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微笑再見

周日早上，薛碧一路哼着歌來到了吳放放的病房。

吳放放看起來似乎才剛剛起床，正在對着鏡子調整頭上的假發，見薛碧進來了，瞪大了眼睛，“你怎麽過來了？”

薛碧以為吳放放是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她的窘态，便轉身打算走出去，“等你好了我再進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唐醫生今天就要離開了，你為什麽不去送他？”

薛碧的腳步一頓，震驚地回過頭來，“唐醫生要離開了？”

“你不知道嗎？唐醫生的研讨會還沒有結束，他為了給我做手術，把原定計劃的行程往後推延了好久，昨天晚上我聽到別的醫生說他已經交接了這裏的工作，今天早上就要搭飛機離開了。薛碧，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事，早上會去送他……”

“我一點都不知道。”薛碧無奈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委屈，但是下一秒，她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吳放放，我出去一下，待會再來看你。”

“你去哪裏？”吳放放沖着薛碧奔跑的背影喊。

“當然是去找唐一生。”薛碧斬釘截鐵地說，“怎麽可以讓他再一次不辭而別。”

薛碧跟醫院裏的人再三打聽，終于好不容易問到了唐一生的手機號碼。她不再耽擱一分一刻，一邊撥打着他的手機，一邊快步跑出了醫院。

幸好唐一生沒有關機，很快他就接通了她的電話。

“你好。”

“唐一生，我是……唐橘。”不等唐一生回話，薛碧就急不可耐地追問，“你現在在哪裏？我有話一定要跟你說……我想見到你。”

薛碧此時正站在醫院門口攔計程車，然而天意弄人，一輛輛飛嘯而過的計程車居然碰巧都有客人在車上。心裏的絕望漸漸膨脹，薛碧根本不敢去細想，她可能就此再也見不到唐一生了。

“我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醫院？”薛碧話音剛落，遠處而來的一輛計程車不偏不倚停在了她的眼前，車門緩緩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孔從中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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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碧難以置信，“你、你不是今天就要離開了嗎，怎麽回來了？”

唐一生給計程車的司機付錢後，從容地下了車。

“因為，我也想見到你。”

所以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哪怕知道會因此遲到趕不上飛機，他都要讓司機馬上回頭，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面前。

正因為彼此都迫切地想要見到對方，所以此時此刻才會如此簡單地相遇。

薛碧幾乎喜極而泣，不過她忍耐了下來，在感動之餘，離別的無力亦遍布了全身。

離別。

沒錯，他們始終都是要離別的。

薛碧不禁哽咽：“唐一生，你不僅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朋友的命，我給你添了那麽多的麻煩，我該怎麽回報你才好？”

“你不需要回報我，第一次救你，是我身為醫生的職責，而現在給你的朋友做手術，是我真心想為你做的事情。其實你從不欠我什麽，認識你之後，我也改變了。”唐一生平和又認真地說，“唐橘，你不是我的包袱和災難，我慶幸我曾經遇見你。”

唐一生總是可以輕易轉換薛碧的悲傷，薛碧決定作別哀愁，對他揚起了明媚的笑容。

相遇是奇跡，離別是天意，重逢，一定在他日。

明明彼此還有那麽多的話想說，但是兩人都十分清楚離別迫在眉睫。薛碧偶然看見醫院門口的不遠處有一位賣水果的小販，許多美好的回憶一幕幕地掠過了眼前。她走了過去，買下一大袋的橘子遞到了唐一生的面前。

“現在我不是你的病人了，接受我的禮物應該也不會違反你的職業操守了。”

唐一生靜靜看了那袋橘子幾秒，欣然地接受了。

“好的，橘子姑娘。”

薛碧笑了笑：“二十四歲的橘子姑娘嗎？再過幾年，大概就變橘子阿姨了。”

唐一生也微笑，然後擡腕看了看手表，“我該走了。”

薛碧點點頭，目送着唐一生走上了計程車，她決定不再猶豫，鼓起勇氣對着車內的唐一生說：“如果莫黛小姐在天之靈知道你現在是一名這麽出色偉大的醫生，她一定會很安慰，沒有任何遺憾。”

唐一生聞言怔了怔，不過很快他舉起了手，對薛碧搖了搖。

“再見，唐橘。”

