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捩臣!

手腕上的青銅鈴铛無風自動, 連奚一把摁住這嗡嗡作響的鈴铛,奪門而出,飛奔下樓。

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知, 連奚直接大步沖向一樓, 他推開厚重的宿舍玻璃大門, 轉首看向樓梯角落,倏地雙目縮緊, 驚呼出聲。

“小心!”

只見光線昏暗的牆角,一個泛黃破舊的小白鴿雕塑靜靜矗立。雕塑前方,一身黑衣的黑無常大人正低頭, 向前伸手……

他的手竟然已經完全被小白鴿雕塑咬進了嘴裏!

這小白鴿雕塑似有詭異的魔力, 連連奚看到它後, 都愣神半秒。

危機當頭, 事不宜遲,連奚迅速撥動青銅鈴铛。

安靜的樓道內,只聽一道深遠綿長的鐘聲——

嗡!

第一道鐘聲響起, 小白鴿漆黑的雙瞳劇烈震顫。

連奚不敢大意,再次撥動鈴铛。

嗡!

一道殷紅色的光芒在那雙細小的眼睛裏閃爍,小白鴿的眼瞳瘋狂顫抖, 整個陶瓷身軀也開始不斷震顫。

接着,是第三聲。

嗡!

萬籁俱寂, 只聽一道清脆的崩裂聲,一條黑色裂紋從小白鴿的頭頂倏地斷開。霎時間,如蛛網崩裂, 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紋覆蓋住小白鴿的整個身軀。那死死咬着黑無常右手的鴿嘴, 也随之裂開一條大縫。

這時,蘇驕也跟着跑了下來, 忽然見到牆角裏的小白鴿雕塑,驚道:“這是什麽!”

連奚神色凝肅,他沒有掉以輕心。手指緊緊按着鈴铛,連奚小心翼翼地走到捩臣身邊,看着他那只仍舊被小白鴿咬着的手,問:“能拔出來麽?”

捩臣蹙眉,奇怪地反問:“為什麽拔不出來。”

連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下一秒,便見黑無常大人輕飄飄地把自己的手從小白鴿的嘴裏拔了出來,同時還拔出兩個光團。

連奚:“……???”

不是,怎麽好像有哪裏不對!

捩總不屑地啧了聲,将兩個光團遞到連奚面前:“那兩個業績。”

蘇驕恍然大悟:“難道說這是孫燕的魂魄……還有一個難道是謝澤?”

三人齊齊轉首看向那渾身布滿裂紋的小白鴿雕塑,夕陽西沉,暗淡的陽光照耀在小白鴿傷痕累累的身上,只見它眼睛歪了,鼻子裂了,就連兩個翅膀都一邊一個,掉地碎了,可謂凄慘至極。

連奚:“居然還沒碎嗎?”

仿佛是聽到了連奚的話,他話音剛落,只聽轟隆一聲。

小白鴿雕塑徹底歸西!

衆人:“……”

雕塑碎裂,崩了一地,激起一陣陶瓷灰土。

衆人被嗆得咳嗽兩聲,連奚拍了拍眼前激蕩着的塵土,忽然,透過這灰蒙蒙的塵埃,他好像看見了什麽。等待煙塵徹底散去,看清楚地上那散落了一地的東西,連奚身體一震。

這時,捩臣和蘇驕也看清了地上的東西。

斷裂的屍塊早已發臭發黑,仿佛是被人從內部向外撕扯開的,肢體崩裂的地方全是拉扯痕跡。太過血腥,又有些惡心。

捩臣微微皺眉。

蘇驕直接看傻了,過了幾秒,他顫抖着嗓子說:“這是……孫,孫燕?”

連奚已經拿出了手機。

“報警吧。”

***

一天之內,蘇城大學發生了兩起命案,還都在研究生宿舍樓。

這件事瞬間就上了微博熱搜。

劉皓殺謝澤的事其實也在網上引起了熱議,有一些熱度,可并沒有獲得太多關注。但孫燕案直接轟動全國。學校官方和蘇城警方在第一時間就封鎖現場,不讓外人進入,但那是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還是晚飯時間,警察趕到現場前已經有很多學生拍下了現場的慘狀,發到網上。

雖然照片很快就被删除,但只要人還有獵奇心,這些照片就會永遠流傳下去。

孫燕案的熱度久久不下,全國人民憤怒地讨伐兇手,無怪乎其他,只因為這個女孩實在是太慘了!

