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說話不算話! 你和他真的相處得很好……

江容垂頭看着顧小文, 一時間沒能給出反應,兩個人在曲終的餘韻裏面對視,彼此眼中都是未散的笑意。

直到有人在他們不遠處開口, “你們在……”

江容突然觸電般地松手, 顧小文“哎!”了一聲,結結實實的屁股遭殃, 墩在了甲板上。

顧小文和江容一起循着聲音看過去,就見白康城神色奇異地看着兩個人。

“你們剛才……在跳舞?”白康城看上去十分的不可思議。

江容神色慌張,像是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顧小文神色帶着點惱怒, 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站起來,“是啊,我見他悶在屋子裏沒趣兒,就帶着他出來玩。”

“康城哥在找江容?”顧小文走到江容的身邊, 用手臂很輕地碰了碰江容手臂, 帶着安撫的意味。

江容側頭看了顧小文一眼,倒是真的放松下來一些, 白康城看到兩個人的互動,神色更詫異。

“是, 我找江容,”白康城說,“在屋子裏沒有見到他……”

“舞會快要結束了, 江容要彈一首鋼琴曲, 我來帶他過去。”白康城看向江容,“你答應的,現在跟我過去?”

他的态度很溫和,江容的情緒穩定下來, 他确實是答應了,要在舞會結束之後,彈一首曲子。

他擡手晃了下手裏的筆記本,說:“我先,放回去。”

顧小文直接接過來,“給我,你去彈,我幫你拿着,等你結束了問我要就行了。”

顧小文興味盎然,“你還會彈鋼琴啊,我也要去聽一聽!”

她說着拽過江容手中的筆記本夾在自己的腋下,然後赤着腳跑去不遠的地方,把兩個人的鞋子都拿過來。

“先把鞋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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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文說着自己很快蹬上了鞋子,江容雙手攪合在一起,看向白康城,兩只腳也疊在一起,眼睛看向他,抿着唇。

白康城對着他笑了笑,“不着急,你慢慢來,頭發也有些亂,進屋去梳理下,我先上去等你。”

江容點了點頭,白康城又看了顧小文一眼,然後率先去了上層。

江容也穿上鞋子,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到了之前江容睡覺的屋子。

“我幫你整理?”顧小文見江容進去衛生間好一會也沒出來,他不是在上廁所,因為衛生間的門是開着的,通過磨砂玻璃,能看出他一直在對着鏡子撥弄頭發。

顧小文扒在門口對他說:“我比較擅長這個。”

江容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但是沒有說話。

顧小文簡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說了一句,“我不碰你,只碰頭發。”

江容這才把自己扒拉的像是雞窩一樣的頭發,交給了顧小文。

顧小文果然很規矩,全程哪怕是碰,也只用木梳碰他頭皮,甚至還會提前預告要碰哪裏。

江容很快放松下來,他甚至在想,交朋友好像也不是很難。

然後就在顧小文弄完了頭發,甚至用梳子給他撥好了歪掉的領結之後,在江容完全放松的狀态下,突然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垂。

江容一下子站起來,顧小文迅速跑出老遠,擡起手對着江容說:“冷靜冷靜,我是看到那裏有頭發!”

江容紅着一張臉摸着自己的耳垂,氣得不行,她說話不算話!

顧小文表情真摯地說:“好吧,我是看你耳垂白嫩嫩的很好捏,才捏的。”

她說:“對不起。”

江容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看着顧小文,在顧小文還要說點什麽要安撫他的時候,他才說:“沒關系。”

顧小文笑起來,迅速說:“都弄好了,咱們走吧,你都會彈什麽曲子?我想點播,我沒在你的娛樂室看到鋼琴哎……”

“我會的,不多,”江容邊朝着門口走,邊伸手又在自己耳邊碰了下,那裏燙得厲害,他用手掌帶風扇了扇,有些氣悶道:“你不要再,突然!”

他指了指自己泛紅的耳垂,顧小文強忍再捏一下的惡劣欲望,點頭,“好好好,我不會再突然捏你,那告訴你之後捏行嗎?”

“不行!”江容關上門,難得語氣居然帶上點嚴厲,“點播也……不行。”

說完他就率先邁步走了,顧小文跟在他身後,嘟嘟囔囔,“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家朋友有的還親嘴呢。”

她當然在扯淡,誰家朋友沒事也不親嘴。

江容不是智障,他只是自閉,他無法共情,甚至無法理解很多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但是他也會學很多東西,會獨自去上學,他接受的人不多,但接觸的不算少,沒交過朋友,但也不是沒有人試圖和他交流。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再說就算是個真智障,也知道嘴不能亂親。

江容用理智來分析了一下,得出顧小文這麽說的原因,應該是在逗他。

所以他沒有回應,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就繼續走了。

“啧。”

顧小文撇嘴,心想他還真難騙。

兩個人很快上了三層,三層的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宴會接近尾聲,林一楠正在像最開始那樣,用話筒诙諧地說些話,算作今晚的宴會謝幕詞。

