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蹭吃的人

周漢的做法很簡單，他每天早上一起床，什麽事情都不幹，就開始一家家溜達，大家都不太喜歡他，但村裏人還算淳樸，偶爾也有跟周漢父母有交情的，見他上門，也會叫他進門坐坐。

不叫他進門還好，若是進了門，他也不坐，就往人家養畜生的後面小偏房直接過去，一看到人家養的雞鴨豬羊膘肥體壯的，那眼睛都能放出賊光。嘴裏就念念叨叨一直說：“我怎麽不早回來呢！”

看到菜了也會誇人家菜地裏面的菜長得好，又說自家的菜地荒了。這天氣這麽冷，連個菜都沒得吃。

若是還不理他，他就厚着臉皮去要。

不過他也是挑人的，就像李大壯那種渾人的家，他是從來不去的。甚至連路過都很少。幾天下來，他倒也是收獲頗豐。

至于後來會盯上林家，純粹只是因為林家倒黴——林家的地窖，在林語之前的擴充和存儲之下，可以算是一個中型倉庫了，林語那會兒什麽都沒想，一門心思盯着衣食住行。

因此林家人，在吃穿上面，比起村裏人，那是精細了不止一個檔次。

同樣是魚，村裏面的人可以放點酸菜炖炖，林語家倒是可以紅燒又可以做剁椒魚。林媽媽之前殺了兔子，還做麻辣兔肉吃，全都是因為醬料齊全的關系，所以味道就特別香濃，引人食欲。

林家在村裏面的外圍，周圍除了表嫂，其他人家都空着，也沒人管他們什麽。村裏人也不是見到別人家做飯香就會往人家家裏窺探的人。

不過那周漢只是從外面路過了一次，聞到那濃香的味道，就如同蒼蠅聞到了肉一樣，雙眼發光就往林家沖。

林志中這會兒一般都在後院鍛煉呢，或者練拳或者跟林語對打。自從楚城醒了之後，因為楚城之前興趣的關系，學過截拳道，而截拳道殺傷力極強，可以說是真的為殺人而準備的武術。這在末世無疑是非常好的保命之術，因此在這個時候，一般是楚城在教林志中截拳道。而林語這時候大多在跟林爸爸一起在前後院給蔬菜澆水，喂雞鴨。

這周漢敲門的時候，也是倒黴，偏偏林志中和楚城在練拳，林語在剛好在後院喂雞鴨，幾個機靈的人都沒去應門——他們還以為是表嫂或者是豆豆呢！

結果性子有些忠直的林爸爸就去開門了——周漢一看開門的是林爸爸，就興高采烈地往門裏面闖，林爸爸愣了一下，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結果周漢長驅直入，一路就闖到了客廳。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走到客廳，就停下來，一臉垂涎地望着林家的餐桌——到了冬天之後，第一是因為天氣冷了，人需要多吃點，才能保證熱量。何況家裏幾個男人，運動量都很大；第二就是因為之前的存儲的東西，足夠他們過個豐盛的年。

林媽媽算計着，現在可以稍微大方一點了。于是這桌上的飯菜也豐富了起來。

而周漢闖到林家的這個晚上，剛好桌上就擺着臘肉炖紅薯粉，那一鍋油亮亮的，夾着酸菜和臘肉的香味。旁邊還擺着鹽蛋黃土豆絲，一個清炒茼蒿，另外還有一疊辣椒炒蛋。

他望着着這四個菜，一屁股坐下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林哥，你家日子還真好過呢。看這一鍋炖粉，只怕用了半斤臘肉吧？還有這個蛋，用湯碗裝，你們家真好過……哎，我就不行了，回來晚了，現在連菜都吃不上呢！”

林爸爸怒了，這人簡直是不知所謂，不過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了，頓時身上驚出一身冷汗——林媽媽這會兒還在後院炒着林語買的廣式香腸呢！

這要是被周漢看到了，那還了得！

于是他總算機靈了一把，對着周漢大聲說：“周漢，你這可說的不對！我們哪裏日子好過了，我們家可就這四個菜，一屋子五個人呢！”

