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四】

到了門口的時候，渝淵撒丫子狂奔想沖出去，但是被一點也不想通融的保安被攔在了門前。

“先生，要出去的話請先出示您的工作證，謝謝您的配合。”

渝淵臉上的笑容一垮：“我工作證放辦公室沒拿過來，可以刷臉出去嗎？”

保安冷冷地說：“本院暫未安裝刷臉系統，如果沒有工作證的話，那就請您回去，謝謝配合。”

渝淵被潑了一盆冷水，也沒有喪氣，他還在試圖和保安交流：“如果有急事要出去沒帶工作證也不讓出去嗎？”

保安惡狠狠地盯着渝淵，有點不想說話。

“我們講道理，我不是沒有工作證，我只是沒帶，我有急事要出去，你在這裏把我攔住，醫院有什麽損失你來賠嗎？”

保安被渝淵給說傻了，什麽背景的玩家啊這麽豪橫？跟NPC都能當衆忽悠起來？

“那好，我需要核對一下您的信息，請說出您的名字。”

渝淵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高一峰。”

保安在他的電腦上一頓操作之後看着渝淵問：“為什麽你和檔案上長的不一樣？”

渝淵面不改色：“我整容了。”

保安：“……”

渝淵：“你不覺得我這樣更帥嗎？”

保安：“……可是你跟病人35號渝淵長的一模一樣，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話我可就要通知醫生來把你帶回去了。”

渝淵毫不擔心地點點頭：“你叫，你去叫。”

保安快被氣死了，他是個沒有醫生陣營玩家聯系方式的NPC，他沒法通知醫生。

這可真是氣死鬼了！

“反正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這裏來，你要是不想放我出去也可以，那就給我講一點同等價值的線索吧，沒準得到線索的我一開心就回去了。”

保安心說你以為我會幫着你這個毫無禮貌冒充對方陣營妄圖出門跑路的人對付還沒見過或許很有禮貌的醫生陣營嗎？

但身為一個合格的NPC，他是不可以區別對待的，哪怕玩家再過分，他也要有自己的原則最好不違背原則辦事。

他真是個專業的NPC。

“我是十年前來到這家醫院的，剛進來的時候病人還是很多的，每年都會有不同地方的病人送進來，但沒有一個病人是可以活着出去的，他們被送進來，就死在了這裏，就算是變成鬼，也要被人利用，連家都回不去。

“醫院一共有四個保安，前門和後門各有兩個，後門的保安是三年前才招的，聽說是有病人想從後門逃跑，可惜沒跑掉被醫生帶了回來，第二天後門就多了兩個保安，我也再沒見過逃跑未遂的那個病人，也沒有病人從後門逃跑了。

“後來又發生過幾起病人逃跑的事件，但他們一個都沒跑掉，他們哭着喊着說自己沒病，然後被那些冷漠至極的醫生拖近病房裏面，沒人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我們在外面也只能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很吓人，但我們都是拿錢辦事，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說了估計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

渝淵微微歪頭看着保安，問他：“你是不想離開還是沒法離開。”

保安偏過頭不看他：“抱歉，您的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

渝淵笑了一聲，說：“沒關系，我猜你是沒法離開。”

保安：“……”

他指着跟大門相反的地方說，

“滾。”

渝淵被他給逗樂了，他偏頭看着那邊嘴角微微揚起的言晉，問：“是不是覺得特別有意思？以後跟着哥哥，哥哥帶你飛帶你快樂。”

言晉眉眼間難得都是笑意，像是要溢出來了一樣：“也不知道誰才是哥哥。”

渝淵雙手背在身後，頗有一股長輩的勁兒，端腔道：“那肯定是我啊，我二十一了，你嘛……怎麽看也沒二十——”

言晉的語氣笑意滿滿：“不好意思，我今年二十二。”

渝淵：……

日（一種星系）。

“所以——小淵弟弟要不要叫一聲哥哥來聽聽？”