她的屍體斷裂成五六塊,被塞進了一個陶瓷做的小白鴿雕塑裏,一直沒人發現。直到這個雕塑破裂,孫燕的屍體才被人找到。

因為已經死了好幾天,又在炎熱的九月被塞進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孫燕的屍體慘不忍睹,引起人們強烈的同情。

而且這件案子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上個世紀發生在南京的碎屍案,以及發生在香港的HelloKitty藏屍案。

南大碎屍案,也是一個女大學生,被殘忍的兇手分屍上千塊,抛屍在南京的各大街道。

HelloKitty藏屍案,無辜的受害者被兇徒們殘忍虐待後,頭顱還被塞進一只HelloKitty玩偶裏!

【必須要找出兇手!】

【南大碎屍案一直沒法解決,現在科技發達了,到處都是攝像頭,小白鴿藏屍案必須解決,找出真相,讓死者安息!】

全國都在強烈要求警察盡快找到兇手,因為影響太過惡劣,蘇省、甚至中央也派了專案組,專門過來調查這次的案件。

然而連奚知道,警察永遠也不可能找到孫燕案的兇手。

因為,殺死孫燕的,就是她自己。

傍晚,捩總待在房間裏不出來,日常孤寡一生。連奚和蘇驕吃完飯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一打開電視,正是新聞時間。省臺新聞頻道的女主持人正在義憤填膺地向觀衆講述孫燕案的具體信息,以及調查組目前的調查進度。

連奚調了幾個臺,都在講孫燕案,于是幹脆不換臺了,就這麽随便看看。

兩人吃着水果,蘇驕嘆氣道:“我曾經聽師叔講過欲魇,但這還是第一次見。魇,惑者也。這種邪魔非惡鬼魔剎,也非山精野怪,它源自于人心深處的一種欲望,它會放大所遇之人的欲望,替你完成願望。然而等它幫你完成了願望,它就會深夜前來,收取回報。我師叔年輕時候游歷天下,就見過一只欲魇。但那只欲魇最多就只能吸食人類陽氣,折損人的壽命,還沒聽說過能直接殺人的欲魇,蘇城的這個欲魇也未免太厲害了吧。”

蘇驕扭過頭:“诶連奚,你說警察要怎麽解決孫燕的案子啊。她和謝澤不一樣,謝澤是向欲魇出賣自己靈魂後,被放大了貪念,但還沒來得及滿足願望,就被劉皓殺了。孫燕是滿足了願望,被欲魇親手殺死的,這也找不到兇手啊。”

連奚正低頭給自己剝橘子,聽了這話,他思索片刻:“劉皓不會那麽倒黴吧。”

蘇驕一愣,随即明白過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這麽倒黴的人吧。”

連奚剝開橘子皮:“無論他是真的失手,還是故意殺了謝澤,只殺謝澤一個人,他應該還不至于死刑,甚至有可能判有期。但如果他成為了殺死孫燕的兇手……”

兩人對視一眼。

死刑,沒跑了。

不死刑,全國人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噴死警察叔叔。

是的,殺死謝澤的确實是劉皓。被對方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三番兩次的敲詐勒索,這位曾經的籃球隊長再也按捺不住,終于在謝澤提出要自己讓出推薦名額後,他心生殺機,殺死了謝澤。

但問題是,殺孫燕的人,真的不是劉皓。

連奚剝了一瓣橘子,放進嘴裏,輕輕嚼着。

劉皓會怎麽樣呢……

***

蘇城市公安局,看守所。

雙手雙腳被拷在鐵椅上,三天前還意氣風發、精神爽朗的年輕人,此刻長滿了胡茬,眼下發青,額發發白。他看上去頹靡極了,但此刻他并不沉默,正相反,他頹廢虛弱的身體裏仿佛燃着一把火,他雙目赤紅地怒吼:“不是我,我沒殺她,我真的沒殺她!”

辦案的小刑警翻了翻資料,冷漠道:“2020年9月10日晚上十點,孫燕從你的宿舍裏出來是吧。”

劉皓:“是,但我沒殺她!”

小刑警:“小聲點,聽得見!你們宿舍走廊的監控錄像有拍到她從你宿舍出來,但是一層的攝像頭沒拍到她走出宿舍樓,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麽。”

劉皓似乎是傻了,只會一遍遍地喊:“我沒有,不是我殺的!我殺了謝澤,我認,是我殺了他。但是我沒殺孫燕,我沒有,我沒有!你們不能冤枉我!”

青年怒吼的聲音在審訊室裏回蕩,他并不知道,隔壁房間此刻正站着幾個人。

他們站在單面玻璃前,冷冷地打量那個幾近癫狂的犯罪嫌疑人。

過了會兒,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開口道:“整個宿舍樓的監控攝像頭,都找全了?”