這聲音很大，後院的林語就聽到了。

他耳目比林志中靈敏，開始就聽到有人，但沒在意，他也大意了，哪裏曉得周漢臉皮那麽厚，他還以為是豆豆呢。

這會兒聽到爸爸這麽說，他趕緊一溜煙跑去廚房，告訴自家老媽把香腸藏好。然後不等他說，林志中和楚城就停了練功，往客廳去了——開玩笑，這後院可死都不能讓外人進來，這幾十只雞鴨，還有七八只羊，大大小小的，還有豬什麽的。另外秋天抓的兔子，還有前幾天分到的魚。這會兒都用鹽抹了，挂在後院的廚房外面。

如果被周漢看到了，那還了得，只怕以後全村的人都知道林家偷偷摸摸過好日子。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林家為什麽會之前就藏那麽多東西，林家是預料到會發生之後的這些災難麽？

若是被人這麽疑惑，林家可就無法在這個村子繼續住下去了。要知道，現在大家的心情都比較穩定，但是如果情況繼續惡化，村裏人才不會管真相如何，憤怒的人們需要發洩口的話，有時候并不需要特別堅固的理由。

而如果情況再壞一點，若是因此被人盯上，以後家裏只怕就沒安寧日子過了。

因此林家人頓時都高度緊張了起來，林媽媽聽到周漢那個無賴來了，趕緊就把菜起鍋，然後把東西往櫃櫥裏面放了，和林語兩個人急急忙忙往客廳趕過去。

走到客廳的後門，就聽到林志中陰陽怪氣的聲音：“周伯伯……我記得，你家不是比李銳家那小子和桂蓮姐家分到的雞鴨都多麽……而且這幾天村裏面，大家都給你不少東西啊。怎麽這會兒又說家裏沒菜下鍋了？要是被送你菜的人知道。只怕心裏會不好想了！”

周漢噎了一下，但他臉皮厚，笑了幾聲說：“我這不是羨慕你們麽，大家都是在城裏面住着，你們回來的早，這會兒可以安安穩穩過冬了，可憐我和我女人，那家裏面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呢！”

反正他打定主意坐在林家的餐桌邊，就是不挪地方。

他聞着那菜的香味，這幾天雖然在幾家人家裏面蹭了幾頓，但哪裏有林家這飯菜精致，而且他聞着，總覺得調料都放的比別家多呢。

想到這裏，他鼻子抽了抽，又說：“不愧是城裏人，都這個日子了，你們做飯做菜還這麽精細，只怕花了不少糧食和肉，去李長興他們家換調料吧？”

他說到這裏，林媽媽再也忍不住，雖說客廳沒放什麽紮眼的東西，但是她到底怕周漢待在這裏，多一刻就容易被找到馬腳。

而且林爸爸是個口才拙的，林志中輩分不夠，楚城是個外人。這會兒也就她可以去把這個讨嫌的人趕走了。

因此林媽媽想了想，推開後門，走了進去，故意一副才發現的樣子，驚訝地說：“哎喲，周兄弟，這吃飯的點，你怎麽來了？”

這話問的極不客氣，簡直是諷刺了。沒辦法，一想到這個人的人品，還有他待在這裏，對自家的威脅，林媽媽就沒有好口氣。

她看到周漢想說話，趕緊說：“這會兒我們家要吃飯了，本來是要留你吃頓飯，不過今天沒什麽菜，我們家這幾個大男人，只怕累你上桌還吃不飽，所以我今晚也不留你了！改天有機會，再留你吃飯吧！”

這句話說出口，周漢居然還是一動不動，他居然說：“沒事呢，這飯菜很好了，很好了！”

說完就居然要自己動手，打算開始吃飯了。

林媽媽愣了一下，她是個潑辣性子，本來今兒這事，如果周漢借驢下坡，她還想着過幾天殺豬，給他送幾斤肉。大家都不容易，她也不想事情做絕。

但是這周漢這個行為，明顯就是個不要臉的。如果今天林家讓他蹭到飯，以後只怕家裏就沒個安寧了——聽說村裏面跟他父母熟的幾家人，現在看到他就關門呢！這樣都阻止不了他去上門蹭吃蹭喝外加在別人地裏面摸東西順手牽羊的決心。

這會兒林媽媽是動了真怒了，也不再給他留面子了。只是把臉一沉，說：“我們家也是才從城裏面回來，只怕是沒那個底氣留你吃飯呢。周兄弟，嫂子我不瞞你，我家這幾口人，你也看到了，都不是個省糧食的。這家裏一直都吃不飽也餓不死的。今兒是因為前段時間買的臘肉要發黴了，所以一起做了，吃了這頓也沒下頓了。我這心裏，比你還慌呢……”

