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祁渡去衛生間洗了個臉,清醒了點,回到教室,看到席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又在用水筆畫三八線,一時心情複雜。

怎麽說呢,雖然幼稚了點,至少比剛才一臉溫柔的樣子正常多了。那個詭異的笑容真的讓人很想報警。

雖然畫了三八線,還和祁渡約定了不能過界,但席真本人并沒有那麽強的自我管理意識。

下午課上完,他的胳膊肘也差不多把一半三八線抹沒了。

祁渡看了他出界的胳膊肘好幾次,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沒必要把水準降低到和對方一個等級。

一切被過道另一邊的丁淮和王孟羽看在眼裏。

他倆對視一眼,你挑挑眉,我擠擠眼,不約而同地壞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太陽不知不覺從東走到了西,沉甸甸地墜在地平線上,染得天邊一片橘紅。夜幕即将降臨。

最後一節課上完,肖馳茂走進班裏說,今天輪到九班和十班給學校綠化除雜草,報到名字的下樓幹活,其他人在教室裏打掃衛生。

席真是負責除草的。他跟着大部隊找到九班負責的區域,邊拔草邊琢磨,怎麽通過“非法手段”拿到Alpha僞裝劑。

他倒是認識一些比較“社會”的朋友,但是答應過老爸,不再找他們。

正想着,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宋燃拎着裝滿雜草的垃圾袋,和一個女生嘻嘻哈哈走過去。

這女生跟中午翻花繩那個不是同一個。

席真搖搖頭,剛想收回目光,餘光瞥到裴涼強行收繳了顧超他們組的雜草,提起垃圾袋跟了上去。

“……”

他給宋燃點了個蠟,明哲保身地縮回腦袋,專心跟雜草較勁。

突然手心一下刺痛,低頭一看,是草葉上的鋸齒劃了下手。

同一時間,顧超驚訝的聲音響起。

“卧槽……有蛇?”

“哪兒啊!”

“那邊那邊,游過去了。”

“真哥快跑。”

驚慌失措的腳步聲響起,同學們以席真為圓心飛快地分散開,慢了一拍的席真站在原地,看着蹿過來的黑影沉思了零點一秒,彎腰猛地一捏,直接掐住了黑影的七寸。

這是條勉強比他的腳長一點的小蛇,青灰色表皮、橢圓形腦袋和圓溜溜的眼睛,都在訴說它的無害。

但蛇鱗滑膩的手感還是讓席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同學們肅然起敬,你一言我一語地評價。

“這才是猛男該養的寵物。”

“小青你怎麽了小青。”

“您就是許仙轉世?”

“據說蛇有兩個……唔。”

“嘶。”小蛇吐着信子拼命扭動。

同學們再次戰略轉移。

席真正琢磨拿這蛇清蒸還是紅燒,旁邊一只手橫空出世,劈手奪走小蛇,直接甩飛到灌木叢裏。

摔得七葷八素的小蛇原地裝死,不動了。

席真皺眉搓了搓捏過蛇的拇指和食指,轉頭看向身側,看到祁渡的面癱臉。

其他同學依然站得遠遠的,和席真視線對上,就回一個“你好棒”的尊敬眼神。

腳下卻紮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這群二貨……席真都懶得吐槽,對祁渡低聲說了句,“謝了。”

“沒事。”祁渡剛想轉身,餘光瞥到席真手心一抹嫩紅,眉頭一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席真瞬間汗毛直豎,第一反應是立刻将手抽離。對他而言,祁渡掌心的灼熱溫度比蛇鱗的冰冷觸感還要恐怖得多。

但他這一抽竟然沒抽動。祁渡死死把住他的手腕,強行将他手翻了個面。他不知道祁渡的力氣為什麽會這麽大,被抓住後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他不禁色厲內荏地道:“放手!”

祁渡不放,垂眸道:“這是怎麽回事?”

同學們正慢吞吞試探着走回來,聽到祁渡的話,順着他目光看向席真手心。

一道新鮮的傷口格外顯眼。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

“真哥被蛇咬了?”

“不像是咬,牙齒擦了一下?”

“快去醫務室。”

“還是先別走動吧,降低血液循環的速度。”

“先把毒血吸出來。”

“對啊,要先吸掉毒血。”

“……”

一群人緩緩将目光移到祁渡的嘴上。

哎呀,有傷。還能吸嗎?

席真被他們的想象力折服了,半天才有機會插個空:“只是被草葉劃了一下而已。”

“啊……”

“原來是這樣。”

“太好了。”

席真陰恻恻地問:“我怎麽感覺你們很失望?”

