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同學們冒死分開了席真和祁渡。

方靜氣得發抖,這哪裏是在打祁渡,分明是在打她的臉。

席真睡了半堂課她都忍了,睡醒了還擾亂課堂秩序,她還不能說兩句嗎?

這個已經參加工作十幾年的女老師,愣是被席真給氣哭了,一邊哭一邊往教室外頭走,班長丁淮攔都攔不住。

架住席真的裴涼一把松開他,皺眉道:“你突然發什麽神經?”

席真心裏已經把裴涼和祁渡都劃為禽獸:“關你屁事。”說完,他又捏緊了拳頭。

一直沒還手的祁渡眯了眯眼,擡起手背擦去嘴角破皮滲出的一抹鮮血。他前桌賀晨星連忙抓住他胳膊:“祁哥冷靜。”

席真的前桌顧超也趕緊勸:“班長去找老肖了,你倆快別打了。”

祁渡揮開賀晨星:“是我要打?”

“……”顧超無言以對。

大家一起看向席真,都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突然“發瘋”,有些膽小的同學眼中已經充滿畏懼。

如果說之前喊席真校霸還是調侃,現在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家夥是真的霸道。

上課睡到一半爬起來打人,屬實兇殘。

席真還沒從那股想要暴揍祁渡一頓的沖動中平靜下來,但同學們仿佛看異類一般的目光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又罵了一聲禽獸,轉身就走。

正好迎面撞上肖馳茂。

肖馳茂接到丁淮來報,一時間不敢相信。半個小時前席真才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說“謝謝老師”,“要向祁渡學習”,“和祁渡同桌挺好的”。

這才同了幾十分鐘,居然“好”到幹上架了。

就算是青春期情緒不穩定,這轉折也實在太快。

他揪住席真,再叫上祁渡,把兩人一塊提溜回辦公室,其他同學則在丁淮監督下自習。

這一次可就沒“賜座”了,兩個人一起站着挨訓。

肖馳茂道:“你們兩個自己想想這個行為的性質,把老師都氣走了!有什麽矛盾不能心平氣和地解決,非要在課堂上大打出手?席真,你先動的手,你來說。”

我說個屁,席真心想,說了你們也不信。

祁渡這個禽獸差點把他玩壞了……日。

一想到這種小X文劇情在自己身上發生,席真的拳頭就又硬了。

他憋住滿腔深仇大恨,低着頭道:“睡覺睡懵了,我的鍋。”

肖馳茂表示懷疑:“就這樣?”

席真“嗯”一聲,勉強編個理由:“不小心夢到祁渡變成了豬,吓醒了看到他的臉,太刺激了。”

肖馳茂:“……”

祁渡:“……”

席真擡頭,挑釁地看了一眼祁渡:“抱歉,沒有罵你是豬的意思。”

祁渡沉默地看回去,就在肖馳茂松了口氣,覺得這孩子真懂事,真沉得住氣的時候,祁渡一把揪住了席真的衣領。

“你他媽說誰是豬?”

兩個人瞬間拉近了距離,鼻尖幾乎戳在一起。席真整個人都要炸了,腦子裏的報警器不停地鳴叫,快逃快逃快逃。

媽的,逃個屁。

他不退反進,也抓住了祁渡的衣領,壓低聲音:“你。”

肖馳茂心裏咯噔一下,起身就要分開兩人,結果下一秒,兩個男生就已經打得難分難舍。

對罵聲都揉在一起,俨然是打出了真火。

“你再罵句試試。”

“豬就是豬。”

“豬你媽。”

“老子是你爸。”

氣氛火爆得肖馳茂都愣了一秒。他試圖分開兩人,卻分別挨了一拳一腳,不得不沖到教室,叫來幾個學生一起拉架。

結果七八個人愣是拉不開這兩人,還産生了更多的摩擦,沒多久就變成了打群架。

這團師生混戰的場面,很快引來了巡查中的地中海。

矮胖禿頂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伸出胡蘿蔔似的短小手指:“你們是要反了天了啊”

打成一團的師生們齊齊僵住。

地中海怒噴:“全部跟我去校長辦公室!”

高一九班,正式揚名。

班主任帶着七八個男生女生,整整齊齊站在校長辦公室挨訓。

地中海唾沫橫飛:“我一開門,差點被他們吓死!老師帶頭打架!整個辦公室一片狼藉!”

“眼裏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校規!開學第一天啊,今天才是開學第一天啊!我工作二十多年,從沒見過這種盛況!”

“高一九班,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校長是個和氣人,安靜地聽地中海發飙,還給他遞杯水:“莫生氣,怒火傷肝。”

地中海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又張開口。

校長截住話頭,笑眯眯地道:“肖老師,到底是什麽情況呀?”

肖馳茂頂着一只黑眼圈和一塊白襯衫上的黑腳印,堅強地說:“這不是同學們剛進高中不習慣嗎,我想着讓他們快點熟悉起來,就組織了個趣味小活動。”

地中海:“?”

席真轉頭看了肖馳茂一眼。

肖馳茂回他一個閉嘴的嚴厲眼神,轉頭對上校長,又笑道:“怪我,沒輕沒重,讓主任誤會了。”

“原來是這樣,”校長了解地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下次注意啊。”

地中海:“……不是,就這麽放他們過去了嗎?”

