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
要是曾高軒在這裏的話,現在肯定是在給路若淳的話找補,比如他不是內涵渝淵找證據的能力不行。
“算不上麻煩,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言先生,我記得貴協會也是有專用調查車的吧?”
辛榮沒讓言晉說話,他怕自己這個師弟不喜歡路若淳的語氣當衆給人甩臉子。
“對對對,不過我這個師弟不會開車,渝先生又是我們的貴客,大隊長也知道渝先生在道上也是出了名的厲害,總不能……”
“辛先生放心,我有駕照。”
辛榮這才放下心來,他想,以渝淵那種惜命的程度,肯定不會在半路上和路若淳起沖突。
“那就好,言師弟,渝先生,你們兩個路上都收斂點,我們是在拜托別人辦事。”
渝淵看在唐滿滿的面子上,沒反駁他,而言晉根本就是懶得跟辛榮交流。
辛榮見兩個人都不說話,以為是自己的叮囑起了作用,幹脆整顆心都放在肚子裏。
可惜,他放心地太早了。
辛榮讓人把車開了出去,就停在協會外面,路若淳看了看言晉和渝淵,笑了笑:“二位專家,走吧。”
渝淵看了一眼辛榮,問:“辛天師不想跟我們一起去嗎?”
辛榮聳了聳肩:“我也想跟你們出去逛逛,不過師父師伯師叔們都出去了,協會裏不能沒有主事的人,下次要是有機會去看電影你可以叫我。”
渝淵沒有其他的反應,只是淡漠地點點頭:“知道了。”
這三個字搞得辛榮以為自己剛剛是在給上司彙報情況。
而且渝淵也确實有點上司的氣勢,感覺他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就算表面上做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事實上心裏還是不在意,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辛榮轉念一想,又想通了,畢竟渝淵是個身患絕症的養鬼師,惜命的很,或許跟他性命無關的事情他都不想管。
大隊長渝淵言晉三人走出了協會,辛榮歪了歪頭,恰好看到了協會大堂的畫像,畫像上是他們這一行的祖師爺,旁邊還有幾個無常,這些無常的肩膀上都趴着一個木偶娃娃。
跟渝阿桑很像。
等等……跟誰很像???
渝阿桑?!
渝阿桑是無常身邊的小鬼,那……渝淵就不是真的養鬼師?難道說渝淵跟無常大人有合作,無常不方便親自來,就讓自己身邊的小鬼跟在渝淵身邊嗎?
辛榮越想越覺得他的這個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那這麽說來,渝淵還真是厲害啊。
他感嘆道:“渝淵不愧是捉鬼圈子裏出了名的捉鬼大師,原來跟無常真的有合作,打好關系,沒準以後還能偷個師。”
此刻坐在道教協會專用調查車後座上的渝淵無聊地頻頻看窗外,他跟言晉都不算會多說話的性格,坐在一起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情要說或者對方挑開了一個話題的話,他們兩個可能坐一天都不會交流一句話。
路若淳在前面問:“渝先生幹這一行很多年了吧?好像我跟老二剛進警局了解這些圈子的時候渝先生的事務所就很出名了。”
渝淵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算不上久,也算不上精通,幾年而已,略懂皮毛。”
路若淳笑起來:“渝先生真會說笑。不過有一點我一直很好奇,我見過的其他養鬼師都是滿面紅光的,為什麽渝先生看起來臉色這麽蒼白?難道是被自己的小鬼反噬過嗎?”
