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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再次坐定,身邊早就沒了奴婢弟子。巫湯目中滿是戒備,死死盯着面前那神色如常,卻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她治好了季芈!楚國上下皆無人能治的失心之症,竟然不消半個時辰就治好了。這該是何等法術?然而她還不肯罷休,竟要再配湯藥,奪了自己依仗的根本。這女人,是打定主意,要不死不休嗎?
面對那雙略顯怨毒的眼睛,楚子苓開門見山道:“你可繼續為季芈配藥。”
什麽?巫湯頓時驚訝的睜大了雙眼,這是什麽意思?
楚子苓也不待他應答,繼續道:“這幾日季芈需要安神藥物,你的藥很可能對症,只需稍加改動即可。等她神志穩定後,還要針療,你也可以在外面做一些驅鬼的儀式。”
巫湯終于忍不住了:“為何如此?”
她明明依舊救回了季芈,需要什麽藥材,還會尋不到嗎?為何要他來配藥,并且擔任驅邪除祟的重任。要知道,這種法術的聲勢最是驚人,也令人敬畏。讓他來做,豈不是奪了這女人的風頭?
“因為你也是巫醫,這楚地,可容下兩個游巫。”楚子苓答的坦然。
對她而言,名醫之間是會較量醫術,但是很少有不死不休的。只因他們的目标都是揚名,一時技不如人,并不會讓他們铤而走險。換個地方,換些主顧,只要醫術還在,照樣是名醫。
而此時的“巫”也如此。郢都的游巫,乃至巫醫,又何止巫湯一個。他來替公子罷的女兒治病,為的不過是名望,在明顯敗給自己的情況下,若能給他想要的名望,這人還會硬拼嗎?楚子苓并無獨占鳌頭的想法,她要的只是能在楚地立足。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況且,治療精神類疾病,确實是需要心裏安慰的。而在這個沒有“神醫”概念的春秋,她的針法再怎麽巧妙,也沒有跳一段大神來的管用。
聽她這麽說,對面那人臉上的疑色果真退了些。遲疑片刻,巫湯才道:“湯藥如何改?”
這是明顯是在試探她的誠意,楚子苓不答反問:“你的藥裏都有放了何物?”
眼見對方又警惕起來,一副生怕自己秘方被盜的模樣,楚子苓幹脆問道:“是夕顏之花,酸棗之仁,合歡之皮,細草之木,還是松上之菌?”
洋金花、酸棗仁、合歡皮、遠志和茯神,基本就是最常用的安神藥了。她并不知道這些草藥在這個時代叫什麽,但是形容一下,并不算難。
巫湯簡直驚得險些跳将起來,怎有如此多藥?每種都能安神?然而此刻人家已經毫無條件的給出了這麽多新方,巫湯也不好再推脫什麽,伸手解下腰間挂着的小布包,扔給了巫苓。
楚子苓撿起布包,打開一瞧,就知是他用的是茯神加夜交藤的方子。想了想,楚子苓道:“若能尋到酸棗仁,用半分。若尋不到,增五味子、炙甘草,均三成。”
巫湯急急道:“如此可治失魂?”
楚子苓搖了搖頭:“只是安神。對失眠、驚厥也有些療效。不過具體配比,還要你細細琢磨。”
聽到此處,巫湯竟飛快翻出塊木牌,用小刀在上門刻了什麽,顯然是在記錄方子,以免忘掉。看着對方專注神情,楚子苓也升起了些許佩服。能找到洋金花入藥催眠,又能發覺這些安神藥物的用處,加之早先給公孫黑肱開的泡壁虎的藥湯。這樣的巫醫,才是醫術真正的先行者。也正是這群努力發現大自然奧妙,并且勇于實踐之人,才讓“中醫”這門學科最終誕生吧。
比起那個只會施法,喂病人狗血的巫齒,還是這樣的巫湯,更讓她有交流的興趣。
待他記完之後,楚子苓又道:“還有你之前施法時,喂季芈喝下的藥。夕顏之花有毒,不可放的多了。”
洋金花內服,是有中毒,乃至致命可能的,這點不能不提。
誰料巫湯傲然揚起了頭顱:“這吾怎會不知?早已試過多次,絕不會害人。”
面對他的自信,楚子苓卻搖了搖頭:“亦有人不受此藥,容易發作身亡。若能不用,還是少用為好。”
巫湯一愕,又沉思良久,最終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見他聽勸,楚子苓也松了口氣,又說幾句,方才送客。
待屋中人走幹淨後,楚子苓肩頭一垮,只覺渾身氣力都洩了個幹淨。這次施針,就算對她而言,也是個冒險。其實不論是患有癫症還是郁症,都不會影響病人的語言功能,不過是話多話少,有無邏輯的問題。可季芈的病古怪異常,自犯病後就無法如常人般說話,而且見光便會暴怒。也正因此,她才敢确信,這是寫在家傳醫書上的那例。按照醫術上的推測,這是血淤在內,不得宣洩的表征。因而不用洩法,反用補法,依靠任脈倒逼氣血,使血污自期門出,達到疏通氣脈的目的。如此施針,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就算楚子苓做過辯證推論,也沒有十足把握。而讓人驚訝的是,她居然成功了。
一個兩千多年後的病例,救了兩千多年前的病人,到底誰是先,誰是後呢?被冷汗打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背上,楚子苓卻沒有換下的打算。這一刻,連她都被這神鬼莫測的遭遇鎮住了。也許那個方子,正是先人留給她看的呢?她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又為了什麽?
