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作業被搶走了

一周後,國都港口。

熱鬧繁華的港口停泊着數艘船只,來來往往的水手和被搬運卸載的貨物……

一艘船悄無聲息的駛出了港灣。

卡爾文翹腿坐在桅杆下的椅子上,頭頂巨大的骷髅标志旗幟冉冉升起,迎風飄揚。

船上的船員忙忙碌碌,有的人在打掃甲板,有的人在瞭望遠處的礁石,更多人在大聲喊叫……

還有的人,在做作業。

卡爾文睜開眼,掃了眼手中的指南針,随後偏頭看向一旁奮筆疾書的少女:“我花了整整二十萬金幣請你來,你現在是認真的?”

鹹腥的海風撲面而來,海蘿拉忙着寫一道煉金題,聞言頭也沒擡:“不然勒?”

卡爾文現在懷疑自己被坑了。要不是确定海蘿拉就是黑暗女巫,他一定把對方扔下水好好冷靜一下腦子。

他咬牙道:“恕我提醒,我們即将前往的是死亡之海克洛厄勒,一個遍布迷霧和礁石以及數不清的海怪,指南針失去方向的地方。”

海蘿拉看向自從上船後就明顯焦躁不安的卡爾文,無語道:“這些都是我的假期作業,不然你來幫我寫?”

學渣又不是不用做作業和學習,自己也很不容易的好吧。

就在這時,擺在海蘿拉桌子右側的水晶球忽然亮了起來。

海蘿拉閉上眼,一手放在水晶球上方感知,随後皺了皺眉,忽然揮手招來一名船員。

卡爾文以為她有什麽新發現,臉上輕松調侃的神情逐漸消失,變為凝重。

克洛厄勒出了問題,航運路線被迷霧遮擋,吃人的海怪駐守其中,磁場失效,進入這片海的船只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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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卡爾文他們又必須在此刻進入其中查探情況,這才會決定在出海時找來女巫占蔔吉兇。

在指南針失效的情況下,女巫的占蔔和預言能有效幫助他們躲過海怪的襲擊以及危險,找到正确的出路。

而自從女巫大清洗結束,海蘿拉便成了目前大陸聲名最高的女巫。加上她天賦異禀,卡爾文這才找到了對方。

就在他神情凝重的時候,下一秒,海蘿拉對那位船員說:“我們什麽時候吃晚飯?說真的,做作業實在太費腦子了。我有點餓了。”

卡爾文:……

海蘿拉問清了晚飯時間,放下手便開始繼續做題了。

卡爾文捏緊手裏的指南針,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沒想到海蘿拉女士身為黑暗女巫,如此熱愛學習。想必你成績一定很好吧。”

他來國都找海蘿拉之前,便把對方打探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對方是一個在國都人盡皆知的學渣。他覺得海蘿拉就是在裝模作樣,現在這麽說也是為了故意諷刺對方。

就在卡爾文以為她會羞愧的時候,對方卻坦蕩蕩地承認道:“确實。”

海蘿拉趴在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小聲說:“我也覺得自己成績還不錯。”反正墊底的又不是她。

卡爾文:……好家夥,這人不要臉。

海上生活遠沒有普通人想得那麽有趣,它枯燥又無聊。如果在這期間內還得做作業,那麽它的無聊程度就得再翻一倍。

兩天後的清晨。

海風吹拂着少女的面容。她靠在桅杆旁,皮膚白皙,穿着黑色的女巫袍,卷曲的金發随風飄揚。

甲板上,卡爾文手裏拿着一瓶朗姆酒從船艙中走了出來,見到這幅場景後挑了挑眉:“你今天怎麽沒背古神語單詞?”