渝淵：草（一種植物）。

去他媽的小淵弟弟，渝阿桑就等死吧。

“滾滾滾，什麽哥哥弟弟，我們是生死之交，是好兄弟，是好搭檔！”

渝淵瘋狂給自己找補，言晉卻不想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好兄弟也分好哥哥和好弟弟。”

渝淵真是懶得和他說話。

“渝淵，”言晉喊他，“叫哥哥。”

“好好好，好哥哥，言哥哥，晉哥哥，言晉好哥哥，好了沒？可不可以去調查病房的秘密了？”

言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瞬間收斂了起來，看着渝淵往回走的背影，他垂下眸子慢慢地想，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怎麽就想對他笑一笑了？

“言晉，”渝淵回頭背着光喊他，又輕輕笑了一聲，“我的好哥哥，還走不走了？”

這笑，略帶調侃。

言晉便踩着微弱的陽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渝淵旁邊，擡手搭了這人的肩膀，說：“走啊。”

——

兩人走了幾棟樓才真的找到病房所在的地方，這樓氛圍詭異，也不知道裏面會有什麽奇怪東西。

渝淵站在一樓的樓梯口，言晉站在他的旁邊，拉着他的袖口，渝淵深吸一口氣，說：“哥，你放手，我害怕。”

言晉：“巧了，我也怕。”

渝淵：“……”

“你唬誰啊？誰上個副本一個人行動都不怕的啊？！”

言晉：“那是上個副本，這個副本我害怕。”

渝淵心說你要是真害怕我頭給你當球踢，但他表面十分好修養的吐了一口氣，說：“那好啊，叫哥哥，哥哥帶你飛。”

氣氛冷凝了幾秒鐘，言晉把自己的手撤了回去，仔細地看着四周的環境，說：“明明是白天，裏面的陰氣卻這麽重，樓上應該有厲害角色。”

言晉突然正經起來，渝淵也不好意思繼續嬉皮笑臉，他看了看樓梯的盡頭，指着那個方向說：“樓梯盡頭有一團很濃的陰氣，咱們剛才要是真的上去了，多半現在就只剩下白骨了，不過你有沒有發現這樓的構造很奇怪啊？一般來說，樓梯不會放在一樓大廳的中央，而且還沒有扶欄，既然是給精神病人住的地方，不應該沒有扶欄，一個大廳這麽多空架子和空瓶子擺在大廳裏都不怕那些病人踩到之後意外身亡嗎？”

“當時的報紙上有寫，進入白沙巷精神病院的患者家屬都會簽訂一份合同，白沙巷精神病院會照顧患者一生的起居飲食，但患者也會失去自由，部分患者家屬毫不猶豫就會簽了合同，所以就算是有病人在這裏死了，他們的家人也不會知道，也或許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渝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按照報道上的話和保安所說的，當年沒查出來白沙巷精神病院背後在做的項目多半就是人體實驗，這些空架子和空瓶子應該就是裝标本的——活體标本，所以白沙巷精神病院倒閉是應該的，這些人打着醫院醫生的幌子搞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沒被那些無辜的人索命都算好的，不僅是這些病人，還有保安，死的時候都還挺年輕的，應該有大好的前途，可惜被人用來做試驗品了。”

難怪，難怪這次副本的名字叫【試驗品】。

言晉沒說話。

渝淵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又看着樓梯盡頭的那一團陰氣，說：“要不你下來跟我們好好談談，你一直在那個上面低頭看我們脖子不痛嗎？”

陰氣散去之後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小少年。

他目光微冷，确認了言晉和渝淵的身份不是醫生陣營的玩家之後才斂去了眼裏的冰冷慢慢地飄了下來：“我叫陳白，今年十五歲，讀高一，你們是新來的病人陣營玩家吧。”

“嗯，”渝淵對着陳白點了點頭，“才高一啊，挺可惜的。”

陳白虛虛地往後一仰：“你是第一個說我死的可惜的玩家，看來你人不壞。”

渝淵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你幫我通關我出去就給你燒金元寶，劃不劃算？”

