，可能會毫不猶豫選擇殺死威脅，但現在還算和平狀态，他就這麽一回憶，差點沒吐在床上。看着面無表情說着這話的楚城，用複雜的眼霜瞻仰着他——這人怎麽可以面無表情就說這樣的話！

楚城沒管他，突然有些嘆息的樣子，一直缺乏表情的臉，突然出現一絲柔和，那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黑暗，那裏已經被放下的窗簾遮蓋住了，楚城的眼神，卻好像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就那麽扭頭看了一會兒窗外，然後轉過頭來，眼裏閃耀着極為璀璨的光，語氣中帶了一抹隐秘的興奮對楚城說：“你說，動物都變異了，那人會不會變異？”

“我怎麽知道！”林語聽他這神來一筆的一句話，瞳孔縮了一下，心跳加急，背微微弓起來——只要楚城再說一句稍微刺激到他的話，只怕林語就要控制不住攻擊他了！

卻沒有想到，楚城說完這句話，突然嘆了一句：“我跟你這發什麽瘋呢！”就揉了揉林語的腦袋，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勉強算是笑容的表情說：“睡吧！別想多了！也許明天一切就恢複正常了呢……”

那是個極為複雜的表情，大約是楚城天生臉上的表情極少，所以也沒什麽笑容的紋路。只是一抹幹淨寡淡，極為輕微的笑意而已。但卻一瞬間柔和了他臉上過于淩厲顯得刻薄的五官，連眼神都顯得和藹起來。

緊接着是一聲輕嘆。燈被關掉，林語眼前一黑，再看不到身邊人的表情，但是卻覺得，楚城此刻的心情很差，眼前浮起這人第一天回來，跪在大門口的樣子，眼神幽深，好像燒幹的灰燼。

這會兒聽說楚爺爺過世，他居然打算從此在這個山村買地過一生，林語突然覺得心裏有種莫名的滋味。

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如果家人出了什麽事情，大約他也是不想活下去的吧？

而前一世的林語，最後死在別人的伏擊之下，其實未嘗不是自己存了死志了……

帶着這樣複雜的情緒，兩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念頭，終于緩緩睡過去。

第二天，太陽如約升起，金色的柔和的太陽的光，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們覺得感激涕零。

電視上是興高采烈一臉裝逼的磚家叫獸。而網上則大多是嘆息為什麽這麽刺激的時光那麽短暫。

還有人感嘆着，再黑幾天吧，這樣就可以多放幾天假了！

不得不說，現代的都市生活，讓人們很少面臨死亡的掙紮，神經已經被麻痹，這麽嚴重的異變，除了少數人在理智地懷疑政府隐瞞消息之外，居然沒有引起太大的動蕩。

林家一家人看到太陽升起，臉上也才開始帶着輕松的笑意。

這回林爸爸卻沒急着回去了——林爸爸這回面子丢大了，之前趁着村裏面商量對策的時候，他也為楚城說過很多話，但是都被強烈反駁回來了。甚至有老人說林家一家都已經離開村子這麽多年，不要在祖墳的時期指手畫腳。沒把林爸爸給氣個倒仰。

林爸爸決定跟這幫人杠上了！

再加上為了讓林爸爸安心下來幫自己戰鬥，楚城不知道什麽時候托了人直接對林爸爸的上司說了一下。林爸爸上司親自打電話來說沒事，讓他多陪陪楚先生，争取讓楚先生投資哪裏哪裏的開發——這下子，可以光明正大消極怠工了。

至于林志中，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還有小弟每天鞍前馬後讓他陪玩，更有楚城背後找關系，于是樂得繼續休大假。

楚城只是想盡量完美解決爺爺的事情而已，沒想到卻暗地裏幫了林語個大忙。

總之，這下子林家衆人，林爸爸和楚城每天早出晚歸，根據林爸爸的說法是，打算分批次說服村中的老人，走人情路線。

而晚上林語好奇地問楚城，楚城只是森森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說了一句“搞不定老人，我去看看他們子孫到底喜歡什麽不就行了。”

林語對此的反應是——這人果然危險，那天晚上自己對他一閃即逝的同病相憐簡直全無必要。

原本這事情雷厲風行做下來，又是人情又是物質，還有各個攻破，老人們或不好意思，或因為家裏兒孫已經接了巨大的利益，已經有點松動——雖然這極夜極晝的搞下來，但因為電視上每天都在放着安撫人心的科學家講座和針對極夜極晝的分析。再加上三天極夜，那極度的驚恐期過去。這會兒依然淡定無比了，該過的日子過，該打算的還得打算。