“再見，唐一生。”薛碧終于把四年前的那句沒有親口對他說出的話，真真切切地傳入了唐一生的耳裏，“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計程車的車門關上了，薛碧被隔絕在唐一生之外，車子發動以後，薛碧站在原地目送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遠。

終有一天，關于他和她的那段記憶，也會越來越遠吧。

唐一生坐在車廂裏，不由自主翻出了薛碧買給他的橘子，他慢慢地剝開了其中一個，放入一塊在口中，那股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徘徊。

然而他最懷念的味道，卻是當年她親手為他而做的那罐橘子醬。

在美國度過的那四年，他常常都會想起她，盼望哪一天可以和她重逢。所以，當她懇求他為她的朋友開到做手術的時候，他不惜沖破規定，臨時更改研讨會的行程，都要一意孤行完成她的心願。

幾乎沒有人贊同他的決定，就連他在香城的同窗黃醫生得知後，也萬般不能理解。黃醫生知道他仍然沒有忘記薛碧，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可以為了薛碧走到這一步。

“你要把她搶回來嗎？”黃醫生這樣問他。

搶嗎？

然而唐一生給出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為什麽？她現在的男朋友不是跟你長得很像嗎？那不就是說明，她根本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如果你真的出手的話，她或許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如果你看到現在的她的話，就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了。”只要唐一生一閉上眼睛，薛碧無憂無慮的幸福笑臉總是會迅速浮現，“從前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次都沒有露出過那樣的笑容。現在的我當然自信能給她幸福，但是既然她本來就是幸福的話，我何必讓她又一次經歷失去的痛苦，倒不如維持原狀，讓她一直幸福下去。”

黃醫生訝然道：“一生，你的愛……很偉大。”

“偉大嗎？”唐一生苦笑，“不，我一點都不偉大。我只是，舍不得讓她擁有任何一分一秒不幸福。”

後來的一切都按他的預想中有條不紊的進行，包括讓薛碧在離別的時候破涕為笑。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原來她知道莫黛的事情。

莫黛莫黛，切莫等待。

唐一生遺憾當他懂得這個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薛碧一直以為他心中的人是莫黛，她從來都不知道，其實他也像曾經的她一樣，深愛着她。

不過，他已經不打算讓她知道了。

就讓他一直想着她，而她幸福快樂地活着。

——

後來薛碧和範葉見了面，跟範葉說起了唐一生離開的事情。

範葉看得出來薛碧仍然十分難過和不舍，他肯定自己能給薛碧未來和幸福，但是關于她曾經對唐一生的遺憾，他卻是永遠都無法彌補。

那是專屬于薛碧和唐一生兩人之間的記憶。

範葉明白這一切，但是他不會嫉妒，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帶着這樣的記憶的薛碧相愛下去，至死不渝。

任何言語上華麗的安慰都是徒勞，範葉只是抱着薛碧，靜靜聽她講述。

“這次我已經好好地跟唐一生道別了。”

薛碧趴在範葉溫暖的懷抱裏，松下了壓抑在心中已久的一口氣，微笑的同時，落下了最後為唐一生而哭的一滴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唐一生離開的戲份比預想中還要難寫，所以昨天抱歉地沒有更新。

關于唐一生這個人物，其實我有很多的想法，在《疑似愛你》的構思初期，我原本是打算要把他塑造成一個懦弱的人物，但是真正去寫的時候，我才發現，唐一生根本一點都不懦弱。

唐一生愛着唐橘，所以在謠言四起的時候，他做得最對也是最錯的事情就是離開了唐橘。老實說，我認為唐橘是配不上唐一生的，唐橘無論生活還是思想都太過以唐一生為中心，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了，經過長年累月的相處，最終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個分開的普通結果。

真正配得上唐一生的人是薛碧。

然而離開唐一生後經過了四年時間成長最終蛻變成薛碧的唐橘，卻已經屬于陪着她一起成長的範葉了。

唐一生當然可以出手把薛碧搶回來，不過以他這麽出色的人品來說，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文中也描寫過，他寧願看着薛碧幸福自己一個人孤獨受傷，也舍不得讓薛碧處于三角戀的水深火熱之中。

這也許就是我這麽喜歡唐一生的理由。

貫穿整個故事，雖然唐一生出現的戲份不算多，但是毫無疑問，我最喜歡的人物就是唐一生。

唐一生雖然無法擁有薛碧，但是在未來，他一定還會遇見別的幸福。

該說的幾乎都說了，接下來，就要準備迎來這篇文的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