〔弋?〕

看到江容走過來,他對着話筒吹了聲口哨,然後很鄭重地介紹,“向我們走來的這位小王子,是我最好的哥們最疼的弟弟,白家二少爺。”

“好容易說動他給我彈婚宴結束曲,”林一楠玩笑道,“他等會彈的就算是拉鋸一樣難聽,你們也得幫我鼓掌!不然我哥們康城會跟我取消合作合同的。”

衆人哄笑,視線聚集到江容身上,其實對于圈子裏的人他的來歷不是秘密,江容的來歷當時在圈子裏是個不小的笑話,只是現在沒有人提起了,畢竟白康城對他的重視,比什麽出身重要多了。

但是衆人對于白康城這麽重視江容的原因就不大清楚了,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人說白康城是不行,為了白家的種才會對江容格外看重。

畢竟白家除了這兩兄弟都死絕了,要不是白康城不行,他為什麽不結婚,為什麽不生育,甚至身邊這麽多年了,連個女的都沒有。

關于這些除了白康城的發小林一楠之外,也沒人知道,白康城本人聽到了什麽傳聞,也都懶得去解釋澄清,對于白康城來說,沒有什麽比工作更重要,人到了一定高度,是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對他的看法的。

江容在衆人的視線中慢慢走到鋼琴的邊上,他并不怯場,嘈雜和人聲确實讓他難受,燈光也讓他不舒服,但他有一套自己反複練習的方法,能夠短時間地屏蔽掉這些,讓自己沉浸下來。

顧小文本來也擔心,站在不遠處的欄杆邊上,緊緊盯着江容。

江容沒看任何人,他坐在鋼琴的邊上,手放在琴鍵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按響了第一個音。

這一刻海風撩動他的鬓發,他真的像一國最尊貴的小王子,不為外物所動,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統領屬于他的國度。

幾個音調出來,場中稍稍靜下來,顧小文也很快聽出了,他彈奏的是——《夢中的婚禮》。

這曲子現實世界也有,這個顧小文是知道的,因為曾經被人約去聽過大師音樂會,她對這首曲子記憶深刻,因為演奏之前,那個大師還講了這曲子背後的故事。

悲哀卻美麗。

顧小文有瞬間的恍惚,她靠在欄杆上,聽着音調從江容指尖流出,并沒有她當年聽得那麽流暢,連她這外行都能聽出還很生澀。

但她聽得入迷,看着江容也看得入迷。

江容開始彈奏,就自動屏蔽了周遭的嘈雜,他睜開了眼睛,在曲子進入高潮的時候,眼睫快速抖動,手指也在琴鍵上極速跳動,他的視線亂飄,正和站在他不遠處的顧小文對上。

顧小文由衷地對他笑起來,江容迅速挪開了視線,很快又轉回來,也很快地對她勾了下唇。

“你和他真的相處得很好。”白康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顧小文的身邊,将兩個人剛才的互動盡收眼底。

側頭對她說,“他其實對陌生人的接受度很低,對你是個例外。”

顧小文心情很好,看着她的小王子沒有挪開視線,和白康城說話的聲音都跟着柔和,“是嗎,我覺得他還算好相處。”

白康城看了眼顧小文手上被江容咬的傷,又想起她之前跳進海裏給他撿筆記本的事情,把手裏的香槟一飲而盡。

然後說了他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很後悔的話。

他說:“江容沒有朋友,他能獨自去上學,能和人進行基本溝通,但他不肯交朋友。”

白康城說:“我平時沒什麽時間陪他,他又不喜歡汪阿姨,我爸更是……不在家。”

“你要是,”白康城看着顧小文轉過頭看他,抿了抿唇說,“你要是願意,也有時間,可以來找他玩。”

顧小文眉梢挑起來,白康城快速找補,“我看你和他玩得挺好的,你們年紀都差不多……”

顧小文被白康城逗笑了,“康城哥,我和你的年紀才是差不多。”

白康城一噎,神色微微一頓,他其實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或許是別有用心,但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和江容相處,這麽多年做的都很失敗。

他無法在江容發病的時候安撫他,只能用鎮定藥劑阻止他傷害自己。

白康城正要把話收回來。

顧小文卻笑得唇紅齒白,朝着他湊近一點,用自己的杯子撞了下白康城的空杯,“我當然會找他玩,康城哥願意我去最好啦,不然總是偷偷跳牆,也很麻煩的。”

顧小文說:“康城哥以後……不要攆我就好。”

白康城表情放松地笑了下,顧小文和他接觸得多一點,倒是不煩他了。

他有成功人士大部分都有的驕傲自大,獨斷專行,但骨子裏是個好人。

一曲結束。

江容起身快速起身,朝着顧小文和白康城的方向跑來。

顧小文看着江容肢體不協調地跨過障礙,被逗得直笑,心裏卻忍不住想。

白康城要是知道她一面明着追他,一面暗地裏打江容什麽主意,不知道還能不能信守承諾不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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