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柯以竹的家非常的精致、安寧,每個人都很講禮貌,宛如在過着完美的人生。
但是被喬白拒絕之後的他,卻覺得滿目瘡痍、周身猶陷地獄。
不配擁有愛的感覺,就是失去了希望。
次日清晨,柯媽媽照常喊兒子起床,推開門發現他竟然已經衣衫整潔的坐在沙發上了,不由微笑:“起得這麽早啊?”
“嗯。”柯以竹表現得很正常,他出櫃的勇氣,也僅限于對面傻喬而已。
“那就去吃早餐吧。”柯媽媽從不出去工作,雖然一副貴婦裝扮,卻仍賢惠地俯身幫兒子鋪床。
“媽。”柯以竹忽然出聲。
柯媽媽側頭。
他搞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絕望、逃避、還是想重新開始。
但總而言之,無可挽回的話還是說出了口:“之前你和爸要我去英國讀書的事,我想好了,我去。”
聞言柯媽媽很高興:“不是不是願意嗎,怎麽想通了?”
“一輩子待在同一個地方也沒什麽意思,我應該看看這世界。”柯以竹回答。
“這樣就對了,年輕人嘛。”柯媽媽彎起嘴角,想着趕快給老公打電話。
柯以竹舍不得走,但他已經沒有任何一丁點勇氣與喬白相遇了,所以假意催促道:“希望快點辦好手續,謝謝媽媽。”
——
同樣不自在的,還有喬白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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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任何事,卻莫名其妙有點心虛,在學校裏縮頭縮腦的,籃球不打、課間也不出門蹦跶,就擔心碰上自己再也應付不了的老朋友。
這些狀況,陸星川當然看在眼裏。
從不喜歡講他人是非的少年,終有一日于心不忍,忽然開口道:“柯以竹沒來上學。”
正趴在座位上的喬白擡起了腦袋:“啊?”
“自從那晚以後,他沒來過學校。”陸星川補充道。
喬白吊着心漸漸地放下,然後又猛然懸到更高:這個經常胡思亂想又小心眼的家夥,不會自殺吧?!
——
從小到大的相處,讓柯家對喬白而言已經熟悉到和自己家沒什麽分別。
他認得他父母、認得所有的傭人,甚至熟悉食物和玩具的擺放。
除了跟竹子鬧別扭時,每次來了都大大咧咧地便進去往沙發上一躺,悠閑自在。
但現在不行了,他們絕交了。
絕交還來幹嗎?
——不、我确認過他的人身安全後馬上就滾!
喬白如此糾結完畢,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
很快,管家就親自打開門,笑着瞧他:“是小喬啊,快進來,好久沒來找小少爺了。”
喬白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結巴道:“他、他還好吧?”
“挺好的,最近在準備留學的事兒,你們好朋友分開後也不要斷了聯系啊。”管家邊招呼他邊這樣囑咐。
“留學?”喬白眨眨眼睛。
管家正想解釋,柯以竹的身影卻已經出現在了二樓樓梯口,啞着聲音喊了句:“喬白!”
喬白擡起頭,忽然追上去問:“你要出國了嗎?”
柯以竹瘦了很多,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他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嗯。”
喬白顧不得計較前嫌,追着問:“去哪兒啊,為什麽要忽然間留學,是因為我嗎?”
柯以竹猛地把他拽進屋裏,咬牙切齒:“你還可以再大點聲!”
喬白讪讪地閉了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柯以竹靠着門,露出苦澀的笑容:“我走的話對咱倆都是解脫,反正你說絕交了,以後我們就別再見面了。”
喬白并非說一不二的性格,這幾天他的氣消掉,剩下的更多的是擔心:“竹子,你能不能別這樣,我們和從前一樣有什麽不好嗎?”
“怎麽和從前一樣?!”柯以竹顯得有些崩潰,漸漸握住手掌:“再說,從前的日子,我早就受夠了,我不想再假裝你的好朋友了!”
“我們……難道真的不是朋友嗎?”喬白仍舊無法接受。
“你怎麽就不明白,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柯以竹不想再說下去,也不想再一次承受那晚慘烈的噩夢。
十多年的交情走到這步,喬白難過極了,低下頭抽抽鼻子:“那……那你去哪兒留學?”
“你聽好,以後我的事,我的人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再問。”柯以竹冷漠地回答道。
這話讓喬白在難過之餘又徒生了些郁悶,別扭地回答:“随你便!”
說完就要離開。
柯以竹拉住他的手腕,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我可以最後再擁抱你一下嗎?”
喬白皺着眉頭回視,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提防。
柯以竹垂眸道:“下周三的飛機,我不會再回北京了。”
喬白這才松了力氣,勉強颔首。
之前,他們也擁抱過很多次,有贏球時的興奮、有打鬧時的拉扯,有見面與告別時的不舍。
但從來沒有哪個擁抱,令喬白如此心酸。
他感覺得到柯以竹在克制着力氣,克制到全身瑟瑟發抖,不由小聲說:“你別這樣了,到了那兒以後找個喜歡你的人吧。”
然而片刻之後,沒有預兆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自認為還沒有跟別人親過的喬白瞬間就炸了毛,狠狠一拳揍開他道:“你他媽幹嗎?!”