吳副隊站在他的身旁,點頭:“找全了。但是那是學校宿舍的攝像頭,當初裝的時候太早了,零幾年,裝的時候有幾個死角,不可能每一個地方都照得清清楚楚。受害者是在下樓梯走到一樓後,突然消失在攝像頭死角裏的,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另一個老刑警問道:“老吳,你怎麽看。”

吳副隊沉默片刻,道:“我的看法,不大好聽。”

“什麽叫不好聽,讓你說你就說。”

吳副隊:“确實,劉皓是最有動機的那一個,也是最有機會的。我們在孫燕的身體裏檢測到了他的精液,同時孫燕的脖子、手腕等地方,都有檢測到劉皓的指紋。但是,我覺得劉皓真的沒有殺孫燕。

“首先,宿舍三樓的走廊攝像頭确實拍到了孫燕從劉皓的宿舍裏出來,但是沒有拍到劉皓出門。不過這一點可以解釋為劉皓從三樓翻陽臺跳到了一樓,躲避走廊攝像頭,再從一樓悄悄潛伏回宿舍,偷襲殺害了孫燕。可我覺得,能一路上都躲開攝像頭,難度極大,他一個沒有專門學過反偵察的普通大學生,很難做到。

“其次,那個小白鴿雕塑,沒有任何開口,是全封閉燒制的。它最大的缺口,就是它的嘴巴。但孫燕的屍體一共被分為了六塊,最小的一塊也是小白鴿缺口的五倍大小。請問,劉皓是怎麽把屍體塞進雕塑的?

“除此以外,沒有一個攝像頭拍攝到那個小白鴿雕塑是怎麽出現在宿舍一樓的角落裏的。它并不小,是個很大的雕塑,就算是成年男人想搬動它也需要花費一點力氣。搬着這麽一個東西在學校裏走,怎麽可能沒人注意到過?

“最後……”吳副隊頓了頓,他目光嚴肅,“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一點。隊長,法醫報告,受害者的屍體是從內部向外崩裂的。”

這話一落,房間裏,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是的,早在第一天警察就連夜驗屍,最後發現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孫燕的屍體,是從內而外,崩裂的!

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如果要殺孫燕,兇手是鑽進了她的身體,然後把她活活扯碎的!

沒有任何其他傷口,也沒有任何化學成分殘留,孫燕的致命傷,就是這個。

但這怎麽可能?

“真有人會人體爆炸嗎……”吳副隊長長地嘆了口氣。

良久,隊長道:“把劉皓送回監房吧。”

吳副隊一愣:“隊長?”

隊長:“他殺謝澤的案子已經有專人在跟,現在不歸我們管。幹嘛,你還要在這兒浪費時間?”

吳副隊笑了起來:“是!”

衆人一起走出審訊室。

吳副隊:“隊長,要是一直抓不到兇手,我看人民群衆能把咱們蘇城警方噴得狗血淋頭。”

隊長瞪着他:“那幹嘛,你以為是古代啊,随便找個人畫個押就結案啦?行了,今晚誰都別想回家,再去把宿舍樓的所有監控給我仔仔細細、一幀一幀地全部看一遍!”

衆人頓時鬼哭狼嚎:“隊長!”

“求饒沒用,趕快看,受害者還在等真相呢!”

……

夕陽西下,黃昏時刻,也是逢魔之時。

所有人都知道午夜子時陰氣大盛,易見鬼撞鬼,要小心家財平安。但大多數人并不知道,黃昏,其實也是最容易撞見靈異鬼怪的時刻。

它被稱為逢魔之時。

黃昏之際,陰陽交替。陰間的鬼怪們最容易趁虛而入,在這個時候偷偷混進陽間。

蘇大研究生宿舍樓在連續發生過兩起殺人案後,學生們一開始還人人自危,但很快,他們便開始八卦。謝澤、劉皓、孫燕,三人在學校都很有人緣,有很多朋友。這些朋友有的為好友的死去傷心難過,還有一些“朋友”,他們拿自己和三人的交情當作了談資。

一個研究生和女朋友一邊去食堂吃飯,一邊道:“我跟你說,真想不到,劉皓居然是那種人。他跟肖佳那談了三年的戀愛啊,居然出軌!”

