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次日早晨,夏寒做了全麻，被送進了手術室。

夏寒的父母和童峻祁都守在手術室外,童峻祁的父母和大哥也來了醫院。兩家父母第一次見面是在醫院，不免都有些尴尬。夏寒正在手術室裏,他們心裏都擔憂,彼此也只是相互認識了一下。

這個手術不是小手術，盡管手術技術比較成熟,主刀醫生也經驗豐富,童峻祁等在手術室外的時候還是顯得有些焦急。意外出現的概率很小,但如果真的出現意外，那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手術的這幾個小時于他而言，顯得異常難熬，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下午一點多,手術結束。

醫生出來時對家屬說：“手術很成功，但病人可能需要幾天才會蘇醒。”

守在外面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很快，夏寒被護士推了出來，整個頭部都纏着紗布，只有鼻孔以下是露在外面的。由于她的手術部位在後腦，所以此時是側躺在病床上的，戴着氧氣罩，手上正在輸液。

護士将她送進了特護病房，三天後，她蘇醒過來，但醒來的時間很短，能開口說幾句話，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中。

五天後，她從特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每天清醒的時候也延長了，但頭上的紗布還是沒有拆掉，所以她依舊什麽也看不見。

苗清韻她們時常來看她，大多數時候她都在沉睡，所以她們也僅僅只是坐一下就回學校了。

童峻祁辭職後，學校的教師宿舍就不能再住了，他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方便夏寒的父母居住就近照顧夏寒。

夏寒醒來時想問問魏雯雯的情況，童峻祁不許她多想，只是要她安心休息。

一周後，她頭部的傷口要拆線，拆除紗布時，眼睛也露了出來。

她許久沒有睜眼，乍一睜眼，眼部還有些不太适應，依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幾秒鐘後，她終于看清了坐在她面前的那個男人。

他的臉上帶着喜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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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祁？”她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說：“我在。”

她沖他笑了一下，光頭露在外面，後腦還有很可怕的縫合的傷口。她問他：“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他本想碰碰她的臉，但因為傷口在頭部，他只能忍了下來，“不醜，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她忽然很想哭。

拆線的護士說：“不要哭哎，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這麽好，你哭什麽？你應該笑才對。”

她連忙止住哭。

線拆完後，醫生用碘酊為她塗抹傷口，又重新在傷口上覆蓋紗布，以白色的醫用膠布固定，用輪椅将她推回病房。

夏寒父母由于還得上班，見夏寒情況穩定了，且童峻祁照顧她照顧得很好，他們也就放心回家去了。

夏寒父母一走，在病房裏陪護她的就只剩下童峻祁了。童峻祁晚上不會走，也在病房裏陪着她。這間病房是單人病房，有家屬陪護床位，童峻祁晚上就睡在那張床上。

楊清在夏寒住院期間，把自家的保姆派到南京來照顧夏寒，專門替夏寒制作營養餐。沒辦法，她信不過自家兒子的烹饪技術，童峻祁也的确從小到大沒做過飯。

夏寒第一天拆了線，視力恢複正常，所以有點興奮。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童峻祁叫她睡覺。

她因為視力問題，有許久沒真切看過他，所以總覺得看不夠他似的，一直盯着他。

他坐在病床旁邊輕笑着問她：“我有這麽好看嗎？”

她輕聲說：“嗯，好看，你是最帥的，我覺得一輩子都看不夠你。”

他握住她的雙手，湊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她問：“雯雯她們現在怎麽樣了？”

“你這麽想念她們，明天讓她們來看你，你再詳細問她們。”

她嗯了一聲。

“快十點了，我幫你擦擦身體，早點休息好嗎？”

她頓時尴尬起來，“不、不用了，等我可以下床以後再洗澡就行了。”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說：“女生不是每天都要清洗保持幹淨衛生麽？”

她的臉一下就紅了個透。

他又接着說：“現在害羞有什麽用？你昏迷的那幾天，天天都是幫我清洗的。”

她越發尴尬了，“不、不是吧？”難道她已經被他看了個遍了？

“怎麽不是？”

“好丢臉啊！”她拉了一下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童峻祁笑了笑，擡了一盆熱水到床邊，用毛巾浸濕了，擰幹後給她先擦臉和手。

夏寒根本不敢看他，側身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

幫她擦拭□的時候，他其實是根本不敢看的，只是用搓幹淨的專用毛巾伸進被子裏給她輕輕擦拭。

她緊閉着眼睛躺在那裏，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他又何嘗不是這樣？

其實前幾天都是夏媽媽幫她清洗的，而且每次夏媽媽幫她清洗的時候，他都出去回避。現在夏媽媽回家了不說，她又徹底清醒了，還能夠看見，所以他第一次上陣，兩個人都尴尬無比。