渝淵聽到最後一句話臉色一冷。
“絕症而已,謝謝關心。”
路若淳哽了一下,又幹笑兩聲說:“渝先生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就是什麽不懂就想問什麽,如果犯了你的忌諱,你也可以直接指出來。”
“我沒忌諱,”渝淵笑着說,“你要是真怕我忌諱,就好好開你的車,我患了絕症早死晚死都得死,但路隊長你還年輕,要是我這一不小心跟你争吵起來撞了誰或者被誰撞了,對路隊長來說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路若淳算是被渝淵威脅了,他在這個副本裏遇見了那麽多的事,碰見過那麽多不好說話的狂人,還沒見過這麽嚣張這麽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人,特別是玩家。
不過也确實是他無禮在先,他也不好說渝淵的不是,只能再次幹笑兩聲化解氣氛的尴尬。
言晉拍拍渝淵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給路若淳該有的面子,渝淵這才沒再發難。
他剛剛生氣了倒是真的,無常最忌諱別人說的就是被小鬼反噬,這很不尊重無常,也會被無常牢牢記住。
無常組,特別是黑無常組向來都是睚眦必報,要不怎麽叫閻羅王的左膀右臂?別說同在五殿閻羅手底下做事的牛頭馬面,就連其他殿的鬼官也不敢輕易得罪無常。
也好在渝淵願意賣給言晉一個面子,不然他是真的可以跟路若淳當面翻臉。
現在就可以吵起來,如果不是空間限制的話,打起來都行。
路若淳見渝淵不說話了,自己也把嘴巴緊緊閉上了,高玩都有一點自己的脾氣,他懂的。
過了好半天,車子已經開到城郊的時候路若淳才說道:“七年前光明中學發生了那麽多事,後來就被拆遷建成了一個簡易的公園了,後來裏的最近的村子的人全部搬走了,公園也就荒廢下來了。”
渝淵看了看窗外藍藍的天空,笑了笑:“我還以為七年前的事情大衆都忘的一幹二淨了。”
路若淳有些羞愧:“當時我們特殊案件調查隊也沒有成立,而且以當時的條件來說,光明中學的案子都是自殺,不存在他殺的可能,沒有辦法徹查,所以就一直封存在檔案袋裏。”
渝淵問:“那麽……當年就沒有一個警察覺得事情奇怪嗎?”
“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但辦案不能夠靠自己的感覺,需要證據,就算是現在我們特殊案件調查隊成立了也是需要證據才可以定罪的,不然就是疑罪從無。”
法治社會有利有弊,總體來說利大于弊,但總會有不到位的地方,也會有人鑽法律的空子。
渝淵皺了皺眉頭,證據無外乎指的是人證物證兩種,這人證都成了鬼證,至于物證,七年的時間,光明中學都成為了荒廢的公園,也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麽定罪性的證據,這也不怪路若淳,他估計只是個傳話的。
更何況唐際中根本不需要定罪,死都死了,還要鞭屍麽?
路若淳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渝淵的表情,他想了想,又開口說:“因為時間已經很久了,我們只需要找到可以讓嫌疑人認罪的證據就行了。”
渝淵沒理他,路若淳也不覺得自己尴尬。
“渝淵,”言晉頓了頓,“玩夠了就辦正事吧。”
渝淵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路若淳的肩膀,笑了笑:“路隊長,唐際中已經死了,你——還想讓我們來這裏找什麽?這是你們系統給的什麽新的考核方式嗎?”
路若淳開車的手一下子就撒開了,車也沒有橫沖直撞,而是直接停下了。
停車點的不遠處就是光明中學改造的公園。
路若淳轉身看着渝淵,唇角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你是玩這個副本裏第一個說出唐際中已死的玩家,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當年光明中學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可怎麽鬧也沒有牽扯到唐際中的身上,就連警察都沒有找到定罪的證據,
大衆更是沒一個知道內情的。
而渝淵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七年前還是個黃毛小子,怎麽也不可能知道唐際中和光明中學的關系以及唐際中已經身亡的消息。
唐際中的小情人當初隐瞞地那麽好,除了他們這些死人,不應該有人知道才對。
哪怕是小情人死了之後,也因為唐際中把她的魂魄囚禁起來,從沒開過口。
等他們接手之後,小情人的魂魄都不知道去哪了。
“既然你們讀取了部分玩家腦海裏的記憶虛拟出了這麽多的人物也知道我是捉鬼圈裏鼎鼎有名的渝先生,那個時候就該猜到這種把戲根本就瞞不過我,當年光明中學一段時間裏自殺了那麽多的人,都引起了地府的注意,我們捉鬼事務所雖然簡陋,但好歹都是跟地府有合作的,要知道哪些人死了并不難。”
路若淳還想說什麽,心裏卻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只是副本裏的一個NPC,那些出現過的人物都是數據虛拟或是真鬼扮的,他本來想就算渝淵解開了謎題,也不能活着出去。
然而剛剛他收到了一個警告。
是全江給的,全江說渝淵和他身邊的人都不能動,否則會給他們惹來大禍。
路若淳一下子就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眼裏的防備漸漸消散:“你們應該早就發現不對了吧?”
