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威脅】

林蔚安這一覺睡得可沉。

而且難得舒服。

他一動,就感覺抵上一個又硬又軟的東西。林蔚安側了臉看見秦弋,自己起碼半個身子都抵在人家身上。起床的迷迷糊糊一下子像被涼水沖了個幹淨。

秦弋早早醒了,但是林蔚安貼得可是有夠緊的,他也沒敢動。看林蔚安眼底烏青的樣,估計是沒有睡好,他也沒舍得把人弄醒了。

結果人是睡好了,自己是手都麻了。

“手沒事吧?”林蔚安看着他甩着胳膊輕聲問道。

“沒事。”秦弋揉了揉酸酸麻麻的胳膊,沒再大動作。

林蔚安不好意思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對不起啊。”

“沒事兒。”秦弋倚在床頭,揚着眉毛看他,“請我吃飯就行了。”

林蔚安自然沒有異議,點點頭:“你想吃什麽?”

“吃你行不行啊?”

“我?”林蔚安愣愣反問了一遍才反應過來自己鑽進坑了,撇開臉不理會他的玩笑。

“清淡一點就成。”秦弋說,“要不然還是粥吧。”

“好啊。”林蔚安說,“我知道有一家的粥特別好吃。”

“哪兒的?”秦弋湊過來看,“周徐砂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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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蔚安點進去,“特別好吃。”

能得林蔚安如此評價,秦弋倒是好奇了:“行啊,就這家,遠不遠?”

“不遠的。”

“離我那裏遠不遠?”

林蔚安換了地址搜索了一下:“好像有一點,超出配送範圍了。”

“那正好了。”秦弋說。“我以後就到這兒吃了。”

林蔚安有點沒反應過來,腦子裏都是秦弋說的,以後到這兒吃了。

憋了幾秒鐘又有很多想要問的。

以後是多久,又是多久的以後,這兒是他這兒還是那家店呢?

“想什麽呢?”秦弋彈了一下他的耳垂,“這麽出神?”

“沒什麽。”林蔚安垂下眼皮,點了兩鍋粥,配了小菜,然後拿給秦弋看,“可以嗎?”

“行。”秦弋點點頭。

兩人點完菜靠在床上,一時靜默無言。這樣的姿态過于親密了,但是秦弋沒有提出來,林蔚安拒絕不了這種親密。

為了避免這種片刻的竊喜被打破,林蔚安只好提起話:“你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呀?”

“我麽?”秦弋想了一下,“游手好閑算不算?”

林蔚安了然,果然是個富二代嗎?

秦弋打量他神色,想補救一下,但是腦子裏确實一下想不起來有什麽合适的工作。編高了不行,編低一點……他又不知道有什麽。

挑了半天他也只能說:“之前做過服務員。”

林蔚安點點頭。服務員啊,工資确實低,應該很難還債吧,日子肯定也很難。難怪要來拍這個。

秦弋卻自我感覺還算滿意。服務員和發傳單,應該差不多吧?

“那個。”林蔚安看着窗外,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就是其實有很多人去拍那些,可能都是生活所迫。”

這算是在對他解釋了嗎?秦弋看着林蔚安小心翼翼、故作平常的神色,輕聲應他:“嗯。”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但是現狀是好的,林蔚安已經願意慢慢地願意向他傾訴了。

秦弋竟然有一絲欣慰。

“這很常見啊。”秦弋說。

“很多嗎?”

“挺多的。”秦弋數了數,“比如說像李威,Luca,Canv這些,都是。”

林蔚安一句“你呢”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是他怕戳了秦弋的痛處。

“他們欠錢了?”林蔚安改口問。

“差不多吧,也不全是。”秦弋碰了一下他的臉,“你猜猜我?”

“啊?”林蔚安的心撲通撲通地加快速度,“猜你什麽?”

“猜我欠了沒?”

林蔚安咬了咬下唇:“五十萬?”

秦弋本就是想逗逗他,看他不僅猜自己欠了,還連數字都猜上了,忍不住笑:“啊,欠了百八十萬的,怎麽辦?”

他這話剛說完。門鈴就響了,秦弋先一步下床去拿東西。

林蔚安看着他背影,要說的話卡在喉嚨。這外賣來得可真太是時候了。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秦弋已經在餐桌上拆了外賣,噴香的粥味兒一下子溢滿了室內。

被迫中止的話題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秦弋這種看着就心氣兒高一些的,這種事情他來說倒沒什麽,但換了別人,不管怎麽樣都有些不好了。

“來來。”秦弋把勺給他,“吃吧。”

“謝謝。”

林蔚安吃了兩口才想起來這麽久沒有注意的一件事情:“小貓呢?”

“寵物花園。”

“寵物花園?”

“就是一家寄托所。”秦弋說,“早上帶他去醫院檢查了一下,說狀況還好,我就把它送寄托所玩兒去了,晚上去接它。”

原來如此。

秦弋吃過飯就要走了,說是怕時間晚了寄托所關門。

林蔚安也沒有留他的理由:“那你注意安全,開車小心一點。”

“嗯。”秦弋轉身擺手。

“秦弋。”林蔚安鼓足勇氣喊了他一聲。

“嗯?”