說着說着，林媽媽居然抹起眼淚來了。

周漢讪讪的，不過他臉皮厚，況且但看着那熱氣騰騰的菜，又舍不得，因此有些嘟嘟囔囔地說：“你們家不好過……還收留個外人啊……”

這一句話下來，林語就火大了。他笑了一下說：“周伯伯，聽說周爺爺周奶奶存了好多糧食和臘肉呢，你舍不得吃麽？”

周漢愣了一下，村裏人勤勞。也沒有人去買肉，一般吃新鮮肉，都是去城裏面，不然唯一的葷菜，除了山上挖的陷阱，就是這可以一年吃到頭的臘肉了。

因此一般家裏面都會存一些。周家的父母也不例外，不過因為他們家是有親人在外的，所以除了拿走活的雞鴨什麽的，村長也沒準大家再進去，周漢還以為別人不曉得呢，這幾天一直說家裏沒個東西。其實他家的臘肉還剩了幾大塊，村裏人做東西實在，一塊臘肉十幾斤，只怕過冬都沒問題。只不過他就是天生的喜歡占便宜罷了。

這會兒聽到林語這麽問，看他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周漢只怕林語以後也去他家蹭飯，頓時就也不對桌上看了——這桌上的菜，其實也不怎麽豐富呢。如今過冬了，大家肉菜都舍得了起來，周漢上次還剛好趕到了別人家殺雞呢！

那一次，一只四五斤重的雞，周漢吃了一大半，也不管人家的臉色，走的時候還順手拿了幾顆白蘿蔔。

這會兒他只是有點餓了，林家桌上的菜，只算是做的不錯，但也沒有多大的葷腥。再看林語一臉期待的樣子，他再也坐不住。

就在這個時候，林媽媽也不抹淚了，直接把眼淚一擦，甩着臉說：“我們家收留楚城，那是因為他爺爺當年把林語他們爺爺從死人堆裏背出來！這救命之恩，我們林家就算餓死，也不會把救命恩人的孫子往外趕。我們家別的不行，良心倒是有一點，臉皮也是要一點的！周漢，今兒嫂子不留你了，我送你！”

說完，竟然是完全不給周漢好臉色了。

周漢有些後悔——他過來只是想蹭點好吃的，也不是想得罪林家人的。他也不是個大奸大惡的，只是天生就是這讨人厭的小氣性格，喜歡蹭吃蹭喝。他知道別人不喜歡他，但是在他看來，你們要面子不敢直接拒絕我，我就可以一直揣着明白裝糊塗。

他這回看了林家，發現他們家過的不錯，以後發展好了，不也是一個好的能撈油水的地方？

可惜這回把人家得罪了，下次可能再也弄不到什麽好處了。

抱着這樣的失望，他蔫蔫地回去了。

這一次之後，林家的警惕就再次到了高峰。林志中和楚城晚上鍛煉的時候就選在了前院，林爸爸被趕去在後院給林媽媽打下手，順便聽林媽媽一直碎碎念他怎麽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林家的警惕是對的，因為周漢之後果然不相信林家的日子真的過的有多慘。因為林家幾口人，擺明了氣色紅潤身體倍兒棒，一看就不像吃不飽的人，且楚城這個外人還能被他們好好收留着，周漢是死都不信。于是之後果然他又來了幾次，被林志中擋在了門外。

但他居然不死心，偶爾還挑飯點，在林家圍牆外面偷看。林家一家人因為他，連着幾天只能炒幾個白菜蘿蔔之類的菜。

林志中和林語吃了幾頓白菜蘿蔔，終于忍不住發飙了——雖然家裏有肉罐頭肉幹或者火腿袋裝雞腿之類的，但哪裏有菜下飯禁得住餓啊？！

而且，周漢這種人，他就是标準的見不得別人好，這村裏不止是林家，他每天就像個間諜一樣，去看哪家人過得好，哪家人又殺雞吃肉了，哪家人居然還有剩什麽什麽東西。

家裏的所有事情都丢給他老婆做，他反而好像把監視村裏面的人的夥食和存糧，當成了他人生的主業。

這樣的人，一直放着他，怎樣都是個麻煩。

于是一家人就着白菜和肉罐頭，商量了一下午，打算要好好對付一下這個奸猾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