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待你歸來

傍晚五點半，薛碧哼着歌關閉電腦，步伐輕盈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座位。

隔壁的同事笑着問：“小薛，你看起來心情好像不錯？”

路過附近的同事聽見了，也插了一句：“是因為實習期要結束了吧？”

薛碧還是笑，拿起挎包，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說：“我男朋友今天要回來了。”

今天是範葉的歸期，在兩人相隔一片汪洋大海八個月後，薛碧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範葉的航班預定在六點二十分降落，現在乘車去機場接機時間還綽綽有餘。薛碧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她才坐上車不久，手機就響了，她笑着接了起來，就連聲音都摻了一絲愉悅。

“你好。”

“請問是薛碧小姐嗎？”

對方的語氣急促，薛碧這時才看向來電顯示，是陌生的座機號碼。

“我是。”

“這裏是舟市第一人民醫院，你的親人薛樂不久之前出了一場車禍，現在送入了我院治療，麻煩請你盡快趕來……”

薛碧懵了，連對方後來說了什麽也沒有心思在意了。薛樂居然出車禍了，她該怎麽辦？薛父和薛太太前兩天恰好有一場商業活動出差了，也就是說，薛樂現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她了。

“師傅，我不去機場了，麻煩你換個方向，載我去第一人民醫院。”薛碧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對着開車的師傅說道。然後她低下頭，編輯給範葉的短信，簡單說明她不能去接機的原因，卻發現，手顫抖的幅度比她想象中還要強烈。

薛碧終于來到了第一人民醫院，跟前臺的醫護人員咨詢了之後，她幾乎是跑到了薛樂所在的病房。一進門，幸好沒有她擔心的滿身是血的場面，薛樂除了身上有幾處地上貼上了紗布、右腳被打上了一個厚重的石膏外，其他地方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到重傷。

薛碧走到薛樂的床邊，“你沒事吧？”

薛樂對于薛碧的出現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老實地答：“還好，就是有一些皮外傷，還有腳骨折了，要靜養一個月。”

薛碧這時才心有餘悸地松了一口氣，“剛才醫院打電話來說你出車禍了，我……”薛碧回想起不久之前遍布全身的恐懼，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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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差點出車禍。”薛樂解釋道，“下午我在路上看到一個老爺爺差不多要被車撞到了，我就伸手把他拉過來，車是躲過了，老爺爺沒事，只是我受了一點傷。”

“只是受了一點傷？”

薛碧張開嘴，本想說出這句話，卻突然有人代替她說了出來，而且還是幾近用吼的。

陳芯茹背着一個碩大的包出現在病房門口，長發微亂，氣息不穩，一向端莊美麗的她極少表露過如此狼狽的一面。她快步走到薛樂的床邊，“你怎麽可以弄成這個樣子？”她盯着薛樂腿上的石膏，眼睛情不自禁有些濕潤。

“你別哭……”薛樂伸手想去擦陳芯茹的眼淚，卻被陳芯茹用力地拍開了。

“我才不會為了你哭。”陳芯茹口硬心軟地說，“你明明知道我今天就要走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你讓我還怎麽放心去北京？”

“我不就是為了去機場送你。”薛樂再次伸出手，這次陳芯茹不再躲避，任由他的手掌溫柔地覆上她的臉，“誰知路上會遇到意外，我并無心讓你難過。”

陳芯茹靜默片刻，也擡起手，握住了薛樂的手。

然而薛碧卻對眼前這番溫馨的場面，深深地震撼住了。

薛樂……陳芯茹？

她萬萬也沒有想過這兩人會牽扯到一塊。

動情的兩人過了一段時間終于想起薛碧這位旁觀者，陳芯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了，她放下背包，拿起薛樂床邊櫃子上的水壺，“我去給他倒水。”她低頭說了這麽一句，迅速地走出了病房。

薛碧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抱得美人歸”的薛樂，“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在一起了？”

薛樂好整以暇地伸了個懶腰，“确切來說，就是剛才。我其實一直都在追她，不過她之前還沒有答應我罷了。”

“你追陳芯茹？怎麽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和範葉在一起了，不也沒有告訴我。”

薛碧怔了怔，卻很快冷靜了下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薛樂追求陳芯茹的跡象也不是沒有，她知道這半年他去北京去得很勤快，卻一直沒有深想到那一層，原來半年前偶然的一句“陳芯茹是我喜歡的類型”并不是一時興起的玩笑，薛樂看起來是認真的。

至于她和範葉的事情，她雖然有意隐瞞，不過也瞞得不深。有時候薛樂來她家會發現到範葉從美國寄來的信也不稀奇，更何況，任何愛戀其實都是早有預兆的。

“你不是一直反對我和範葉來往嗎？”薛碧問，“我和他在一起了，你應該生氣才對。”

薛樂原本低頭玩着手機，聽見她的問題，他擡起頭，輕松平常地笑了：“我不會生氣了。因為，我現在遇見了陳芯茹，就像你遇見了範葉一樣。”

薛碧本想提醒薛樂她和陳芯茹還有範葉的一段往事，不過想想還是覺得算了。薛樂是一個聰明人，他想知道的事情根本很難瞞得過他，也許他早已知道，他并不是既往不咎，而是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絕對可以取代過去占據陳芯茹心中位置的人。

