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随随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不見桓煊回來,知道他是真惱了,便繼續打馬往前。
不一會兒, 她聽見身後馬蹄聲漸近, 回頭一看,卻是侍衛馬忠順和宋九。
她勒缰駐馬, 向兩人問道:“殿下回王府去了?”
宋九和馬忠順暗暗松了一口氣,好歹沒有哭哭啼啼,要是她哭起來,他們還真不知道怎麽安慰。
兩人相互使眼色, 最後還是馬忠順敗下陣來,硬着頭皮道:“鹿娘子,殿下有急事回府,特命仆等送鹿娘子回山池院。”
随随點點頭:“有勞兩位。”
其實山池院距離此地不過十多裏, 騎馬片刻就到了, 就算碰到歹人,倒黴的也不是她。
兩個侍衛将随随送到山池院門前, 看着她進了門,便即回王府複命。
随随回到棠梨院, 春條和小桐他們還未回來,院子裏靜悄悄的。
阍人将門打開,随随一進門, 高嬷嬷披着厚衣走出來, 見她孤身一人,詫異道:“娘子怎的這會兒就回來了?殿下呢?”
出門時桓煊同她說過,今晚要游玩一整夜,天亮再回來。
随随平靜地答道:“殿下半道回王府去了”
高嬷嬷一聽便急了:“可是王府出什麽事了?”
随随道:“嬷嬷別擔心, 應該沒什麽事。”
高嬷嬷心下稍安,随即覺得蹊跷,既然王府沒什麽事,怎麽大半夜的把一個女子丢在半道上,自己回王府了?
他出門時分明說好天亮回來,還吩咐她預備早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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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盯着随随的臉看,然而院子裏燈火暗淡,她又老眼昏花,實在看不出什麽所以然,聽她聲音又沒什麽異常,不見哽咽沙啞,一時有些拿不準。
她只得先把人迎進屋裏去:“外頭天寒地凍的,騎馬很冷吧?”
“還好。”随随道。
高嬷嬷往炭盆裏添了炭,又塞了個銅手爐給她,這才旁敲側擊地問道:“娘子跟殿下去了哪裏?可遇上什麽事了?”
随随道:“去承天門外看了百戲,接着去平康坊的瓊林閣,在樓裏碰見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同兄嫂一起用了宵夜。”
高嬷嬷聽了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心中暗道冤孽。
這阮三娘簡直是他們家殿下的孽債。
高嬷嬷有些慚愧:“娘子……知道了?”
随随點點頭:“我早知道了。”
“娘子可是與殿下鬧別扭了?”
随随搖搖頭:“沒有啊。”
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她方才簡直可說是逆來順受、千依百順。
高嬷嬷“噫”了一聲,那就是他們家殿下忘不了阮三娘,不見正主時還好,一見又別扭上了。
她同情地看了眼鹿随随,雖然起初不喜這女子生得妖冶出身又低微,可殿下自從有了她在身邊,眼見着比從前開朗不少,臉上笑容也多了,她也漸漸釋然了。
只要品性純良,便是出身低點也無妨,只要他們家殿下喜歡就好。
高嬷嬷打定了主意,她自己雖然是個人微言輕的奴仆,但憑着自己在殿下跟前的三分薄面,将來也要替她斡旋斡旋,好歹掙個侍妾的名分。
有幸誕下一兒半女的,這輩子也有靠了。
哪知上元節出去看個燈,也能碰上阮月微,落得個不歡而散。
她越想越覺這孤女可憐,握了握随随的雙手:“娘子也別難過,殿下多半是想到什麽急事。”
說罷站起身:“廚下煨着鹿茸參湯,老奴去給娘子盛一碗來暖暖身。”
不多時春條他們也回來了,聽說了随随的遭遇,個個暗暗替她打抱不平。
周圍人以為她受了情傷,個個小心翼翼的,加倍殷勤地給她端湯送水,随随一連收到幾只花燈,倒有些哭笑不得。
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她自然不覺得自己可憐,得知桓煊依然對阮月微一片癡心,她反倒少了許多負擔。
日後她離開京城,桓煊也只是丢失一個“贗品”,想必沒什麽所謂。
……
桓煊回到王府後草草地沐浴洗漱,換上寝衣躺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心裏仍舊憋得慌,身體是疲憊的,但卻睡不着,閉上眼睛便想起方才的事。
他輾轉反側半晌,終于還是坐起身,叫來高邁:“宋九他們回來了?”
“回禀殿下,剛回來。”高邁答道。他已經聽侍衛們說了今晚的來龍去脈,但齊王殿下為何與鹿随随置氣,他卻不知緣由,要說是因為撞見正主遷怒替身吧,這會兒卻又問起護送鹿娘子回山池院的侍衛來,真是難以索解。
桓煊道:“傳他們過來,孤有話問他們。”
說着在寝衣外披了件狐裘,便去了堂中。
不一會兒,兩個侍衛到了。
桓煊仍舊陰沉着臉,周身冒着寒氣,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
“人送到了?”桓煊道。
宋九道:“回禀殿下,屬下等已将鹿娘子送到山池院了。”
“鹿氏,”桓煊冷冷道,“誰是你家娘子。”
宋九簡直比窦娥還冤,平日他們都是這麽稱呼的,也不見齊王殿下責怪啊。
桓煊問完這句便沒了下文,半晌才道:“她哭了麽?”
