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別跑了。”席真看了眼臉紅氣喘的祁渡,以為這家夥體力不支,“他們沒追過來。”

他抽張餐巾紙,啪一下拍祁渡額頭上。餐巾紙被汗吸住,垂下擋住祁渡深邃的眼睛。

“體力真差。”但是讓人放心。席真沒說出未盡之語,猖狂地笑,“要多鍛煉了啊。你看我,多強壯。”

祁渡沒反駁,用餐巾紙擦了擦臉。

“生氣了嗎?”席真撞了下他肩膀,“別了吧。走,一塊兒逛逛學校。”

祁渡本來就沒生氣,更何況還被席真碰了肩膀。

他神情自然地伸出手:“正好看看秋天的校園。”

席真完全沒注意他的手,嗯一聲,轉身一馬當先地往前走,身後尾巴高高豎起,尖端輕輕搖晃。兇猛的貓科動物,開始興致高昂地巡視領地。

祁渡空空的右手垂下,若無其事地塞進兜裏。章魚用觸手托腮,已經沒有力氣生氣。

如果剛剛再主動一點,手往前一點,不就可以牽住席真的手了嗎?

那不是耍流氓嗎?

兩個a,不算耍流氓。

我喜歡他,那就是耍流氓。

祁渡心情很亂,走在席真身旁,聞着席真的氣味,又感覺平靜一些。

兩人在學校溜達一圈,撿了兩片樹葉,在那研究半天脈絡的差異,直到第二節 課上課,才悄悄摸摸回到教室。

路上已經沒有浩浩蕩蕩的人群和樂隊。

青春期的孩子臉皮薄,大人們都知道。既然兩人害羞,大家也就散了。

老師們也還不至于那麽喪心病狂,雖然找到了作業,并沒有讓席真補。只有地中海煩死人了,歡天喜地送完錦旗,又火急火燎組織《向席真和祁渡同學學習》的讨論會。

席真想死,這還不如讓他補作業。

但地中海是認真的。讨論會前,他還特地找到祁渡,跟他講清楚為什麽把席真的名字排在他前面。

說是畢竟席真帶病上陣,雖然你是第一個下水的,但他的勇氣和精神也實在可嘉……

祁渡對誰的名字在前并無所謂,他只是不太贊成大家學習見義勇為,讨論會上特地強調這一點。

“當時情況緊急我才會下去,希望同學們遇到這種事還是保重自身為主。”

他強調了“保重自身”四個字。

席真沉思:他剛剛是看我了嗎?

地中海有點沒面子,好吧,這個學習讨論會是他沒有考慮妥當,見義勇為的前提是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這麽不給主任面子真的好嗎?

他失落地散了會。

會後肖馳茂讓祁渡和席真一塊去領他們班抑制劑,順便去跟主任打個招呼,安慰安慰他。

祁渡:“……行。”

席真:“那除非他把錦旗收起來,別挂學校大門口。”

肖馳茂忍俊不禁:“那是不可能了,你們這雙子星的名聲,已經打到兄弟學校去了,主任現在特別驕傲,沒挂橫幅就不錯了。”

席真:“……”

讓他死了吧,真的。

路上他們經過那錦旗,發現上頭竟然還被好事者貼了張橫批

永遠的神。

席真:一種草生植物。

他更沒心情安慰地中海,随便糊弄兩句,就拉着祁渡告辭。

地中海看着他們的背影,捧着保溫杯,表情柔化在蒸騰的熱氣裏。

這倆孩子,真好……

席真打了個寒噤,轉頭警惕:“誰在罵我?”