相處了幾天,他已經知道海蘿拉是一個無論身在何處,在何種境況,都會努力學習的學渣了。

她不僅要做一大堆數不完的作業,還要每天背各種煉金公式以及咒語。而且最特別的是,她每隔一天就會招來一只烏鴉,讓對方幫她送信和包裹。

最初卡爾文對她仍有警惕之心,暗中偷窺檢查後,發現包裹裏居然是她這兩天寫的作業和試卷,信紙則是彙報的她每天的學習狀況……

就他媽離譜。

對于對方這種不畏艱難的精神,從小就生活在海上,從沒上過一天學的卡爾文表示非常欣賞和敬佩。

并且卡爾文還異常感謝自己的父親是海妖,而他子承父業是個自由自在的海盜,以至于他在海洋稱王稱霸,不用被逼着學習。

如果讓他過海蘿拉現在的日子,他寧願剛出生就被海怪吃掉。

卡爾文抿了抿唇,暗自露出慶幸和憐憫以及敬佩的目光。

海蘿拉茫然了:……你難道以為我是自願的嗎?

她看着一成不變的海洋,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克洛厄勒?”

海蘿拉決定幹完這票,還完房貸她就退休。

這該死的作業她是一天也不想做了!!!

卡爾文對學渣少女心中的崩潰一無所知。他掏出懷中的指南針看了眼,随後眯眼道:“按照現在的速度,如果沒有意外,今晚我們就會進入克洛厄勒。”

他拿出幾張地圖擺了出來,對海蘿拉說:“這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它在克洛厄勒海域最深處。等我們平安抵達這裏,順利離開克洛厄勒後,我會将剩下的十五萬金幣一次性付給你。”

他在這裏藏着一大筆這些年自己積攢下來的財寶,本來由海怪守護,這裏将是他最好的藏寶地點。

沒想到克洛厄勒海域出事,他等待了一段時間,加上失去了與父母的聯系,最終決定現在冒險出發把東西帶回來。

海蘿拉點了點頭,并沒有其他意見。這些事情早在她出發前就已經跟卡爾文說好了。

卡爾俯首拿起打火機,咔嚓一聲,煙點燃了。他漫不經心地說道:“雖然最近幾個月克洛厄勒才被稱為死亡之海,但很多人不知道,它一直都在變化。它很神奇,不像是一片海,反而像是活着的生物,它的海域一直在擴寬,內裏地形也在不斷改變……”

他深深吐出一口煙,說:“它神秘又危險,要不是因為這樣,我也不會将東西藏在這裏面……”

聽着卡爾的話,海蘿拉拿起那幾張克洛厄勒的地圖,目光随意地看了眼,随後擡頭掃了眼四周。

她忽地皺了皺眉:“……我猜我們現在已經在克洛厄勒了。”

“不可能!”卡爾文嘴裏叼着的煙吓得差點掉落。他一把拿過地圖,神情匆忙地掃了眼。

他掏出懷中的指南針,只見指針瘋狂搖擺,最終失去了任何作用。

“立刻減速!!該死的。”他低聲咒罵了一聲,随後朝掌舵的副船長吼道。

船員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在船長的指揮下毫不猶豫地立刻行動。

卡爾文煩躁地看着四周,最終對海蘿拉說:“這裏和幾個月前完全不一樣……”

克洛厄勒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生地形變化,但改變速度很慢,對長期穿梭這片海域的水手沒有什麽傷害。但這次只間隔了幾個月,這裏變得他都沒有發現。

海蘿拉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甲板前方,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狹窄的海灣:“那裏面有東西。”

卡爾文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見前面的必經之路,皺眉道:“是海怪。”

不知何時,四周平靜的海面陡然有了變化。海水顏色加深直至深藍,流動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仿佛是一潭死水。

一陣微風吹過,迷霧鋪天蓋地而來。原本輕柔無力的霧氣在此刻磅礴又厚重,四周可見度瞬間只有幾米。更可怕的是,霧中蘊含着海水的鹹腥味,以及濃重的血腥粘稠氣息。

船只下方,是墨綠色的食人海藻和無數飄蕩在海中的死屍,海怪巨大的觸手在船只下方挪動。

空無一人的幽靈船與他們擦肩而過,船上是無數早已死去的亡魂,它們整整齊齊地站甲板上,仍然重複着死前的最後一幕,掙紮求生。

桅杆上懸挂着一具具随風飄動的幹屍。聞見活人的氣息後,他們猛地睜開眼,直勾勾地盯着海蘿拉他們。

這場變故發生的太快,船員們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親眼目睹周圍的變化後,慘白着臉吓得大喊大叫。

