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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身患隐疾呢?
在弄清病人是誰之前, 有一點要醜話說在前面。
池藏風不藏着掖着,對楚留香坦誠:“比起治病,其實我更擅長讓人不舉。簡單點說, 運用的原理相同而相通,但實際操作時一生一滅是背道而馳。香帥, 你懂吧?”
楚留香默認了。
他還能說什麽?追問池藏風有那些讓人不舉的經驗?
“死馬當活馬醫吧。”
楚留香本就沒報太大希望将人治好, 只想找一個靠近懷疑對象的契機。“病人是現任白駝山莊的主人歐陽城。”
簡明扼要說起追蹤至西域後的情況。
比起池藏風去蜀中尚有一張草圖知道大致範圍, 楚留香掌握的線索只有秘籍失竊當夜, 在冷香小築外的一截毒蛇。
那是一種生長在西域沙漠中的罕見蛇類。
西域廣袤,越深入沙漠腹地,行路就越發艱難。
此處只黃沙不見人, 想打聽一件事都找不到問話人。
即便武功非凡,沒有練就不吃不喝的本領之前,也要當心迷失在沙塵中最後變成一具幹屍。
調查進度緩慢,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數月奔波圈定了重點懷疑對象。
“嫌疑人是歐陽城的弟弟,驅蛇高手歐陽鋒。白駝山莊在沙漠腹地的控制力很大, 一北一南, 與石林洞府的石觀音劃界而治。”
楚留香幾度直接潛入白駝山莊,近距離探查歐陽鋒,但被山莊的機關陣法與毒蛇毒霧所阻撓。
最後一次眼看就要成功了,但運氣不好撞上了經商回家的歐陽城。當時那種尴尬, 是出道幾年以來都沒體會過。
香帥, 終是香帥。
楚留香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哪怕他進入山莊的姿勢不夠正大光明,但愣是不見鬼鬼祟祟的模樣。
踏月留香,是一種難以企及的境界。
歐陽城欣賞這種境界, 經過一番對話,他沒有追究楚留香的不請自來。
“我編了個借口,潛入山莊是為神醫朋友找歐陽鋒借一種蛇毒。”
楚留香肯定不能對歐陽城說大實話。剛認識就往對方親弟弟頭上扣一個竊書嫌疑犯罪名,那是徹底沒得談了。
池藏風也明白語言的藝術,她可能猜到後續。
“歐陽城大致信了你的話,他提出想見一見你的神醫朋友,提出為他看一看隐疾。随後,你傳信給我。”
楚留香連連點頭,“誠如你所說,也算是歐陽城對我所言的一番驗證。”
如此前因,那是或騙或裝都需要搞一個客串的男科神醫。
池藏風的關注點有點偏,“香帥,你的魅力真大,不再局限迷到一衆女子。和歐陽城初次見面,你們聊得很深刻啊。”
一般情況,潛入者與山莊主人絕不可能聊到私密的隐疾。
楚留香:太一針見血,容易沒朋友。
雖然他承認自己的魅力是挺大的,但不願詳談那一夜的具體聊天經過。
“倘若天公作美,此處往白駝山莊需要半個月行程。”
楚留香自然而然轉移話題,“這家客棧是最後的補給點,挑些必要的物資,明早就出發吧。”
池藏風對盡快出發沒有疑議,也很善解人意地沒有繼續深究香帥的聊天秘訣,只遞給楚留香一個複雜眼神。
「請放心,我不問你怎麽和歐陽城一見如故。因為懂得,所以親近。」
楚留香:啊啊啊啊!懂得個鬼啊!
不行,沉穩如他不能崩。他根本不懂不舉的複雜成因,所以才要請大夫啊!
不能再多說,說了風評一定被害。
翌日出發。
趕早不趕晚,兩人一路順利,九月初來抵達白駝山腳。
側耳,駝鈴叮叮當當作響。入目,行商絡繹不絕,或擺攤或在商鋪交易貨物。
此處是沙漠綠洲。在茫茫戈壁中,久違又見到了綠草茵茵,與緩緩流淌的大河。
據聞已有兩百多年歷史,是從一處沙漠人煙稀少的小鎮,慢慢發展成為龐大的城池。
名為白駝城。歷代白駝山莊的主人即是城主。
十年前,歐陽城成為新城主,他與弟弟歐陽鋒一文一武,是将白駝城推向了有史以來的繁榮高峰。
白駝山在城外不遠。
遠遠看去,也能瞧出山勢險峻,而其中最高的是白駝峰,此行目的地白駝山莊所在。
“難怪,白駝山莊能與石林洞府劃界而治。”
池藏風瞧着眼前的熱鬧與繁華,此處與石觀音的領地是截然相反的風格。
傳聞石觀音以石林迷陣為壁障,徹底隔絕洞府與外界的聯系。
她并不歡迎任何商隊,但凡有外來者不小心路過石林地界,九成九會被抓走而生死不明。
同在沙漠腹地,石觀音為什麽與歐陽家沒有大打出手?