好在童峻祁最善于假裝鎮定，所以盡管他的心跳已經加速至一百二，表面看上去還是挺正常的，只有已經紅透的耳根子暴露了他此時的情緒。

替她擦完那裏，他用洗腳盆重新端了盆熱水來，掀開被子，替她脫掉襪子，用洗腳毛巾替她擦拭雙腳，每一根腳趾頭都細細的擦過，又用熱毛巾将她雙腳捂熱乎了，才給她重新穿上襪子。

完成所有的工作，他站起身，說了句：“好了。”

她終于松了口氣，重新睜開眼睛。剛才他替她清洗重要部分時，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蹦出胸腔了，幸好他只是伸手進去，并沒有掀開被子把她的褲子脫掉。

“我去倒水。”他說完，擡着洗腳盆進了衛生間，一關上門立刻靠在牆上大口喘氣，試圖平複自己失常的心率。

兩分鐘後，他從衛生間走出來，表情看上去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他給夏寒掖了被子，叫她睡覺。

夏寒畢竟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很快也就疲憊了，閉上眼沉沉睡去。

童峻祁關了燈，躺在家屬陪護床上休息，手機設置了定時震動，每隔兩個小時就震動一次，提醒他按時起來幫她翻身。

過去的那幾天，他每晚都是這樣度過的。手機不能設成鬧鈴，怕影響她休息，只能調成震動裝在褲子口袋裏，時間一到就能把他震醒。她的後腦有傷，不能平躺，只能采取側卧位，也不能長時間往一側卧，她自己不能翻身，所以他每隔兩個小時要起來一次幫她翻身，翻一次身就要十分鐘。

照顧病人看似簡單，其實卻很辛苦。

夏爸爸和夏媽媽若不是看他這麽盡心盡力，也不會放心将夏寒交給他的。

女孩年輕漂亮時，許多男人或許願意在她身上花大把的錢，可當她病倒了，需要人照顧和伺候時，那些男人未必願意鞍前馬後的仔細照料。

第二天，童家的阿姨做了早餐送來醫院。

夏寒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吃油膩辛辣的，所以阿姨給她做的都是便于咀嚼消化的食物，早餐一般是粥類或者羹類。

童峻祁将她扶起來，靠在枕頭上，用勺舀起粥吹溫了送進她嘴裏。

童家的阿姨在旁邊感慨萬千，她在童家當保姆也有好幾年了，何時見過童峻祁這樣伺候別人，過去他連碗都不會洗一個的。

十點多的時候，311宿舍的另外三名女生來看夏寒了，看到夏寒的情況都很開心。

想到魏雯雯的事，她也就直接問了：“雯雯，你們計劃好了嗎？”

魏雯雯看來很高興，連忙點頭說：“計劃好了，這還多虧了童老師幫忙。”

她看向童峻祁。

他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江潔坐在一旁感嘆道：“咱宿舍居然一下子多了兩個已婚人士，還有一個是待産的，你們真的是大學生嗎？你們真的是大學生嗎？”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魏雯雯說：“你昏迷的那兩天，我爸媽和王立高爸媽都來了，為了不讓這件事鬧大，他們是私下裏商量的。其實我們父母的意思都希望我拿掉這個孩子，我爸媽也不希望我因為懷孕影響學業。”

“那後來呢？”

“後來我和王立高堅持生下孩子，他們才同意，可是王立高沒有經濟來源，這是一個大難題。童老師就幫了我們，他給王立高介紹了一份工作。”

夏寒有幾分好奇，“是什麽工作？王立高不是體育生嗎？”

魏雯雯點頭，“嗯，就是因為他是體育生所以普通的工作都不太合适，童老師給他介紹的這份工作是野外拓展訓練的教練，那個訓練營的老板一看他接近兩米的個子，又是體育生，很爽快就錄用了他。”

“哦，這個工作倒是不錯，很适合他。”

“是啊！試用期的工資有三千多，轉正以後可以拿到五千多，如果有客戶群，還可以拿到提成，對于他來說，已經非常理想了。”

“那你的學業呢？”

“我們兩家人商量過了，我現在還不顯懷，還不到三個月，可以完成這個學期的學習再休學。預産期是今年十月末，王立高家裏是農村的，他媽媽沒有工作，到時候可以來照顧我坐月子，我到明年九月再回校複學，也能給寶寶哺乳将近一年。”

夏寒一聽開心極了，“那這樣的安排就再好不過了，小寶寶也可以喝一年的母乳。”

“嗯，到時候我回學校複學，就由王立高的媽媽幫我們帶孩子。”

夏寒又有些擔憂：“寶寶還不到一歲就交由婆婆帶會不會不太好？”