尤其當楚城答應在這裏辦個場子，讓村裏男人都去上班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到時候按照楚城的計劃，是先驅車回市裏面，他在市裏買了一套房子，準備在那裏住到這邊房子修好之後。那天說的不會離開，指的其實是不會再離開家鄉了。房子沒修好之前，他也不可能一直在這邊住着。

本來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是興高采烈的林語，沒想到這三天極晝過去，楚爺爺的葬禮風光結束後，那個晚上，楚城等到賓客全部散去之後，對着林爸爸先是深深鞠躬，然後真誠謝了一次。

林爸爸做成了這件事，只覺得了解一個大事，且又覺得楚城這個後輩極其會做人，對他自然也有了對後輩的照顧之心，當下只是勉強受了他這個禮，然後追問他之後的打算。

楚城卻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而是很認真地對他們說：“我最近一直在跟之前的朋友保持聯系，他們說，最近實驗室變異的動物越來越多，而且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出現了高熱，部分城市裏面有人出現了局部變異。”

林家一家人頓時被他的話給吓住了，林志忠皺了一下眉，腦子第一個晃過的居然是自家弟弟那晚上的手。不着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弟弟面前，林志忠肅然問：“怎麽的？難道是那些不明射線引起的變異？”

“有可能是，反正現在情勢很複雜，有可能比當年的SARS還嚴重。”楚城的回答，讓林志忠頓時陷入了沉默。

“什麽不明射線，志中你跟楚城神秘兮兮地說什麽呢？”林爸爸這會兒簡直是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兒子和楚城這會兒在打什麽啞謎。但是關鍵的他還是聽懂了的，這就是城裏出事了，而且說不定是傳染病，并且還有人變異了。

林志忠再追問了一下，楚城把內部消息一一告訴，一點也沒藏私。林語在一邊，一邊啃着西瓜，一邊暗自覺得觸目驚心。上一世他根本沒機會接觸到這些，還以為一切都是在這六天之後，沒想到現在就已經出現了這麽多先兆。

林爸爸聽到這些消息，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蒼蠅。

林志忠打電話問了自己的朋友，轉頭非常嚴肅地說：“我同事說，很多人都得了高熱，建議我們不要回去，跟SARS一樣，而且規模很大，且到現在臨床都死了很多人了，還是沒研究出對策，現在城裏面已經戒嚴，如果我們回去，估計會被隔離。”

這下，這幾天只是心裏驚慌失措，但到底還算淡定的林家人，頓時臉上再沒了笑模樣，氣氛一瞬間變得陰沉起來。林爸爸到底是家裏的頂梁柱，只是擔憂了一會兒，到底還記得如今這個消息，還是楚城的功勞，因此也算真心為他擔心：“那市區也戒嚴了吧？那你不如在家裏再住一段時間，不然去市區，萬一被隔離了，可不好！”

“沒事，”這回回來，已經算是承了林爸爸一個大人情。楚城心裏記住了這家熱心的人，但這并不代表就要賴在別人家，不過林爸爸眼底那抹真實的擔憂，也讓他心裏極為感動。現在爺爺已經過世，林爸爸最近的所作所為，他謹慎小心地觀察下來，覺得這個人不枉為一個值得尊重的長輩。這也是他會特地告訴這家人這些消息的原因，不過，他之所以會回市區，當然不會沒有做準備。

“放心，我在市區有認識的人，不會出什麽問題。”

聽到楚城這麽回答，林爸爸也沒辦法再留着他，再加上傳染病和只能暫時繼續留在家鄉的事情，讓林爸爸頓時覺得焦頭爛額，因此囑咐了楚城幾句，又叫他有事情就來找自己，終于和一邊焦慮的林媽媽去商量去了。

林語抱着個西瓜，糾結地看着楚城——家鄉市區雖然是三線小城市，但也有幾百萬人口，接下來的大批量瘟疫，這個男人，就算不會生病，也很可能感染。

就這麽看着人去死麽？林語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個人這幾天下來，從未對林家人有什麽防備，倒是林語對他一直很戒備。而且他看着林家家人相處的時候，眼裏晃過的還是羨慕的神色。

其他時間，這人雖然表情缺乏，但做事剛強獨斷之餘，對林家衆人确實打點照顧的妥妥當當。

但是，救他麽？

那……他怎麽解釋自己存儲的物資？怎麽解釋知道的事情？

林語陷入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