一來,兩者距離并不近;二來,以白駝城的規模必會讓人有所忌憚。不僅是歐陽家的武功,也有與他們往來的勢力。
“那是神水宮門下?”
池藏風看到一支令人眼前一亮的商隊。大漠腹地,極少見到一隊冷若冰霜的美女出現。
“如果腰牌沒有作假,從裝束上來看,這些人的确來自神水宮。”
楚留香曾經遠遠見過一位神水宮管事,蘇蓉蓉的姑姑正是這樣的衣服裝束。“神水宮位于湘江之遠,竟也來西域深處做生意。”
這也足見白駝城的商貿繁榮程度。
兩人卻不是來做買賣的,沒有多看熱鬧就去往山莊。被管家領着,從正門進入山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沒有被毒蛇追殺,也沒有困在機關陣與之搏鬥,輕輕松松地來到花廳落座。
“兩位請随意,不必拘束。”
歐陽城年逾三十,看起來倒似白面書生。态度随和大方,一個照面,讓心生人如沐春風的親近。
楚留香介紹了請來的神醫池藏風。
池藏風搞了半張金屬面具。
到底惡趣味發作,別人都是遮住受損的容貌,偏偏她把完美左臉遮住。反而露出了易容後極為駭人的右臉。
雙方寒暄介紹來歷,歐陽城面對惡鬼面容也毫無異色。
“哼!”
此時,一旁的歐陽鋒突而冷哼。“一個做棺材生意的,居然兼任大夫。找這樣的大夫看病,是嫌棄自己病得不夠重?死得不夠快嗎?”
這話實則沒錯,兩者是有利益與訴求沖突。
棺材生意要紅火,希望死人多多益善。
醫師卻在救死扶傷,盡可能與閻王搶人。
故而,池藏風對外從不随意談起她的醫術。
恰如她的實話,治好人與把人迅速弄死是參照同一個原理,但手法上截然相反。而她更擅長後者。
歐陽鋒的話切中要害,也不管真話難聽與否。
他孤傲地坐在一側,似出鞘利劍,下颚微擡,恐怕真的很少正眼看人。
“小鋒,你武斷了。”
歐陽城習慣了弟弟的脾性并不意外他口出此言,“你說的是一般情況,但漏了一種可能。”
哪種可能?
“醫術卓絕者盡可能為病人謀得一線生機,倘若真的沒救了,那就接上最佳的落葬一條龍。”
歐陽城看向池藏風,“如此絕妙搭配,雖然很難被世人理解,卻着實是為人把生前身後都給考慮周全了。”
池藏風:很好,又見識到了一位真情實感說瞎話的。難怪白駝山莊可以做大,歐陽城一定沒少坑人。
歐陽鋒被教育了,嘴角微抽。
看看他哥,又看看池藏風,又說,“連自己的臉都治不好,真能醫術精深治好別人的病?”
“這就又片面了。”
歐陽城再度原場,“俗話說醫者不自醫,想來池東家最擅長的不是皮膚傷科。”
池藏風:話都被你說了,她也不需要編理由了。
歐陽鋒再度被怼,不繼續挑刺了,但沒有遮掩地表示出他的不信服。
聊天還在繼續。
沒了歐陽鋒的插話,氣氛倒算融洽。
池藏風沒有因接連兩次的質疑而置氣,只把歐陽鋒看作習慣性炸毛的病患家屬。
哦不,這位不只是病患家屬,更是竊書嫌疑犯之一。
如今可以近距離觀察,歐陽鋒瞧着高傲地目下無塵,但另三人談到一些醫案時,他的眼神出賣了他的心。
歐陽鋒努力不被外人發現,但還是不由自主留意歐陽城。是關切。弟弟對哥哥的那一種難以掩飾的關切。
閑談了好一會,終于要進入正題。
池藏風組織了一下語言,“諱疾忌醫要不得。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歐陽莊主什麽時候方便讓我問診?