“沒有沒有。”

“快幹活吧,都快六點了。”

大家趕忙散開。

席真低頭去看還黏在自個兒手腕上的手。那只手頓了頓,很快自覺地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祁渡道,“誤會了。”

席真倒也沒那麽不識好歹,搖了搖頭,又說了句“謝謝”,轉身拔草去了。

祁渡站在原地,低頭看向手掌,指腹殘留着男生腕部肌膚溫熱的觸感,隐約散發出微不可察的甜美與芬芳。

他無意識地擡手,放在鼻下嗅了嗅,回過神後臉色一變,暗罵一聲:變态。

席真對祁渡的變态行徑毫無察覺,除草結束,回到教室,各科老師布置了作業,他就背着書包去坐回家的地鐵了。

等地鐵時,在站臺碰到了宋燃。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扭過頭去,假裝沒看到對方。

地鐵到站,他們一左一右沖進去,發現只剩最後一張空位。

宋燃蹦了過去,搶到了這張空位,嘚瑟地揚起嘴角。

“……”席真嘲笑他,“看把你能的。”

宋燃拍拍膝蓋:“書包要不要放我這兒呀?”

十來公斤的大書包挂在少年清瘦的肩膀上,确實觸目驚心。

但宋燃可不是出于好心,他是在模仿席真老爸,以前初中放學,老爸就在校門口等着,席真一出來就笑眯眯問:“書包要不要爸爸拎呀?”

席真擡手去掐宋燃肩膀:“兒子,皮又癢了?誰是誰爸爸?”

宋燃揮掉他的手,表情神秘地說:“今天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麽?”

“你和準校草gay裏gay氣。”宋燃抓住席真手腕,捏着嗓子裝腔作勢,“要不要我把毒血吸出來呀?”

“滾。”席真猛地收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罵他,想了半天說,“我跟那家夥可沒關系,倒是你,跟小姑娘打情罵俏,被裴涼抓個正着,小心貞操不保。”

宋燃目光一飄:“我沒看到他啊。”

席真深深看了他一眼:“但他一直在關注你。”

“……!”宋燃面紅耳赤,再次和席真絕交。

也不知道這次能絕多久,能不能超過一天。

回到家,老爸已經做好晚飯。

飯桌上照例擺着三副碗筷,但吃飯的只有他和老爸。

別誤會,他那個身為Alpha的父親并沒有死掉,而是在天上。

不是那種大人哄小孩的“在天上”,而是字面意義的“在天上”。

席真的父親是一名偉大的宇航員,他駕駛的“求索者號”宇宙飛船五年前出發前往火星執行任務,至今未歸。

席真看了眼沒人吃的那副碗筷。雖然已經五年了,還是覺得很不習慣。

但這是老爸的執着,他也沒法管。

吃飯的時候,老爸照例問他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麽,老師教得好不好,和同學相處得融不融洽,簡直把他當成沒長大的小屁孩。

席真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吃完晚飯,老爸要回單位加班,臨走前摸了摸他的頭,讓他認真寫作業。

“寫完作業才準看手機。”老爸說,“校草比賽的票我會幫你拉的。”

席真乖巧地“嗯”一聲,心裏卻在想僞裝劑的事。仔細想想,雖然承諾過不再和那些“社會人士”來往,但買個東西應該不算背約?

這東西實在是必需品,不找那些人沒辦法。

等老爸出了門,席真摸出手機,給一個昵稱【紅桃A】的家夥發消息。

—有沒有wzj?

—說人話。

—alpha僞裝劑。

—要這個幹嘛?

—你管我?就問有沒有。

—有是有,價格嘛……

—多少?

—兩萬一支。

“……”席真沉默了一會兒,繼續打字。

—兩百賣不賣?

—?

—?

兩邊互發了七八個問號,【紅桃A】沒了脾氣。

—哥,你這砍價功力跟誰學的?

—二十?

—滾!

要不是最後關頭找補了句“開個玩笑”

,席真差點看到紅色感嘆號。

到底是多年老客戶,【紅桃A】原諒了他的無禮,思索片刻回複。

—給你個優惠價,兩千塊,怎麽樣?

這優惠力度令席真覺得可以再試着砍一砍,但深思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真把人惹急了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賣家。

—效果能持續多久?

—看你體質,三個月到半年不等。

席真算算,平攤到每個月最多三百多。

也還可以接受。

假期做個兼職輕輕松松賺回來。

—那先給我發一支吧,盡快。

—老地方?

—老地方。

肖老師沒說什麽時候體質檢測,但看學校那麽急,可能最遲也就下個禮拜。

席真确認了這周“貨”能寄到,稍稍放了心,收起手機,回房間寫作業。

他倒是有心認真寫,語文和英語都努力抄滿了,理科的大題也填了些公式,選擇題還能擲骰子,填空題咋辦?

想了半天,他掏出手機,戳了戳顧超:“前桌,數學做完了嗎?”

顧超了然地發了張照片,是數學作業的答案,字跡有點眼熟,但他也沒多想。

“多謝了兄弟。”席真飛快地抄完,感覺到手機震動,拿起來一看。

“不謝,求的你同桌的。”

席真:“……”

他對着抄好的答案看了半天,很有骨氣地用透明膠帶一點點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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