“沒有。”祁渡把高高翹起、試圖假裝尾巴、這樣就能和席真變成同一個種族的化莖腕壓下去,又說一遍,“沒聽到。”

席真不疑有他:“你說沒有,那肯定是真的沒有。”

祁渡一怔。

席真轉頭,對他笑了一下。

就此,祁渡确定,他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如果席真還能喜歡他,那就是拯救宇宙了。

兩人抱着配給的抑制劑回到班裏。肖馳茂讓他們放公共儲物櫃鎖好,提醒說,體檢結果終究不是百分百的準确率,除了顧超,其他人也都不能掉以輕心。一旦察覺到自己或者同學有分化成Omega的征兆,立刻來取抑制劑。

同學們表示記住了。

随着期中考試的逼近,大家陸陸續續都開始分化。他們這屆還是受楊澈影響太大,整體分化時間都提前不少。

和體檢結果一樣,絕大部分同學是Ba,分化得比較早,Alpha和Omega雖然晚一點,但也陸續進入“預分化”。現在到處都飄着淡香,夾雜一些不可名狀的奇特味道。

這些味道會令人很容易聯想到腐爛的沼澤、濕潤的雨林、黑巫師的邪惡實驗、化學課打翻的氨水……

雖然生理課早就教過大部分Alpha不太好聞,但大家也沒想到會這麽惡心。

相比之下九班的Alpha真的是一股清流,祁渡是海鹽不必多說,裴涼是大雨之後的泥土氣息,席真則是早春剛長出的嫩葉清香。

——只有祁渡能準确聞出這是桃花的葉子,雖然對Alpha會長出桃花感到驚訝,但他并不打算和第二個人分享。

——席真的信息素拟态還是罕見的貓科動物呢。特別的貓貓,當然會有特別的味道。

九班成了高一唯一的淨土,一下課就有好多Omega聚在門口狂吸。

畢竟,Ba對信息素氣味不敏感,只不過隐約嗅到一點,Alpha是“久而不聞其臭”,只有Omega是最大受害者。

因此,最關注信息素控制的不是Alpha,反而是Omega。

幾乎每個班都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你上課認真點啊!照着老師說的好好控制你的信息素啊!”

“我也想,可是好難啊,這方法太玄學了吧!”

随着這樣的對話越來越頻繁,因為自己臭烘烘而理虧不敢說話的Alpha,也開始不高興了,向老師哭訴,不是他們不努力,“想象信息素是有形的存在”“去空氣中抓取溢散的信息素”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做得到啊?

有沒有什麽小藥丸可以嗑一嗑……輔助一下……

對于他們的請求,生理老師遺憾地表示,嗑過藥的,現在都在戒毒所。

alpha們:“……”

但旋即老師又給了他們希望:“我們知道這确實很難,所以期中考試之後會組織一次軍訓,幫助你們完成這項訓練。”

好耶。

alpha喜極而泣,頭一次這麽期待考試。

“真的很難嗎?”體育課上,席真看了眼縮在角落,不敢參加集體活動的“臭”Alpha們,有點困惑地問。

他自己是個僞A,Omega天生對信息素有更好的控制力。

而祁渡和裴涼這樣T值奇高的Alpha,同樣控制得非常到位,來九班門口呼吸新鮮空氣的Omega都會抱怨,那麽好聞的味道,多洩露一點造福群衆嘛。

“很難啊。”已經臨近分化的宋燃,趴在裴涼身上,懶懶地說,“不要拿你們這群特例和普通人比好不好?”

自從分手又和好,和裴涼的關系曝光,他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席真看他這樣就煩:“早戀能不能別那麽高調?”

管東管西,真霸道。

章魚用觸手打了個結,在地上憂郁地打滾。

來管我,來管我。我最喜歡霸道。

席真沒有讀心術,卻能感覺到目光,詫異地看了眼祁渡。

祁渡邊把飛奔到席真臉前想獻殷勤的打結章魚按住,邊露出詢問之色,仿佛剛才看席真的不是他。

感覺錯了嗎?席真迷惑地轉回頭。

宋燃想為自己分辨,裴涼替他解釋:“他受易感期影響,沒什麽精神。”

席真冷漠地哦一聲。其實他也能感覺到最近有種憊懶感,應該是分化的副作用。可就是他也能感受到,才更覺得不爽。

不要向生理本能妥協啊混蛋。

他目光移到旁邊不說話的顧超身上,手插兜裏,往後一靠:“你呢?最近感覺怎麽樣?”