臉上沒了施針時的冷靜,楚子苓就這麽僵坐原地,久久無法起身。
誰也不知兩位大巫都說了些什麽。但是從第二日起,巫湯就接下了備藥之事,每天都親自喂季芈喝下湯藥,而巫苓只是坐在一旁,毫無被冒犯之感。
公子罷也摸不透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麽心思?難不成比鬥一事,竟讓他們惺惺相惜,認同了對方的能耐。不過這對他而言,不是壞事,也樂見兩人齊力為愛女診病。待七天過後,季芈臉上已經有了些神氣,不顯呆傻了,公子罷更是喜出望外。
因而,當兩人說要同時施法時,他非但沒有生疑,還歡天喜地的應了下來。
鼓聲再次響了起來,不那麽激烈,反倒悠遠綿長,配着嗚咽骨埙,更添幾分神秘。坐在季芈面前,楚子苓神色平靜的問道:“神昏之時,你都見到了什麽?”
畢竟是剛剛通心竅,季芈面上還有些萎靡,看着盤中擺着的長針,更帶了些為畏懼神色:“吾也不知,似有什麽遮了雙眼,看不清東西,也聽不清人言。還有東西撓吾,撓在背上……”
說着,她又想伸手去抓。楚子苓阻止了她:“我替你把邪物挑出來,大巫會斬除妖邪。”
聽她這麽說,季芈頓時放下了心,轉身伏在榻上,讓人施針。而楚子苓這次施針,也非不言不語,而是每下一針,都會問季芈的感受。行針得氣,本就會讓人有所感,或是腫脹,或是酸麻,有時還會又疼痛感。楚子苓也一一引導,讓季芈說出心中畏懼之事,并不時借艾灸或擦汗,拍一拍脊背,扔出些巾帕。
每到這時,外面的巫湯就會配合着做出斬殺,或是擒拿的呼喝,讓躺在榻上的季芈,神情越來越放松。
這才是楚子苓想要的治療效果。想要除了病根,必須化解心結才行。不論是病人的,還是病人家屬的。這可不是心理治療和科學理論能行得通的時代。“古人”們信奉的,仍舊只有“巫法”一道。
一套針施完,莫說是在外面旁觀的公子罷,就連蒹葭這個親眼看着施針的“護士”,都對兩位大巫的本領心服口服,深信不疑。
而血脈逐漸疏通,五髒不再郁結的季芈,也一天天好了起來,轉眼就能下地,如常吃睡了。公子罷自然感恩戴德,只盼兩位大巫能永遠留在府裏。不過不論是巫湯,還是楚子苓,都無此意。
半個月後,治療終于宣告完成。在辭行前,楚子苓又單獨見了巫湯一面。
還是那副蠟黃面孔,也還是那張細長狐眼,巫湯面上卻少了初見時的鄙夷和忌憚。這些日兩人的配合,足讓公子罷相信,季芈能好,全賴他壓制妖邪,才等到了巫苓出現。而之後的湯藥和儀式,更是巫湯本就擅長的東西。只要這些不被人懷疑,他在楚國的地位就不會受損。至于巫苓,正如她所言,多一個也無妨。以後避開對方的診治對象,就萬無一失了。
“汝也打算在郢都開設私館?”巫湯問的直接。
“還在考慮。”楚子苓也沒有隐瞞的意思,畢竟都是“同行”,避是避不開的。
“那汝要小心巫齒。汝術法高明之事,怕是他傳出來的。”巫湯還是忍不住,把這人賣了出來。
“巫齒?”楚子苓不由皺了皺眉,那不是許大夫家的私巫嗎?他傳這個又有什麽用處?
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巫湯冷哼一聲:“還不是想使兩虎相鬥,坐享其成。他怕是對你有些心思。”
巫齒的為人,巫湯可是太清楚了。十有八九是把注意打到了這女娃身上,不過沒有下死手,怕是想逼迫巫苓做些什麽。
楚子苓沉思片刻,突然問道:“若我不再去許府,他還會針對我嗎?”
巫湯一挑眉,這女娃還真抓住了關鍵:“不會。”
私巫和游巫并兩不相幹,若是巫苓真能自己立足,就算巫齒想做什麽,只伸不出那麽長的手。
楚子苓便點了點頭:“以後我會謹慎行事。”
避開那些有私巫的人家,設個私宅坐館,不但能控制病人數量,也能減少侵犯別人“領地”的事情發生。只是如此一來,她離“自由”,似乎又遠了一步……
提點這麽一句,巫湯自覺償了些人情,也就大搖大擺載譽而歸。楚子苓也沒有繼續留在公子府的打算,謝絕了對方挽留,轉天,就回到了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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