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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擁着的雁涼和溫靈遠同時看着段流,不過區別是雁涼目光帶着警惕與懼意,溫靈遠卻冷漠而沉靜,仿佛看的不是段流等人而是什麽沒有生命的花草山石。
段流因為溫靈遠的目光而意外地停了下動作,接着才又開口語氣不好地問道:“你是誰?你的手放在哪兒呢!尊主也是你能碰的?快放開尊主!”
他說着氣勢洶洶走上前來就要撥開溫靈遠擁抱雁涼的手,然而還沒等他靠近接觸到溫靈遠,雁涼就已經如同護食的動物般張開雙手攔在了溫靈遠的面前:“你不許兇他!”
不過他氣勢不足膽子也不夠,這句話說出口原本兇狠的語氣立刻就被變了調,變得顫抖又細弱起來。
但即使是這樣,段流等人也立即在他們面前跪了下來,仿佛是習慣了這種情形,張口就大聲喊道:“尊主恕罪!”
兩房這麽安靜地對峙了片刻,雁涼已經沒了再兇第二次的勇氣,那邊段流慢慢緩過來,卻忍不住又仔細觀察了下站在雁涼身後的溫靈遠。溫靈遠身上穿着的還是鄉野間穿的普通素白衣服,只不過領口不知道究竟被誰繡了團不知所以的圖案,段流凜了凜神,懷疑這是什麽古怪組織的圖騰。
他還想開口追問,但看雁涼在場,他也不敢用剛才那種語氣說話,于是只能屈辱地換了和緩的語氣道:“你到底是誰?”
沒等溫靈遠回應,他立刻又扭頭看向雁涼:“尊主,這家夥究竟是誰?您怎麽能讓這種心懷鬼胎的家夥接近您……”
雁涼反駁道:“誰說他是心懷鬼胎的家夥,他是我夫君!”
“這家夥要不是心懷鬼胎又怎麽會……”段流的話還沒有說完,意識到剛才雁涼說了什麽,他驟然沒了聲音,話在喉嚨裏打了好幾轉才終于勉強被擠了出來,聲音裏面是被擠壓變形的恐慌:“尊、尊尊尊尊尊主?您您您剛才說什麽?!”
·
馬車搖晃着再度從村莊裏啓程,朝着北邊的厭塵宗而去,不同的是這次馬車裏面除了雁涼和段流,還多了個溫靈遠。
并且雁涼幾乎是整個人挂在溫靈遠身上的。
相比起之前獨自被帶走時眼淚婆娑可憐巴巴的樣子,現在的雁涼明顯比之前的樣子要好了許多,他乖順地将頭枕在溫靈遠的身上,雖然看起來對段流仍然是充滿戒備的樣子,但情緒卻明顯比之前要穩定了不少。
溫靈遠時而低着嗓音與他說話,時而摸摸他的頭發,看起來更是無比自如,絲毫沒有被帶走的拘謹。
仿佛這裏是他們兩人的馬車,而段流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家夥。
段流很想知道他們家尊主這兩個月來身上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會突然之間跟個不知來歷的陌生人住在一起,又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他對着雁涼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都因為找不到說話的機會而将事吞回了肚子裏。
雁涼不是沒有注意到段流的異樣,但他現在根本不想和對方交談,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裝出這副樣子吓住了對方,要是開口肯定就全破功了。
而馬車裏面從頭到尾看起來情緒最正常的溫靈遠,他的眼裏只有雁涼,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氣氛的不對。
馬車前行兩天的時間裏,前三天段流都堅持地坐在雁涼和溫靈遠的馬車裏,整個路上就眼睛瞪着溫靈遠,試圖用目光制止他們過于親密的舉動,然而他的舉動絲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雁涼依舊黏糊糊地和溫靈遠貼着,而溫靈遠也半點沒有要松開他的意思。
第四天雁涼依舊在睡夢中和溫靈遠相擁着醒來,趕了段路之後,他們到了某處路邊小酒肆,下車吃了點東西。
也在這時候溫靈遠找到店小二離開說了幾句話,雁涼和溫靈遠才終于短暫分開了片刻。
而利用這片刻的時間,段流終于找到機會在雁涼的面前坐了下來。
因為溫靈遠去外面和店小二說話的緣故,雁涼獨自坐在角落的桌旁,有些拘謹地盯着溫靈遠離開的方向,而段流坐下來的時候雁涼全然沒有察覺,直到他輕咳一聲開口喚了“尊主”,雁涼才像是被驚到般回過神,埋下頭開始假裝吃起了東西。
段流想了想試探着說道:“尊主。”
雁涼至今仍然沒有習慣這個稱呼,他低低地應了聲,過了會兒才道:“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尊主?”
段流惶恐道:“屬下不敢逾矩。”
雁涼咬着唇沒出聲,怕自己根本不是尊主的事情被暴露,所以始終不敢多言。
但段流卻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惶恐,依舊試圖與雁涼攀談:“尊主,屬下能否知道尊主您究竟是如何遇上那個溫靈遠,那個……溫公子的?”
雁涼不想回答他,怕自己說錯話,于是依舊低頭吃着東西。
但不過才嘗了半口,他就忍不住扭過頭皺眉捂住了嘴。
段流臉色驟變,當即回頭呵斥道:“誰給點的菜?尊主不喜歡吃這東西你們不知道嗎?”
雁涼眼看着他們把面前的那道菜撤走,心裏面禁不住有了些詫異,難道他們那位尊主不光容貌和他相似,連習慣和吃東西的口味也和他相同?