江潔說：“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她的，其實小寶寶小時候還是跟在父母身邊最好。”

夏寒點頭，“寶寶那麽小，你舍得離開他嗎？”

魏雯雯說：“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寶寶不離開我們身邊，王立高的媽媽留在南京幫我們帶孩子。我那個時候補大四一年的學業，也沒有多少課程，可以一面找工作一面帶孩子一面學習。”

“一心三用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苗清韻說：“其實我總覺得你們到時候跟婆婆住在一起，可能矛盾會不小吧？而且你們一家人肯定要租房子住，王立高一個月就算拿五千多也是不夠開銷的啊！”

魏雯雯點頭，“他一個人的工資肯定不夠開銷，所以我到時候得加緊找工作補貼家用。另外，跟婆婆住一起這個問題，唉，也是沒辦法的事。王立高的媽媽還算好，山東農村婦女，在家都是聽丈夫的，沒有什麽主見。我媽媽當時能同意我跟王立高登記，也是因為覺得她媽媽這個女人很好說話，将來不會為難我。我爸媽提什麽條件，他媽媽都沒有意見，他爸爸也沒什麽異議。”

夏寒問：“你爸媽提了什麽條件？”

“我媽說，到時候要在南京買房子得他家出首付，房子的名字得寫兩個人的名字，他爸居然一口答應說這是應該的。”

幾個女生都沒話說了。

童峻祁笑着說：“山東大爺果真樸實啊！”

夏寒說：“在南京買房子可不便宜，王立高家裏是農村的，能拿得出那麽多錢嗎？”

魏雯雯搖頭說：“這我就不能肯定了，王立高跟我說過，他家裏是種金銀花的，全國百分之九十的金銀花都是他家那邊種出來的，有時候行情好一年能掙十多萬，有時候就只有幾萬，不過他父母在農村基本沒有什麽開銷，自家養豬養雞還有菜地，他們又只有王立高一個兒子，拿幾十萬出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其他人聽到這裏都不由得在心裏一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一輩子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一下全給兒子買房去了。

魏雯雯又說：“我爸媽也說了，買房的時候，只要他家出首付，我家就出裝修錢，還給我們買輛車子。”

江潔說：“王立高那麽大的個子，買什麽車能開啊？”

夏寒忽然冒出一句：“敞篷拖拉機。”

其他人全笑了出來。

童峻祁開口道：“SUV應該差不多，我這樣的個子，也要開SUV才舒服。”

魏雯雯點頭說：“謝謝童老師，要不是你幫忙，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夏寒吧！”

“那就謝謝夏寒。”

“不用謝我啦！我們能幫的也就只有這麽多。”夏寒又問江潔，“江潔，你最近和老劉怎麽樣了？”

一提到劉令偉，江潔立刻怒道：“劉令偉這個色胚，整天讓我夜不歸宿，真想跟他分手。”

“不是吧？老劉可真直接。”

“我看他是精蟲上腦了。”

其他人忍俊不禁。

童峻祁開口說：“江潔，這你就不懂男生了，喜歡一個女生，想跟她有實質性的進展，這是人之常情。”

江潔冷不丁說道：“童老師，你跟夏寒有實質性的進展了嗎？”

童峻祁立刻虛咳了兩聲，“這個，夏寒做手術了，不能作對比。”

“你的意思是夏寒養好之後你們就會有實質性的進展？”

夏寒羞怒道：“江潔，你說什麽呢！”

“哎，你別怪我，是童老師先說什麽實質性進展的，我才這樣問他的。”

童峻祁說：“江潔，你以前可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

“以前你是我們的輔導員，現在你只是夏寒的男朋友，我當然不用忌憚你。”

“你也太現實了吧！”

“人本來就應該現實一點。”

童峻祁汗顏，江潔這個女生真的好現實。

夏寒趕緊轉移話題：“江潔，我住院這麽久，老劉也不來看我，他太不厚道了吧！”

“是我不讓他來的。”

“為什麽？”

“因為他來了以後肯定會跟你抱怨我。”

“他為什麽要抱怨你？”

“因為我沒時間陪他夜不歸宿。”

又是這個問題！

夏寒只好轉而詢問苗清韻：“清韻，你和郭少傑怎麽樣？”

苗清韻原本眼裏還帶着笑意，忽然聽她提到郭少傑，眼中的笑意又隐去了。

其他人立刻就看出不對勁。

“你怎麽了？”

苗清韻勉強笑笑說：“沒什麽。”

夏寒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好再問。

眼見時間差不多，夏寒顯得有些疲憊，苗清韻她們也不多留，告別後就離開了病房。

一個星期後，夏寒出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都不完美》那篇文已經開始載了，故事的開始也是發生在N大的，求收藏一下呀！跪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