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課
“你喝點什麽?”
“冰水吧。”李遙月正熱得心慌,下意識道,順手把衣服扯開來給自己扇了扇風。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徐知舟眼尖,手刷地橫過去把她衣服拉了下去。
“……那就百香果吧,你喝什麽?”李遙月瞥了他一眼,拿了張傳單繼續扇扇扇。
“美式吧。”徐知舟說。
李遙月:“噢,好。”
她打開掃一掃,撥了徐知舟一把:“讓下,你擋着了。”
少年清淩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神态。
“你要幹嘛?”徐知舟挑眉:“付款?”
李遙月用眼神反問他:???不然呢?
“你當我是死的嗎?”徐知舟臉沉下來,平素盛着笑意的眸眯成狹長狀,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他從幼兒園開始就習慣請客買單了,屬于敗家分子預備大軍。
後來長大了圈子裏的人也沒幾個在乎,這次你付下次我付,反正也沒幾個差錢的。即使如此,徐小少爺的買單請客次數依然是拔尖的名列前茅。
李遙月實在不明白他肚子裏那些彎彎繞,只是打從心底裏覺得,這位同學自尊心真的很脆弱,于是感嘆地收回了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行,你來吧。”
加起來五十塊都不到,搶這個幹嘛。
但這還不是最奇怪的,買完坐回座位又不喝,李遙月抱着杯子一口氣喝了一大半,擡頭才發現徐知舟就那樣靠着椅子靜靜坐在那裏,就那樣看着她,不發一言。
“怎麽了?”
李遙月晃蕩着腿,腳尖踩着桌沿,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徐知舟垂眸,不鹹不淡道:“沒有。我在想事情。”
李遙月:“……噢。”她繼續吸溜:“那你為什麽不喝?不渴啊?”
徐知舟刷地拿過杯子,咬着吸管胡亂吸了兩口,猛然起身回頭走了,背影都透着煩躁,好像多跟她待一秒都是酷刑。
李遙月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到他了,剛剛還‘看不慣你受委屈’,現在搞得好像她像瘟疫一樣,什麽鬼哦——
少男的心還真是海底針。
還不是鋼做的,是塑料做的,又細又脆,一折就斷。
而且這裏的暖氣有那麽熱嗎?
李遙月掏出手機,對着黑漆漆的屏幕看了眼:看看她這種經常鍛煉的就是不一樣,劇烈運動後的潮|紅早都消失了,小臉賊緊繃。
左手撐着腮幫子,她往窗外望去,不小心落進一雙深邃的眸。
徐知舟也沒躲,就那麽與她對視了幾秒,唇角幾不可察地上翹了一瞬,說不清什麽意味。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徐知舟永遠也不會讓她知道。
他在數,數她的臉上有幾顆小雀斑,很淡,近看才能看到。女生低頭認真咬着百香果籽,挺拔秀氣的鼻尖微微皺了皺,因為咬不到其中幾顆而有點懊惱。
紮着頭發的皮筋被取下,她一頭如瀑的黑發散下來,和白皙膚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的唇形不薄,像上翹的花瓣,靈動又水嫩,就像……春天。
春夏之交的日子,樹葉上的水珠,天空邊際飄的雲朵。
在俯身之前,徐知舟落荒而逃。
把那杯破美式就那麽撂下了——
太他媽難喝了!誰說的喝咖啡顯穩重,去他媽的穩重吧,他下次就點奶茶!
因為這個偶然騰起的念頭,徐知舟回家窩了三天。
他把自己關在了改裝過的儲藏間裏,抱着吉他窩在牆角,所有的世界縮小窄到只剩下斷續的音符,他熟悉又陌生的曲調,隐約破土的詞與調。
晚上月升中空,從玻璃窗望出去,皎潔瑩白的月色也照亮了他房間的一角。
徐知舟想了很多,腦子變成了跑馬場,許多念頭被放進來,狂奔轉過一圈後又溜了出去。最後似乎哪個也沒抓住,唯一抓住的就是……
那幾顆小雀斑。
他忍不住笑了,抱着吉他,彎下背脊,唇角的笑渦很深。
真的,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存在呢。
惱人,不安,引起動蕩。
還有,可愛。
每個,細胞,都可愛。
* * *
一周後,李遙月平安地度過了final,成功逃過了兩場聯誼,在訂票的最後關頭,得知了一個巨大的噩耗。
“南——”南極??
她頭疼地用腦袋磕了幾下桌子:“你們怎麽想一出是一出,那我寒假去哪過啊?”
那頭的聲音叽叽喳喳摻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
“早就定了但你不喜歡冷的地方啊,你要回來的話,我們讓慧姨留下來陪你吧啊我的火腿腸你個死老頭子——”
“姐姐姐姐我跟你說我的手套是小琳送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月,別聽你媽瞎說,我讓人給你留位子了,你要來的話,後天一班飛機,你從B市直接——”
假弟弟,假母親。只有爸爸是真的。慘。
“不用了。”李遙月有氣無力地撐着頭,咬着雞翅尖頹然道:“慧姨兒子今年考大學,打擾人家幹什麽。南極我也沒興趣,我就在B市待着吧。”
挂斷電話前,她聽見小弟的慘叫:“我還沒說完呢——姐!你最近考試太忙都沒關注吧?!我幫你搶到了你男神見面會的票,vipvip!!”