“你為什麽要笑啊？”陳白有些疑惑，“他們看到我的時候都好害怕，只有你看着我還能笑。”

“你挺可愛的，”渝淵的笑意從剛才的諷笑到現在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憐惜，“小孩子就該天真的過活，不該過早接觸這個時代不為人知的黑暗。”

陳白撓了撓頭：“你講話聽起來很有學問，像我的歷史老師。”

“歷史老師？你的歷史老師是誰啊？”

“李志才，他叫李志才。”

歷史老師——李志才。

“李志才”這三個字把在一邊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态度的言晉的眉頭都給弄皺了。

渝淵問：“你原來是光明中學高一的學生？”

陳白點點頭：“對啊，李老師對我們班的每一個同學都很好，如果不是我不争氣，也可以跟李老師一直到高三，一直到高考，做一個讓他驕傲的學生，可惜……唉，是我對不起李老師的教導。”

渝淵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說對還是不對。

“你在這裏這麽多年，難道就沒有聽一個人或者你的同事提起過光明中學的事情嗎？”

陳白搖了搖頭：“沒有，這裏面的人都不愛說話，他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我們這些病人都很怕醫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病房，就算是出去吃飯和自由活動的時候都不積極，有時候我實在覺得太悶了，叫他們出來透透氣他們也不出來，好像這外面有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言晉拉了拉渝淵的衣袖，給了他一個眼神，渝淵點點頭退到了一邊。

他知道，言晉想和陳白說說光明中學的事情。

有人想要開口，他也就不費口舌了。

“七年前，光明中學出了一點事，光明中學的學生無一幸免全部死亡，部分學生成為了地縛靈，被困在那裏沒有辦法投胎轉世，你很幸運，也很不幸。”

幸運的是，你沒有成為光明中學的地縛靈，沒有來來回回都在那一個地方兜兜轉轉。

不幸的是他避開了一個災難又踏入了另一塊陰暗的地方，這一生坎坷流離。

“言晉，”渝淵微微笑着，“我來問吧，我熟悉。”

對這種孩子的心理，他熟悉至極。

“你小時候也……”

“沒有，慘多了，”渝淵還是微微笑着，又把言晉拉到身後，看着陳白問，“你是怎麽來到這家精神病院的？”

“高一的時候我成績很差，去了醫院醫生說我有焦慮症，家裏窮，沒多少錢，媽媽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張宣傳單，上面說白沙巷精神病院包治百病，焦慮症抑郁症精神病都可以治療，治療一年只收一千元，但需要簽訂一個合約，病人終身合同，院長有權利處置所有的病人，媽媽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奶奶說我留在家裏沒什麽用，只會給家裏增添負擔，所以就把我送到了這裏，爸爸負責給錢，來到這裏之後，院長告訴我不要想着逃跑，沒有人會來救我，但其實我就算跑也跑不了多遠，也沒有地方可去，我以為我會在這裏待一輩子……”

“你确實在這裏待了一輩子，”渝淵摸了摸陳白的頭，“不過沒關系，總會離開的。”

“離不離開也無所謂，不過——你們兩個的膽子真的很大诶，你們是不是經常去鬼屋玩兒啊？要不跟我講講鬼屋裏面好不好玩呗。”

“你猜？”

“哪有讓NPC猜這些事的啊？！你們兩個一點都沒有玩家的自覺！算了算了，既然你們認識李老師，我也不為難你們了，李老師對我很好，那我……就勉強幫你們一把吧。”

【叮咚——請三級boss陳白确認是否要幫助病人陣營】

陳白撅了撅嘴：“我确認幫助病人陣營。”

【系統已收到您的選擇】

【現在進行消息公布——】

【六位玩家請注意，醫生陣營玩家請特別注意，病人陣營已經拿到三級boss陳白的幫助】

【如果醫生陣營玩家在五分鐘之後沒有找到對應等級boss的幫助，系統将會直接判定你們闖關失敗】

【親愛的玩家們，請用你們所有的能力努力逃跑吧】

陳白揚了揚頭：“怎麽樣？我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