現在,我也不确定能否給出治療方案。先要仔細過脈,再觀察病竈的具體情況。”
今日會面是歐陽城提議的,讓楚留香帶神醫上門。既然如此,歐陽城的不舉之症應該沒有瞞着弟弟,這才會又讓弟弟一起來待客。
當下,池藏風也就不需要避諱歐陽鋒而不敢說。
她想得周到,又提出一問,“據聞,歐陽莊主成親數年。治病時,可需請莊主夫人陪同?”
不舉之症,可能涉及到夫妻雙方。
池藏風站在客觀角度,總要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考慮進去。
豈料,花廳內有人忽而呼吸一滞。
歐陽鋒聽倏然去看歐陽城。
歐陽城面不改色,“我的病起于練武出了岔子,拙荊在側也無力幫忙。剛好近來氣候怡人,她去外面散心去了。近些日子都不會回山莊,沒必要為此小事就打擾她游樂的興致。”
這番言辭,聽起來沒有問題。
池藏風與楚留香卻都沒有忽視,歐陽鋒那一瞬間的不自然。
短短幾盞茶的談話,可以确定白駝山莊內有古怪。
歐陽城溫和,歐陽鋒犀利。看似哥哥包容了弟弟,可是歐陽家掌權一方,這會不會是兄弟倆有意配合示于外人。
當被問及歐陽夫人,最該有反應的是作為丈夫的歐陽城,偏偏情緒有異常的是小叔子歐陽鋒。
再說憐花寶鑒的失竊。
歐陽城的腳步虛浮,說話間氣息遠非習武之人,不比铿锵有力的歐陽鋒。
假定歐陽鋒真的去冷香小築竊書,他是看中了《憐花寶鑒》的武功,還是看中了它的醫術記載?
如是後者,也就是弟弟為哥哥的病盜書。着實無法否認兄弟之間的感情之深,那麽歐陽城會不知道弟弟是偷書賊嗎?
疑惑重重,問診卻無需再等。
只聽歐陽城說,“看病不必另擇良辰吉日,現在就可以。這就都移步後院寝房,方便瞧個清楚。”
歐陽城坦坦蕩蕩,一點不為病在隐秘之處而扭捏。
病人不尴尬。
圍觀者就也不尴尬,大夫就更不尴尬了。
四人一同來到卧室。
明明是治不舉之症,氣氛卻意外的和諧。
池藏風讓歐陽城不用脫..衣,讓她把個脈先。“放松點,我以真氣入你身體轉一圈,你不要緊張也不要抵抗。”
歐陽城欣然應允。
歐陽鋒卻抱着蛇杖在冊虎視眈眈,就像時刻準備着救駕,以免庸醫把他哥給害了。
随着真氣入體歐陽城的身體,發現了髒器的損耗與經脈的阻塞。
如他所言,這些是因為練習某種武功造成的傷害。沉珂堆積,積重難返,體內仍有殘餘內力,但想要活命就絕不能再使用。
漸漸的,對歐陽城的勘察接近尾聲。
池藏風産生了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熟悉,是由于歐陽城的內傷痕跡與某種武功運行軌跡相似。
陌生,是由于她并沒有真正練習那種武功,因而只能做出一些推論。
是什麽武功?
池藏風不動聲色,收回診脈的手。“歐陽莊主的傷,确實是陳年老傷。不知可否告知,是練習了哪一種武功導致的。”
“就是家傳武學,不是什麽精深的功夫。”
歐陽城在歐陽鋒不情不願的眼神下,遞出了那一套《白駝心法》。“池東家,且看無妨。”
池藏風翻了幾頁,就知歐陽城在說謊。真是巧了,她是見過那套武功的。
很多年前,曾有一套絕世武功放在她的面前。她看得速度不夠快,當翻到最後一頁注意事項時,那本秘籍倏然化為一捧粉塵。
今時今日,終于窺見了絕世武功的負作用。卻不知當年一起看秘籍的故人,他有沒有抵住誘惑不去練習?如果練了的話……
不會吧。不會真的人為了練武,選擇自宮吧?
像是歐陽城,切是沒切,但關鍵部位也失去使用實際功能。江湖上,不舉的人該不會多起來了吧?
池藏風未雨綢缪。她,一介纖弱女子,不适合在男科聖手的成名道路上加速狂飙,是時候計劃着找一個靠譜的外援。
黃藥師號稱喜歡研究疑難雜症,也喜歡研究殘本武功,會不會欣然接受研究起這些特殊病例?
池藏風:如果把這些事告訴阿黃,他應該會感謝我的情義深重吧?這就是有福同享,有好事絕不會忘了他。
千裏之外。
黃藥師正在澆花的手一頓,忽而鼻尖發癢想打噴嚏。難道,有人在思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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