“哈?”李遙月恹恹地趴在桌上,biaji着嘴哼了兩聲:“我男神很多,你指哪個?”
正逢老大吳嘉靜從二層跳下,頂着毛蓬蓬的頭發打了個哈欠,插了句話:“你還有好幾個嗎?不就是xiba的那個唱歌的嗎?”
“??”
雞骨頭從她嘴裏滑了出來,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蛋撻一向說一不二,李遙月早做好一年甚至更長看不見他的準備了。
她又忙着準備考試,好幾天沒打開微博了,永不掉馬的人怎麽都開始辦見面會了??
“喂?姐?姐??信號不好啊?!喂!!!”
吳嘉靜實在看不過眼,手伸長接過手機:“喂,你姐已經入定了,暫時沒反應能力,你到時候把信息直接發給她吧,我看她還要瓜一會兒。”
“噢噢,好,那就麻煩啦,謝謝姐姐,我先挂電話了~”
“哎等等,”吳嘉靜無意識地揉着木頭人頭發:“小弟,你多大?”
那清朗的少年音卡了半晌:“我……我二十。”
“噢,那我不是你姐。”吳嘉靜淡然又霸氣地笑了笑:“我十九。”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異響,順勢伸頭看了一眼,呆住了。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吳嘉靜揪着李遙月頭發好一陣激動:“你看那是誰!是不是英文系那個學弟?!”
李遙月捂着頭皮探頭望了眼,又坐回去,點點頭:“嗯。上次聯誼的時候給你遞了個巧克力那個?”
“啊他手上好像拿着早餐!!”吳嘉靜激動地沒聽到問題,原地蹦了好幾下。
“喔噢,恭喜恭喜,”李遙月傻笑了一陣,猝不及防地就停不下了:“真的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媽哈哈哈哈嗷嗷嗷嗷太好了!!!!!”
吳嘉靜當然知道她身在宿舍心在微博,翻了個愛的白眼,把手機塞給她,美滋滋地轉身準備下樓:“你繼續跟你男神神交吧,等見面會了你就幻滅了我跟你說。”
……
最後站在奶白奶白,眼睛深情睫毛長翹學弟對面的,是李遙月。
對方自稱,對她一見鐘情。
雙手環胸着圍觀對方告白,李遙月雖然穿着睡衣,但顯得超常淡定高冷。
這學弟姓喻。
上次吳嘉靜回來拉着她們興奮了一晚上,後來寝室幾個人一起去搜刮了下小學弟資料。
是底下年級的紅人,長得是沒前高中同學那麽招搖,八百米外背影都出挑,但也算好看順眼的,眼睛尤其,圓圓又亮亮的,陽光又愛笑,家庭背景履歷也精彩,父親是傳媒大佬,媽媽是曾經當紅主持人,所以非常受歡迎。
喻梁深情又賣萌地站在玫瑰花愛心裏告完白,又把手上的早餐遞給她。
李遙月沒接,垂眸看了看,袋子裏有包子和煎餅果子。
他已經說完了,開始等李遙月的回複了。眸光晶亮,笑容不染纖塵。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十個裏八個都掏出了手機,興奮地交流着。
她掃了眼學弟衣服和鞋子上的logo,笑了:“你媽媽是xx臺的陳茗真對嗎?”
以為自己馬上要成功的學弟點頭,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驕傲。接着就聽到了學姐溫潤微淡的聲音。
“我對你不感興趣。”
喻梁愣了一秒,笑道:“學姐,不久的将來,我會努力讓你改變看法的。”
“跟現在還是将來無關。無論現在,将來,我都不喜歡有錢的,一般有錢,普通有錢的,都不喜歡。不管家庭如何,人踏實一點,是最重要的。”
李遙月擡手卷了卷袖口,笑容不減:“所以抱歉,早餐你——”
她話音還沒落,包圍圈內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勁風,只在衆人眼前露了個殘影。
自行車被這人生生騎出了旋風機車的效果。
一閃而過,喻梁的煎餅果子+包子也沒了。
随風飄過來的還有一句:“趕早課來不及買了太餓謝謝。”
衆人:……
李遙月:……
這背影有點熟。
“……”喻梁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
“你怎麽能這樣呢?你誰啊亂搶別人東西!”
小學弟也出離憤怒了,沖着那道背影高聲道:“你tm哪個學院的?!”
不到十秒,那自行車又飛回來,一個急剎橫在兩個當事人中間。
自行車上的男生面孔漂亮嚣張至極。
他随意又灑脫從兜裏掏了二十紙幣,貼心塞到了喻梁兜裏,兩條長腿斜斜支撐着自行車,看着那雙震驚的眼眸,友好地勾唇,身高壓制垂眸看着對方,語氣不無惡劣。
“我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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