“我明天能不能去找你?”

“明天?”秦弋略有些意外,“你不忙就過來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林蔚安終于松了一口氣:“好。”

秦弋的車走出了可見範圍,林蔚安還趴在窗邊,有些緊張。

剛剛那一瞬他的大腦幾乎宕機,沒有了思考能力。他幾乎反應不過來自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就像小孩子串門一樣。

秦弋答應了。他答應了。

林蔚安覺得犯一下蠢又沒有關系了。

他關上窗,拉好窗簾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秦弋今天說的話是真是假。

一百萬麽?

林蔚安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存款。

父母離異以後會分別往他的卡裏存生活費,林蔚安從來不在意,反正這麽大也沒有少過錢花。他的工資實在不算高,除去生活,剩的估計也不多了。他把兩張卡的存款加起來,有二十多萬。

林蔚安對金錢的多少概念不強,反正他這種孤家寡人沒有牽挂,也沒有子嗣,沒人惦記他的錢。

可是現在錢對秦弋有用。

林蔚安不是聖人,也沒多少在乎的東西,可若是能讓秦弋擺脫債務,有一個新的人生和開始,這樣聽起來還不錯的事情,似乎可以做他的遺願了。

二十萬距離一百萬太過遙遠了,林蔚安想來想去,可以出手的大約只有那輛車了。

車子是林箓送的,說是他的畢業禮物,還給了一套房的鑰匙。

房子的名字是不是他的林蔚安無從得知,但是車确實是可支配的。車子的市價林蔚安雖然沒有查過,但是可以從別人有時震驚的眼中猜得出一些。這會讓他更加不想去查。

車子開得不怎麽頻繁,但是也不是新的,林蔚安準備請人估一下值。

至于其它的。等到估完值再想想吧。

林蔚安洗漱完坐在床上看書,一共被腦子裏的秦弋打斷了43次,終于認命地放下書,準備專心想他,結果腦子一下子就空蕩蕩了。他只好翻了個身蓋好被子。

被窩裏似乎還留了秦弋的味道。

林蔚安挪過去,睡在秦弋今天睡的位置上。

他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閉眼,門鈴卻突然響了。

林蔚安下意識看了一眼櫃子上的鬧鐘。已經将近十點半了,這個時間點,他想不出來拜訪的人。

不,或許有一點期待的,期待是某個人。

林蔚安懷揣着意外、緊張和期待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只有空蕩昏暗的樓道。

地上有一個紙質的文件袋。

他從不曾對未知有過這麽強烈的恐懼和茫然。

林蔚安動作有些僵硬地把東西拿出來。是幾張照片,足夠清晰,足夠……

照片猝然從他指縫間落下去。

林蔚安渾身的溫度如潮水般退去,那是一種入墜冰窖、刺入骨髓的生冷。

門被風吹動,“吱”一聲輕輕響了,林蔚安三魂七魄一瞬間歸位,趕忙把照片撿起來,關上房門。

是那天拍攝的時候的照片。

看起來是從遠處拍的,但是某些地方卻清晰無比。包括他的臉和與秦弋緊密相連的私處。也許是位置原因,照片上的秦弋只有一個衣着完好的背影,而他渾身赤裸地挂在秦弋身上。

照片裏的陽光那樣好,林蔚安卻根本止不住顫抖。

怎麽辦?

他前二十幾年從來沒有處理,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那個人想要做什麽?他是怎麽有這樣的照片的?

自己呢?怎麽辦?

李霧不是說封場嗎?為什麽還會有人拍得到這樣的照片?

林蔚安混亂得幾乎要失去思考能力,有點想從樓上一躍而下,一了百了。

他翻複看着照片,終于在某一張上看見了一串電話號碼。

他勉強定了心神,拿出手機,一個一個地按下號碼,播了出去。

嘟聲幾秒過後那邊就接了,不過沒有主動出聲,也許是在等他先說話。

“喂。”林蔚安聲音有些幾不可聞的顫抖:“你想做什麽?”

“呵……”那邊的聲音怪得很,但是可以聽出來是一個男人。

“你到底……”

“嘟——”那人挂了電話。

林蔚安立刻編輯了短信過去。

“你想要錢?”

“你好騷啊。”那邊幾乎是同時發了短信過來,附了好幾張照片。

又過了一會兒,那邊發過來:“你給我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

那邊沒有理他這個問題,自顧自地說:“我找人查了你。”

“想報警嗎?”

林蔚安緊緊捏着手機不說話。

那邊随後發來的照片有他公司的,父母的,甚至是大學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邊發過來一個地址。

“明天晚上八點,我要在那兒見到你,只有你一個人。”

“再提示一下,我想操你。”

“愛來不來。”

林蔚安臉上的血色一層一層淡下去,幾乎呈現死寂的慘白。

怎麽辦?他要怎麽辦?

報警嗎?怎麽可能。

他還能告訴誰呢?誰還可以幫他?

林蔚安把臉深埋進膝蓋,手緊緊環着小腿。

他一直這麽坐着,就像無法動彈的雕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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