女朋友輕哼一聲:“你們男人不都一樣。我早跟你說了,那個孫燕不是個好東西,整天對別人的男朋友勾勾搭搭的,上次你們打籃球她還去送水。”

男生尴尬地撓撓頭:“我那不是蹭劉皓的光麽。人家是給劉皓送水,順便帶上我們。”

“哦,那可未必,那種綠茶婊廣散網,你這種直男懂什麽。唉算了,人都死了,我就不說她了。她也是真的慘……”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向食堂。

他們的身旁,一個穿着清潔工衣服、拿着掃帚的老頭低着頭,和兩人擦肩而過。

他輕輕地哼着一首不為人知的小曲,慢悠悠地走向研究生宿舍樓。

昏黃的日光下,他一步步地走向那個被黃線攔截起來的地方。

那裏,是發生孫燕屍體的地方,禁止所有人進內。

然而好像并沒有人看到這個老頭,他就這麽穿過了黃線,走入其中。

小白鴿的陶瓷雕塑碎片早就被警察們收走,帶回局子裏調查。

老頭蹲下身子,四處找了找,終于在牆角一個縫隙中,找到了一抹肉眼難以察覺的白色。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黑色的牙,蠟黃的臉上滿是皺紋。

“找到喽。”

老頭伸手,把那個幾乎可以稱作粉末的陶瓷碎片撿了起來。他吹掉上面沾染的塵土,渾濁的眼中幽光一閃。下一刻,一只黑色的小蟲子嗖的一下,飛入他的口中。

“嗝。”

老頭餍足地打了個飽嗝,砸吧砸吧嘴:“有無常的味道……嗯,還有醫院那個小家夥的味道?”

“嘿嘿,有點意思。”

“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喽~”

老頭站起身,哼着不成調的曲,晃晃悠悠地走向門外。

暈黃的夕陽照耀在他的身上,也照耀着蘇城的每一個角落。

大街小巷,高架隧道。

忙碌了一天,人們下班放學,疲憊地回家。

擁擠的地鐵,吵雜的公交,路上都是車,所有人都向着最溫馨最自在的家趕去。

蘇城某角落,一棟十分不起眼的小公寓。

一個背着雙肩包、穿着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一樓的門禁前,尋找自己的鑰匙。上了一天班,他累得渾身僵硬,只想趕緊上樓,好好躺下睡一覺。

“唉,鑰匙怎麽又不見了。”

嘴裏抱怨着,白領一邊找,一邊垂頭喪氣。忽然,他的餘光裏好像瞥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他倏地一愣,擡頭看向角落。

在看到角落裏那只破舊不堪的小燕子雕塑時,他張開嘴,目光慢慢呆住。

耳邊的風聲停了,夕陽也不再沉入地平線之下。

逢魔時刻,世界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良久,白領青年嘎吱嘎吱地低下頭,看向這只小燕子的脖子,他慢慢咧開嘴,念出了上面的字——

“能和我說說……你的夢想嗎?”

欲,情之應也。

魇,惑者也。

只要人還有欲望,欲魇,就永遠不會消失。

***

吹着空調,吃着橘子,連奚看着電視裏播放的孫燕案新聞調查特別節目,聲音平靜:“不過話說回來,蘇城的那個欲魇确實太強了一點。”頓了頓,他問:“欲魇怎麽就附身在那個小白鴿雕塑上了,有什麽含義麽?”

蘇驕啃着甘蔗,嘴裏含糊不清:“不造啊。”

連奚琢磨道:“因為那種兒童玩具一樣的雕塑,能讓人放松警惕?”

蘇驕随意道:“或許吧。”

電視上還在播放孫燕案的相關信息,現在正講到受害人生前的一些人際關系。

連奚不動聲色地低下頭,看向手腕上的鈴铛。

遇事不慌,搖搖鈴铛……

那搖鈴铛的話,能給孫燕案找出一個合适的兇手嗎?

蘇驕啃了一大口甘蔗:“诶對,黑鬼差的身份證做得怎麽樣了,上戶口了沒。你別忘了,公安局那邊讓他最遲這周末一定要去補謝澤那個案子的筆錄,這次躲不過去了。”

連奚回過神:“嗯,我知道。”

昨天他特意出門一趟,把資料送給大學室友陳凱,按着陳凱的說法,這兩天就能把新辦好的身份證送過來。

連奚正想着,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連奚和蘇驕齊刷刷擡頭,看向卧室的走廊。

明亮的燈光下,俊美淡漠的男人一手拿着無常證,另一手插在口袋裏。他在客廳掃視一眼,看見連奚,目光一頓,接着大步向他走來,神色凝肅。

連奚:“???”

捩臣走到連奚面前,低下頭。

俊秀的青年想了半天,默默掰開一小瓣橘子,送到黑無常的面前:“……要吃麽?”

捩臣:“……?”

什麽?