他默不作聲地觀察着段流,任憑對方說什麽都埋頭吃着東西,就算兩腮已經被塞得鼓鼓地也沒停下來,就怕段流問出什麽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只盼着溫靈遠能夠盡快回來救他。
然而溫靈遠沒有回來,段流的話也沒有停下來,那人說了許多的話,數落了會兒辦事不力的下屬,現在已經又将話題轉回到了溫靈遠的身上:“尊主,恕屬下直言,那個溫靈遠肯定不是什麽好人,尊主您千萬要小心那人。”
雁涼吃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接受不了對方說溫靈遠半句不好,但他想到自己此時在對方眼裏的身份,于是只能憋着不快咽下東西出聲道:“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好人?”
段流道:“宗主說他是……”他輕咳了聲,仿佛對那個稱呼有些難以啓齒,但掙紮了片刻,他還是鼓起勇氣說道:“說他是您的夫君。”
雁涼點頭。
段流認真道:“可我以前從未見過他,江湖上也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名字,并且就連尊主您,以前也從未提起過這個人。”
雁涼心說段流當然沒有聽過,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個尊主,但當時的情況危急,他如果不坦白溫靈遠是他的夫君,段流他們肯定會對溫靈遠出手,雁涼也就只能讓他們将溫靈遠也給帶走,只等後來找到機會再和溫靈遠一道逃跑。
只可惜這次段流比之前要警覺了很多,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找到逃跑的機會。
雁涼沒辦法跟段流說這些,憋了半天只堅持道:“但他就是我的夫君。”
段流欲哭無淚:“可是您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他,他肯定是趁您失憶所以故意來接近您……”
就在他說着這話之際,溫靈遠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桌前,他悄無聲息地看着為了說服雁涼着急到焦頭爛額的段流,語調平靜甚至近乎溫柔地道:“怎麽了?”
段流悚然一驚,發覺自己竟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動靜。
脊背發寒的感覺讓他忘記了繼續剛才的話語,而這時候見到溫靈遠回來,雁涼當即彎着眉眼笑了起來,滿足地重新貼到了溫靈遠的身上。
段流失去了說話的機會,只能看着這兩人再度黏成了誰也撕不開的模樣。
段流失魂落魄地嘆了口氣,終于轉身去了別桌吃飯,而雁涼在他轉身之後終于松懈了心神,這番動作被溫靈遠看在眼裏,溫靈遠于是輕聲問道:“他剛才對你說了什麽?”
雁涼蹙着眉:“他說我們以前根本不認識,也不是夫妻,說你是故意趁我失憶的時候接近我的。”
溫靈遠沒有出聲,視線向着人群那頭的段流遞去,沒帶什麽多餘的溫度。
雁涼壓低了聲音在溫靈遠耳旁說道:“他以為我是他們尊主,但我根本就不是,我只是你的娘子。”
他說着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臉頰埋在溫靈遠的脖頸蹭了蹭,貓兒似的。
溫靈遠握住雁涼的手,握得很緊,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了絲聲音終于用以虔誠回應:“嗯。”
雁涼又說:“我故意假裝騙他我是他們宗主,就是想要趁他們沒有防備找機會逃走,夫君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帶着你逃出去的。”
溫靈遠垂眸笑了笑,又是淺淺地“嗯”了聲。
但可惜雁涼最終還是沒能夠找到逃跑的機會。
馬車又前行了兩天之後,他們的車隊在某處山谷外停下,接着在段流等邪道衆人的注視下,雁涼帶着滿腹擔憂被他們迎下馬車,來到了一處刻着字的山壁前方。
“尊主,再往裏面就是厭塵宗了。”段流跪在雁涼面前,擡頭道:“您雖然忘記了不少事情,但等回到厭塵宗,看到熟悉的環境,必然很快就能夠恢複記憶了。”
雁涼根本不這麽覺得,他滿腦子只有緊張,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什麽尊主,就算到了那裏也想不起更多的事情,而一旦進入了厭塵宗,他要再想逃跑就來不及了。
雁涼回頭含着眼淚看着溫靈遠,忍了幾天的眼淚又要再次奪眶而出。
段流道:“尊主,請您快開啓山門吧。”
雁涼眼眶裏含着淚,緊拽着溫靈遠的手:“什麽山門,這裏根本沒有門。”
段流至今仍無法習慣這個動不動就哭給人看的尊主,他苦笑着提醒道:“尊主,您身上應該有塊玉佩,上面寫着遠字,那就是打開山門的鑰匙。”
聽到段流這話,雁涼忽地怔住,喃喃問道:“你怎麽知道,那是我和靈遠的……”
在雁涼的記憶裏,那塊寫着“遠”字的玉佩是從他失憶醒來就始終帶在身上的,在他心裏那就是他與溫靈遠感情極深的證據,那玉佩上的“遠”,毫無疑問就是溫靈遠的“遠”。
但這時候段流卻認真解釋道:“尊主,那可不是什麽普通的玉佩,那是我們厭塵宗寂遠堂的令牌啊。”
眼見雁涼在怔愣中取出玉佩,段流謹慎地從他手裏接過玉佩,來到石壁前将其嵌入機關槽內,輕輕摁動之間,原本封閉的山壁突然之間晃動起來,接着沙土因為機關的開啓而晃動着落下,随之在衆人面前展露出了個隐秘的洞口。
雁涼依舊怔然不語。
而段流冷笑着看了眼溫靈遠,鄭重了神色再度向雁涼跪下道:“恭迎尊主回宗!”
身後的數十名邪道弟子以及更多從山門後迎出來的弟子也跟着他的話音齊齊跪下:“恭迎尊主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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