校長轉身拍了拍他的肩:“畢竟還小嘛,才進入一個嶄新的環境,難免情緒亢奮……”他一邊說話,一邊用背在身後的手朝肖馳茂等人飛快地揮了揮。

肖馳茂會意,迅速拉上席真幾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沒機會阻攔的地中海:……

帶着學生成功跑路的肖馳茂:噢耶。

師生幾個都是傷員,出了校長辦公室,沒回班,而是先去了趟醫務室。席真插着兜,低着頭,落在最後,走到醫務室門口就停下。

肖馳茂叫了他一聲,他回:“我不用。”

肖馳茂打量他一眼,确實沒看到什麽傷,點點頭,帶着其他學生進去了。

席真心情複雜地看了眼肖馳茂背影。

他不是很懂這家夥為什麽不說實話,老好人嗎?

雖然是在氣頭上,但席真也知道打架是自己不對。要不是肖馳茂那警告的一眼,他可能會沖到校長面前一人做事一人當。

最煩欠人人情。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沒一會兒,他面前落下一片陰影。他警覺地擡頭,看到是裴涼,稍稍松了口氣,但還是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醫務室裏,校醫還在給大家擦碘酒。勸架的臉上都挂了些彩,這屬于誤傷。祁渡倒只有嘴角破了點皮,席真嘴上發狠,手底下卻還知道輕重,他知道事實情況是現在的祁渡還是無辜的。

他就是實在接受不了這張臉,信息素依賴症給他留下太深的陰影。

不過,沒分化的祁渡菜得很,反擊了半天,他連根汗毛都沒掉。

發現這個事實,他心情好了許多。

裴涼額頭貼了個創可貼,其他也沒什麽傷。他跟席真是初中同學,大家就暗搓搓慫恿他來探探席真的底,到底跟祁渡有什麽深仇大恨,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都忍不住動手。

“幾天不見,你怎麽更傻逼了?”裴涼這麽問道。

醫務室裏豎着耳朵偷聽的同學們眼前一黑,差點暈厥。

難道今天又要發生一起血案?

好在就在醫務室旁邊……

丁淮和顧超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走到祁渡身旁。要是席真再冒出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祁渡沒什麽表情,心平氣和地道:“不用看着我,我已經知道他是傻逼了。”

丁淮:“……”

顧超:“……”

席真還沉浸在祁渡是個菜雞的好心情中,也就沒有因為接連被兩個人罵傻逼生氣。

“以後不會了。”席真對裴涼說,同時也是對自己說。

什麽分化成O,什麽信息素依賴症,不過是一場噩夢。

他席真,絕對會分化成絕世猛a。

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概率,這個噩夢真的是未來,他也會親自扭轉乾坤。

話說回來,早知道能穿回來,他應該調查清楚他是怎麽跟祁渡搞上的。

現在再想已經晚了,不過……經歷過那一切,他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上祁渡?他又不是受虐狂。

看着吧,他會變強,變得比所有Alpha都強,總有一天,他會将禽獸踩在腳下,讓他痛哭流涕。

裴涼莫名其妙地看席真:“你幹嘛突然一副熱血少年的樣子?”

席真:“我有嗎?”

裴涼點頭:“就差加個頭頂冒火的特效。”

“……”席真:“你怎麽不說我穿個內褲裸.奔呢?”

裴涼:“那是什麽,變态嗎?”

這都不知道,席真鄙視他:“真正的熱血少年,每天都會換不同顏色的內褲。”

不看動漫的裴涼:“……牛逼。”

又過了一會兒,處理好傷口的人陸續走出醫務室。

第一個是祁渡。

席真和祁渡目光對上的那一刻,靈魂深處湧動起既想靠近又想遠離的複雜情緒。他無意識攥緊拳頭又松開,幾秒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一直很緊張的丁淮顧超幾個,輕輕松了口氣。

真的別再打起來了,今天才是開學第一天啊。

他們真怕明天早操整整齊齊站主席臺上念檢讨。

幾個人貼着牆根,悄沒聲兒地迅速溜了。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肖馳茂,他笑眯眯地看着席真:“一起走吧。”

席真是特地等他的。誤傷老師,是他理虧,肖馳茂說什麽他都應着就是了。

他等着肖馳茂罵他,等了半天,卻一直沒等到。

餘光看着肖馳茂出自自己手筆的黑眼圈,他終于忍不住說:“肖老師,對不起。”

肖馳茂頗為意外地轉頭看他:“終于從噩夢中醒過來了?”

“……”

肖馳茂倒不是諷刺席真,他看得出這孩子講的是真話,課堂上的異常還真有可能是做了噩夢分不清虛妄和真實。

“以後少打點游戲,尤其是那些打打殺殺的。”他顯然誤會了席真噩夢的內容,又說,“上課也不要再睡覺了,初中成績不好沒關系,高中是新的開始,從現在起努力學習,還是有希望追上大部隊的……”

席真認真聽班主任的絮叨,沒有一點不耐煩。

肖馳茂見他竟然聽得進去,露出欣慰的笑容。學生肯浪子回頭,他這拳頭,算是沒白挨。

兩人一個循循教誨,一個從善如流,場面十分和諧。

走在最前面的祁渡若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這師生情深的一幕,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麽,又轉回了頭。

現在想起來裝乖了,有夠搞笑的。

真的是……

他從沒讨厭過誰,席真做了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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