言晉給了渝淵一個眼神,渝淵雖然不想說話,但為了能讓段三星和辛榮能平安過關,只能先順着NPC的話走。
“我朋友跟我說話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不過是不願意揭穿而已。”
渝淵沒說程鶴秋的名字,路若淳也不知道渝淵說的朋友是誰,但能讓人看出破綻就說明他們副本的虛拟人物還不夠真實,看來要給主系統反映一下這個bug。
如果這個想法被渝淵知道只怕又要被嘲笑一番,程鶴秋如果能被系統數據虛拟出來的話那就不是程五爺了,程五爺身上可沒有半點陽氣。
渝淵想了想,又問:“那些地縛靈,你們是不是給了他們木偶的載體?”
路若淳點了點頭,說:“因為要做一個這種大型的游戲副本,還要讓玩家感到害怕,在很多細節地方系統會進行統一的處理,那些孩子的載體确實是木偶做成的娃娃,所以行動的時候會有咯吱咯吱的響聲,很多玩家在聽到這些聲音之後就會思緒大亂,然後成為副本運營的養分。”
“那你們系統還挺聰明的。”
也不知道赦免令有沒有頒下來,再過幾天,他不管用什麽辦法都得回來或者去其他關聯副本的BOSS那裏索要赦免令和死亡玩家的名單。
要是沒有赦免令就讓陰兵把這些不聽話的鬼一只一只搜羅起來,一起丢進餓鬼道。
“前面不遠就是光明中學改的公園了,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已經荒廢了,不過在副本裏還是一派繁榮景象,你們要去看看嗎?我給你們當導游啊。”
路若淳語氣輕松,渝淵遠遠忘了一眼,看見的是人進人出的繁華公園,他轉頭看了看路若淳,問:“你後悔過嗎?”
路若淳不明所以:“什麽?”
“當年你為了光明中學的事情到處奔波,最後卻被人害死連屍體都沒地方放,死後這麽多年,後悔過嗎?”
路若淳嘴唇顫抖了幾下,最後搖着頭笑了一聲:“從來就沒有後悔過,我們看到的黑暗只是冰山一角,這個世界不會永遠光明,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黑暗,有黑暗就會有像我一樣提着燈前行的人,大家都在為了給黑暗的地方染上光而努力,我是警察,人民警察!人民有難,我怎麽能冷眼旁觀?!”
“說的很好,”渝淵提了一口氣,“去看看公園的繁華景象吧,已經最後一關了,言晉,去嗎?”
言晉眼眸輕輕一阖:“去。”
公園裏人來人往。
道路兩邊的樹木都郁郁蔥蔥的,帶着夏天的氣息,也算是有半點生氣了。
“以前的這個時候,校園裏雖然沒有了平常喜歡在操場運動的同學,沒有了那些孩子的朗朗讀書聲,但也能感受到生氣,現在……卻再也感受不到了。”
雖然系統用數據恢複了公園的繁華景象,但路若淳知道這是假的,也知道這些來來往往的人都是數據虛拟的人物,根本不是活人。
他們按照系統既定的路線走了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都在這個公園裏轉悠,跟光明中學裏成為地縛靈的老師又有什麽區別?
“你為了光明中學付出了很多,這輩子做了這麽多的好事,如果投胎的話下輩子能投個富貴人家,為什麽之前不走?”
路若淳聽到渝淵的問話,很是燦爛地笑了,帶着尚為少年的驕傲:“我答應過全校長,只要光明中學的事情一天不見天日,我就一直陪着他們,一直到有人為他們平反,可這麽多年過去了,誰都不會在意光明中學當年的真相,唐際中也已經死了,大家其實只想要一個交代而已。”
渝淵走到公園的一個長椅旁邊,看了看不遠處嬉鬧的小孩子,然後坐在了長椅上。
“你們都想給對方交代,無可厚非,但為什麽要入夢讓那些人來這裏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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