因為薛樂的突然受傷，原定今天啓程返回北京的陳芯茹決定暫留下來，待到薛樂的情況好轉後才再次出發。

看着陳芯茹對薛樂無微不至的照顧，薛碧雖然還想再陪伴薛樂一會，始終還是識趣地不再打擾氣氛正好的兩人。她退出病房，天色已黑，走廊上陰暗一片，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疲憊至極。她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直到走廊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她迷迷糊糊地擡起頭，視線碰上遠處的人的身影時，眼淚自然而然地掉了下來，就像突然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範葉。”她喊了一聲，朝着那人的方向跑去。

範葉淺淺地笑了，他向前走了幾步，張開手把薛碧擁入了懷中。

“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範葉為了讓薛碧的感覺更加真實，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經歷相隔兩地的八個月，他們終于重逢了。

幸好，他沒有變，而她也沒有。

薛碧漸漸平複了激動的情緒，她擡頭看着範葉近在咫尺的臉，“你怎麽來醫院了？”

“我下機後看到你的短信，後來給你打了電話，見你好久都沒有回複，我想你應該還在醫院，所以就來找你了。”

“對不起，難得你回來了……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

“沒事，我見到你就好了。”範葉摸了摸薛碧的頭，“好了，快擦幹眼淚，我送你回家吧。”

薛碧連忙拿出紙巾，幾秒後她又說：“我把外套落在薛樂病房裏了。”

範葉停下步伐，“我去幫你拿，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範葉轉身走向薛樂的病房，進門後一眼就看見薛樂打着石膏的腿高高擡起，而陳芯茹上半身趴在薛樂的床邊，眼睛閉着，看來是睡着了。薛樂正目光柔和地注視着陳芯茹，指尖纏繞着她細細的發絲。

薛樂轉過臉來，看到範葉，不鹹不淡地說：“你回來了啊。”

“嗯。”範葉應了一聲，繞過薛樂的床，在椅背上拿起薛碧落下的外套，對于薛樂和陳芯茹無故突飛猛進的關系，毫不意外，也毫不在意。

臨走前，他又對薛樂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薛樂壓低了聲音問：“你在美國的時候，應該去見了唐一生吧？”

薛樂的質問，讓範葉忽然想起了薛樂第一次跟他提起“唐一生”這個名字的那天。

那天原本是一個很惬意的晚上，範葉把同學聚會上醉酒的薛碧安全地送到家，卻遇見了突然上門的薛樂。薛樂對于他的出現很憤怒，連聲問他怎麽會出現在他姐姐的家裏。直到範葉條理清晰地說出因由後，薛樂的憤怒才消退了下來，不過對他的戒備依然是很深。

“你不要再接近薛碧了。”薛樂當時對範葉說。

範葉雲淡風輕地笑了：“那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薛樂握緊拳頭，咬牙切齒，“你以為這樣吊着她很過瘾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麽，如果你有良心的話，就放過她，不要再傷害她了。”

“我也許知道。”

薛樂一愣，範葉又說：“薛碧……她失憶了，對不對？”

薛樂詫異地追問：“你怎麽知道的？她告訴你的？”

“她沒有跟我說，甚至她還一直極力跟身邊的人隐瞞這件事。”範葉坦誠道，“是我偶然發現了她的檢查報告，還有今天晚上的同學聚會，其實我試探了她。”

薛樂靜了片刻，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不再強硬：“你知道了這些事情又怎樣，那是她選擇的生活，既然你不喜歡她，就請你不要打擾她。”

“我喜歡。”範葉說，“我喜歡薛碧。”

意料之外的真摯回答讓薛樂不知該作何反應，過去薛碧在範葉身上受過的傷害他始終歷歷在目，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輕易接受範葉對薛碧的感情轉變。

“她已經不再是過去你認識的薛碧了。”薛樂深吸了一口氣，“暑假她在香城療養的時候，她其實愛過一個人，那個人是她的主治醫生。為了那個人，她幾乎可以什麽都不要，包括她的未來。”

“我曾經也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可以連自己的未來都不要。”

範葉難得地怔住了，他也曾經聽過薛碧說過類似的話，就在去年平安夜的晚上，他無意中聽到她安慰一個失戀的女生，當時她語氣中無奈的決絕，令他的心頭為之一震。

範葉輕聲問：“她喜歡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薛樂一心只想讓範葉放棄，便不繼續有心隐瞞了。

“唐一生，唐人的唐，一生一世的一生。因為某些原因，他離開了薛碧，現在在美國的一所醫學研究機構裏，大概很久都不會回國了。”薛樂斬釘截鐵地說，“但是，薛碧的心，依然還在他的身上。”

自那天以後，“唐一生”三個字便深深地烙印在範葉的記憶裏，因為有這個人還在薛碧的心中，他知道薛碧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朝他邁出一步了。

如今一年過後，此刻面對薛樂的問題，範葉卻是十分坦然地點頭承認了。

“那你還打算繼續跟薛碧在一起嗎？”

範葉轉過身來，看着薛樂沒有半分兒戲的臉，篤定地說：“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後，某茶稍微理了一遍關系表。

範葉是薛碧的男朋友、薛碧是薛樂的姐姐，薛樂是陳芯茹的男朋友，陳芯茹的初戀是範葉，薛碧和陳芯茹以前是情敵……

噢，某茶腦海裏只有四個字——貴圈真亂。

至于薛樂和陳芯茹的感情發展，某茶知道寫得快了一點，但是目前故事的主線還是圍繞在薛碧和範葉的身上，而薛樂和陳芯茹的故事，以後有機會的話，希望能補個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