鹿随随非但沒哭,一路上還和他們相談甚歡。
宋九直覺這不是他們家殿下想聽的話,但又不能說假話,便偷偷踢了馬忠順一腳。
馬忠順品級不如宋九高,資歷也不如他老,只能硬着頭皮道:“回禀殿下,當時黑燈瞎火的……仆也沒看清,聽鹿娘子的聲音有些啞,大約……也許是哭過的吧……”
宋九瞟了一眼同伴,給了他一個“你小子可以”的眼神。
桓煊面色稍霁:“她同你們說什麽了?”
兩人有點心虛,一路上鹿娘子教了他們打樗蒲的竅門,問他們瓊林閣的廚子是哪裏人,問他們平日不當值時都去哪裏玩,還問他們京城裏哪家花樓名氣最響……
這些當然不能如實禀告,馬忠順眼珠子轉了轉,答道:“回禀殿下,鹿娘……鹿氏,大約是有心事,沒說多少話。”
話多話少要看同誰比,這樣也不算欺上。
桓煊乜了他一眼:“你們幫着她說話,可是收了賄賂?”
馬忠順忙從袖子裏掏出個銀角子,正是鹿随随方才玩樗蒲從他那兒贏去的:“鹿氏賞……給了仆等這枚銀角子,讓仆等打酒喝。”
那銀角子約摸有五六錢,拿來賞人太過,看來那獵戶女真的慌了,指望他身邊的親随替她斡旋呢。
他哪裏知道随随不過是借着打賞把銀子還給馬忠順罷了。
桓煊擡了擡下颌,對兩人道:“退下吧。”
躺回床上,他心裏那股郁氣纾解了些,那女子本就是個鄉野村婦,嘴又笨,何必同她計較。
過兩日便去看看她吧,他冰涼的心底慢慢回溫,像是燃起一簇微弱的小火苗。
可就在這時,他驀然想起桓明珪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他的心漸漸沉下來。
饒是他不願承人,他也知道桓明珪說得不錯,無論他對阮月微是否還有情誼,都該和過去了斷,鹿氏這個贗品,自然也屬于過去的一部分。
他該趁早給她一些財帛田産,放她出去。她這樣的孤女,在長安城裏無依無靠,多半要找個人嫁了……
恐怕剛把她放出去,桓明珪就在門口守着了。
想起她在桓明珪面前面紅耳赤、巧笑倩兮的模樣,桓煊的心髒驟然縮緊,像是忽然被一只利爪攫住。
他的心中湧起戾氣,他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憑什麽要成全他們,就算将來他厭棄了她,也要把她鎖在身邊,想走,除非死了。
……
自上元節那日起,齊王就沒再來過常安坊。
山池院衆人都很同情鹿随随這個“棄婦”,只有她自己照吃照睡,每日去園子裏練劍。
氣候一日暖似一日,檐頭的積雪不知不覺消融,滴入春泥中,滋養了草木。
一天清晨随随照例出去練劍,忽然發現庭前的海棠樹不知何時已抽出了嫩芽。
随随一怔,驀然想起已經一月末了,一算日子,她已經有近半個月沒見過桓煊。
不過她也只是怔了一下,仿佛一粒細石子落入茫茫湖水中,還未激起水花就沉了下去。
園子裏的積雪融化後,騎射用的校場便開始動工。
桓煊早在年前便吩咐人将園子裏廢置的馬球場改建成騎射用的校場,工期是一早便定好的,并未受到随随“失寵”的影響。
二月初二這日,随随去了一趟常家脂粉鋪。
這次拜訪本是例行公事,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店主人道:“屬下按照大将軍吩咐,命人追查太醫署燒毀那批脈案,發現這些可疑的宮人內侍中,有三人曾在淑妃殿中當過差,卻因為各種原因調去別的地方。”
“淑妃?”随随詫異道。
她從未懷疑過淑妃母子,朝野上下都知道淑妃之子陳王癡肥蠢鈍,行事荒唐,所有嫡庶皇子中,最沒有即位可能的就是他。
淑妃出身不顯,這麽多年來一直為皇後馬首是瞻,雖然在皇後在痛失愛子後将執掌後宮的權力交給了淑妃,但這不是他們母子能預知的事。再說為了這點權力便铤而走險謀害儲君,也不太可信。
随随當初也叫人查了淑妃母子,但他們一直都不是重點追查的對象。
他們完全沒有動機,為何要為他人做嫁衣?
何況桓烨對這庶弟關愛有加,全長安都将他當作笑話,只有桓烨待他親善。
無論怎麽想,淑妃母子都沒有謀害他的動機。
随随百思不得其解,但仍然吩咐下屬仔細查淑妃和陳王府。
從常家脂粉鋪出來,随随看着天色尚早,便帶着春條又逛了會兒,逛累了兩人在街邊找了個茶肆坐下,要了些糕點茶水,一邊吃一邊休息。
剛坐下不久,便聽鄰桌一人向同伴道:“你聽說了麽?陛下要給齊王和陳王選妃了。”
另一人道:“陳王真可憐,和齊王放在一起,誰願意選他啊?”
“好歹也是個親王呢。”先頭那人道。
“親王又怎麽的,”他同伴笑道,“別說那些高門貴女,連平康坊的伎子都不愛招待他呢……”
兩人說着便笑起來。
春條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随随:“娘子,這些市井中的胡話,多半是亂傳的,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随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我知道。”
不過春條這回沒說中。
不出半個月,皇帝要替齊王選妃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據說皇帝為此特地在曲江亭子設了踏青賞花之宴,廣邀高門華族的适齡女郎參加,誓要為器重的三子選個德才兼備、品貌超卓的王妃。
所有候選貴女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太子妃家中行六的堂妹。
而幾乎是同時,随随接到劍南傳回來的消息,她派去的人找到了當初參與毒害桓烨的醫官,供出的主謀正是陳王桓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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