顧超搖搖頭:“還是感受不到信息素的存在。我想有機會再檢查一次,可能我就是Ba。”

賀晨星下意識道:“不會吧。”

顧超苦笑:“誰知道呢……你這麽失望是什麽意思?”

賀晨星:“沒有啊,我只是覺得體檢準确率那麽高,應該不會錯。”

“是嗎?那要是最後我就是ba呢?”

“那就是呗。”

“果然你還是因為性別在優待我吧。”

“所以你是從哪句話聽出這個意思的!”

“全部。”

“……”

兩個人一如既往地因為分化問題争吵起來。其實賀晨星知道他同桌就是分化前的焦慮,但是他也很不喜歡被這麽誤會。

他們吵了一會兒,打算找同學們評評理,擡頭一看,卻發現大家都往籃球場去了。

“還是打球吧。”

“走走走。”

“3v3?”

“打半場吧,半場。”

賀晨星:“……”

顧超:“……”

他們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挺沒意思。

兩人跟上大部隊,一起打球去了。

打完球,大家都出了點汗,一起去衛生間洗臉。顧超賀晨星匆匆洗完,跑去小賣部買飲料。剩下席真在一頭,祁渡在另一頭。中間是裴涼和宋燃面對面,互相幫忙擦臉上的汗。

他們還低聲交流。

“累不累?”

“還好。關鍵是幫我聞一下有沒有味道。”

“沒有。我會時刻注意的,放心。”

“謝謝。”

“跟我還說謝?”

“那你要怎樣?”

“你猜……”

“籃球好像忘拿了。”席真關上水龍頭,自言自語往外走。

經過祁渡時,用力拉了他一把,在他耳邊小聲說。

“一起走吧,笨蛋電燈泡。”

祁渡看了看被拉的手腕。

袖子為什麽那麽長?

本來都可以和席真的手心貼到。

他垂下眼,看到一半影子落在席真身上,不禁想,如果足夠大,大到充滿整片天地,不就不用那麽刻意,随時能“不小心”碰到席真了嗎?

祁渡的思路一下開闊了。

觸手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

它又開始膨脹,變粗變壯,努力成長。

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宋燃撓撓後腦勺:“感覺他倆怪怪的。”

可不是嗎?祁渡的信息素都快往席真身上蓋章了,席真也沒什麽反應,像是已經默許。換了其他Alpha,早就打起來了。裴涼知道祁渡的五感強化得很厲害,只在心裏想了想,沒有說出口。

祁渡卻沒有在聽裴涼和宋燃又說了什麽,他正在努力長大。

幽冷的海水大面積鋪開,怪物隐蔽在水下,不斷延展粗壯的肢體……

虛空中響起嘩嘩的水聲,傳進尖尖的貓耳朵裏。

席真手背的汗毛豎起,迷惑地轉頭:“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沒有。”

“?”席真,“我還沒說是什麽。”

祁渡反手捏了捏脖子,信息素的陡然增長,令他的控制變得不那麽自如。他耐心地說:“那你說,感覺到什麽了?”

席真一愣,一瞬間他有種非常危險的預感,好像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會打破一層看不見的壁壘,某種努力隐藏自己的可怕存在會破罐子破摔,露出猙獰恐怖的一面。

“沒什麽。”他搖頭,加快步伐,回了教室。

祁渡卻越走越慢,最後停下,看着他的背影,伫立許久。

舞動的觸手,因為過度的壓抑,成長的速度,又加快不少。

祁渡從兜裏取出席真送他的千紙鶴,看了一會兒,喉結動了一下。

本來是想安撫信息素,讓它成長得慢一些。

捧着席真親手折的千紙鶴,胸口卻感到一陣火熱。

席真的手,曾經摸過這千紙鶴的每一處褶皺。

如果他也能變成千紙鶴……

祁渡手指一緊,險些把千紙鶴揉皺。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告訴自己,想那麽多有什麽用,手都牽不上。

作者有話要說:小祁:我想要真正的成長!成長一整夜的那種成長!

真真:淦

小祁:對

真真:?

連不上的可以往前翻一章,昨天鎖文後改了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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