柯以竹捂着臉,一動不動地瞧向地板。
“你去死吧!”喬白被氣壞了,再也不想思索他的事情,猛地拽開門就氣沖沖地跑得不見蹤影。
被丢在原地的柯以竹慢慢蹲在地上,竟然沒有出息地哭了起來。
——
把心事藏在肚子裏從來都不是喬白的做派。
發小這次的變故,實在帶來了太多剪不斷理還亂的困擾。
趁着周末老媽出去逛街時,他不禁郁悶地把事情跟喬飛鴻描述了一遍。
當然,為了爸爸的心髒着想,還是把被強吻的情節去掉了。
喬飛鴻是個思想開明的男人,平靜地聽完後,合上書問兒子:“所以,你在郁悶什麽?”
“我不喜歡這件事,我也不喜歡男生,就想要之前的竹子。”喬白的态度永遠任性。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這是柯以竹自己的人生,和你沒有什麽關系,由不得你喜不喜歡。”喬飛鴻耐心勸解道:“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你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其餘的就随它來、随它去吧,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喬白摸摸頭:“可是看到竹子那麽傷心,我又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他似的,明明我也沒做錯什麽。”
喬飛鴻淡笑:“那怎麽才叫對得起呢?不要受人威脅而自欺,也不要明知道并非如此,還要去用謊言去欺人,只是你不該說你的朋友惡心,如果有機會,你得跟他道歉。”
喬白似懂非懂地低下頭:“哦。”
“我們活這一輩子,無奈的狀況還有很多,你得學會看的開。”喬飛鴻伸手捏了下兒子的臉,發現這個小肉包子真的長大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說:“去吧,別胡思亂想的。”
其實這些話,未經世事的喬白完全領悟不到其間道理,他懵懂地擡起頭看向父親的眼睛,忽然問道:“爸,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也像陸大哥和竹子那樣,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
喬飛鴻依然從容:“爸爸對你講過多少遍,只要你要學會做主自己的人生,父母永遠都是在你背後的支持者。”
喬白打了個寒顫,又笑出來:“還是妹子可愛。”
“寫你的作業去吧。”喬飛鴻揉揉他的頭發,仍把少年人的感情當做玩鬧。
“我寫完了,我去找星川玩喽。”喬白像往常一樣拿起游戲掌機便跑了出去。
喬飛鴻禁不住笑了聲,又禁不住微微嘆息。
——
在娛樂圈這麽多年,付遠非常清楚偶像到底是什麽,他對陸星川的訓練精準無誤,幾乎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打造成少男少女們夢想中的男神。
但陸星川本人卻對此看得很單薄,他只是有成功的欲望,所以才始終言聽計從。
這日,陸星川正在家裏觀看表演老師留的電影名單,浏覽到徐克那些老武俠的時候,才安下心來細細品味,如果說他有喜歡的影星,應該就是年輕時的林青霞,她演得東方不敗醉酒當歌、絕美狂放,透着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的靈氣。
忽然之間,房間的門被喬白從外面推開。
陸星川仍舊赤腳坐在沙發上,安靜地投去目光。
“你怎麽老悶在屋裏啊。”喬白跟猴子似的跳到旁邊,叽叽喳喳說起自己正在掙紮的游戲。
電視裏還在播在《滄海一聲笑》的音樂,窗外的光因為雲朵飄過而忽明忽滅。
時光倘若永遠如此,那該多好。
陸星川悲傷地想。
“我最近倒黴死了,我的初吻沒有了!”喬白忽然沮喪地抱怨。
聽到這話,陸星川不禁皺眉。
喬白把那天跟柯以竹最後一次見面的事情說了,然後道:“只有你跟我爸知道,可別跟別人八卦啊。”
陸星川輕聲問:“他走了?”
喬白點頭。
陸星川忽然把電視關掉。
“走了也好,我真不知道怎麽該怎麽對待竹子,怪吓人的。”喬白顯然已經因為老爸的安慰而決意放下此時,噼裏啪啦繼續打着游戲。
“對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陸星川微笑。
喬白與其對視,恍然發現星川與自己第一次見到時他的樣子相比,不知不覺變了很多。
個子高了,肩膀寬了,非常會打扮、語氣又從容,表情也很難揣測。
“咦?”這傻子看着看着,忽然爬到他身邊,摸住他的耳朵:“你怎麽有耳洞了?什麽時候打的?”
“在公司拍照的時候弄的。”近在咫尺的溫度叫陸星川有些崩潰,不由擋開喬白的胳膊站起來,走小冰箱邊找出瓶冰水咕咚咕咚開始喝。
“哇,好痛。”喬白揪了揪自己的小耳朵。
在柯以竹這件事之前,星川相信自己可以永遠當一個在背後默默無聞的騎士,不離不棄的守護着傻喬,但此刻他很清楚,其實根本就做不到,因為占有欲已經像病毒般蔓延到了他全身的血液當中,無論是孫曉還是哪個女生的出現,都比利刃還要寒光四射。
不想再看了,也不想成為柯以竹。
兔死狐悲的陸星川忽然間有了逃避的沖動,每天都對着喬白這張臉,他真的冷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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