算了,不妨礙吃橘子。

黑無常大人接過橘子,他沒有立即吃,而是默不作聲地偷偷看了眼連奚吃橘子的動作。

不用剝,直接放嘴裏就可以了?

把橘子扔進嘴裏,嚼了兩下。

捩總挑眉:竟然還不錯。

連奚悄咪咪打量着捩總的臉色,恍然大悟。他是看出來了,黑無常大人想吃橘子了!

吃橘子好啊,打個商量,吃個橘子,給一點金光怎麽樣?

連奚頓時有了動力,他伸長手又去果盤裏拿了一只橘子,還沒剝到一半,一只瘦削漂亮的手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連奚一愣,擡頭:“無常證?”

捩臣輕輕嗯了聲,将自己的黑無常證放在了他的面前。

連奚一頭霧水,一旁的蘇驕啃着甘蔗,假裝毫不在意,卻伸長了耳朵時刻準備聽瓜。

安靜的客廳裏,只見冷峻優雅的黑無常大人垂着眸子,定定地看着連奚。他目光深邃,仿若永不見底的寒潭,看得連奚後背發毛。就在連奚想問“您到底有什麽事您直接說”時,卻見黑無常大人突然神色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等等,滿意?!

滿意什麽?

捩臣神色淡定:“根據我這一個月的考驗和觀察,你過關了。”

連奚:“?”

過什麽?過關?

捩臣:“雖然你之前曠工了十幾年,但看來是因為你失憶了,你不是有意曠工。”

連奚:“??”

……哈??

捩臣:“很好,我很滿意。”

連奚:“???”

你滿意什麽了你滿意!

你能不能別用這種霸道總裁的語氣說話,這年頭連小學生都不喜歡霸道總裁了好嗎!

捩臣:“翻開它看看。”

連奚:“額,我也有無常證。”

捩臣:“哦,你的那個被我撕了。”

連奚:“?!”

艹?!

連奚趕忙拿出自己的白無常證,他拉開無常證版作業簿的縫隙,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觀察許久,終于發現,在一連好幾頁的鬼差守則後,還真有兩三張被撕掉的紙!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神特麽撕了!

無常證可以這麽随随便便撕的嗎?

地府不要面子的嗎?

還有想不到捩總你撕紙技術還挺好啊,這撕得簡直天衣無縫。

連奚臉上表情不斷變換,但遲遲沒有打開捩總親自遞過來的黑無常證。捩總轉念一想:哦,生氣了?因為我撕他無常證?

捩臣:“那就粘回去好了。”

連奚:“啥?”

沒給連奚反應的機會,下一秒,只見捩臣手掌一翻,憑空變出幾張閃耀金光的紙。他眯起雙眸,薄唇微抿,手指輕輕一動。黑色的幽光自他的指尖嗖的飛出,飛到那幾張閃爍着金光的紙上。

空氣中,黑光與金光一同躍動于紙面,看得人眼花缭亂。随即,黑光帶領金光,裹着那幾張紙,徑直地飛向連奚手中的白無常證。

如水入大海,悄無聲息,就這麽融了進去。

捩臣:“翻開看看。”

連奚:“……”

連奚無語地翻開自己的白無常證,他并沒有當回事,只以為捩總可能撕去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規則,沒給他看。他快速地翻着頁,很快就翻到鬼差守則的最後一頁,看清上面的東西後……

連奚:“……”

蘇驕好奇地湊過來:“什麽東西,給我也看看。”

連奚啪的一下,合上無常證。

蘇驕:“喂喂,我還沒看清呢,到底什麽東西。”

然而這次,沒讓蘇驕等太久,捩臣垂眸掃了連奚一眼,見他把無常證合上後,捩總親自打開了自己的黑無常證。他翻到最後一頁,将本子怼到連奚的面前。

蘇驕這下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然後:“……大艹!”

只見鬼差守則的最後一頁,竟赫然印着九個金色大字——

鬼差當月業績排行榜!

再往下看,居然還有一行小字:江浙滬分區。

蘇驕開始念上面的名字:“排名第一,浙省溫州鬼差,業績31778點。第二,蘇省鹽城鬼差,業績23445點。第三……”

捩臣淡淡道:“念最後一名。”

蘇驕嘩啦啦往下看,一直看到最後:“咦,怎麽最後三名的字不是金色,變成紅色了。”接着他去看最後一名:“第25名,蘇省……額,蘇省蘇城鬼差,業績1893點。”

連奚:“……”

捩總冷笑一聲:“呵!”

可恥!

丢人!

這你還能坐得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捩總: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CC:……………………………………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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