下一秒,一根巨大的觸手從海底撲了出來,掀起一層水花。觸手卷起距離甲板最外面的一個水手,撲通一聲拽回了海裏。

所有喊叫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咔嚓咔嚓的咀嚼聲在安靜的四周響起,深藍色的海水表面泛起一陣微小的新鮮的紅色液體。

“安靜!”卡爾文眼睜睜看着對方被拖走,甚至來不及搶救。

他低聲地朝船員警告道:“不想被海怪拖走就別出聲。”

一位長期跟随在他身邊的水手忍不住顫抖着說道:“船長,這是怎麽回事?我們的船以前從沒有被海怪襲擊過……”

聽到這裏,就連海蘿拉也忍不住看向卡爾文。

所有人都知道,卡爾文是海妖之子,有他在的船只永遠不會被海怪襲擊。這也是為什麽多年來他能在海上橫行霸道的原因。

卡爾文顯然也不是很清楚。

他煩躁地吸了口煙,看向海蘿拉:“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你能預言嗎?”

海蘿拉抱着水晶球,閉上眼,随後凝眉道:“船會沉。”

卡爾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海羅拉也同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拜托,我是女巫。”

什麽叫說點好的,搞得自己是天橋下說吉祥話騙錢的那種算命騙子。

海蘿拉一時間覺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女巫娃娃察覺到了危險,猛地從海蘿拉的書包裏爬了出來。它露出滿嘴尖牙,表情兇狠地在霧氣中嗅了嗅。

船只距離海灣越來越近,海蘿拉猛地睜開眼,一把拉住卡爾文将他拽到在地。與此同時,無數巨大的觸手從海底升起,砸向船只,其中一根正好從卡爾文剛才戰立的位置橫掃過去。

如果卡爾文剛剛沒有被海蘿拉拽到,估計現在已經被海怪拖走了。

見到這一幕後,船上的其他成員更見驚恐了。

“往船艙裏去!”海蘿拉緊緊皺起眉,對茫然的船員喊道。

她話還沒說完,海怪的觸手砸向船板,拖走了幾位鬼哭狼嚎的水手,幸好半途被她的咒術擊中,吃痛丢了下來。

幽靈船的幹屍們紛紛從桅杆上跳了下來,順着船帆滑落,一躍跳上海蘿拉他們船上的甲板,拿着刀與船員們厮殺起來。

卡爾文抽刀砍向某條在空中翻湧的觸手,他皺眉看向海蘿拉:“想想辦法。”

幽靈船越來越多,跳上船的幹屍和幽靈也越來越多。海怪聞着血腥味而來。

海蘿拉走到甲板邊緣,擡腳踹下了某個想要跳上船的幹屍。她擡起手,感受着掌心風的溫度,輕聲道:“黑夜襲來。”

以她們所處的船為圓心,周圍數米直徑猶如被幕布遮擋,瞬間黯淡下來,船上更是漆黑一片。

厮殺和喧嚣聲瞬間停止,幹屍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揮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剩下衆多惶惶不安的船員。

卡爾文緊緊盯着海蘿拉的身影。

海洋從黑暗中孕育而出,海洋與航運之主是黑暗之主的從神。海蘿拉身為黑暗女巫,在海洋中的力量僅次于海洋女巫。

然而現在是白天,她能強行召喚出片刻的黑暗争取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下一秒,海蘿拉抓過一只朝她撲來的幹屍,用對方鋒利的指甲劃破自己的掌心。鮮紅的血液順着她的掌心滑落,随後在觸及黑暗時便消隐無蹤。

下一刻,巨大的紫色光芒騰升而起,将整艘船包裹在內。

當咒術生效的那一刻,黑夜頓時褪去,數不盡的幹屍和海怪又重新活了過來。

它們鋪天蓋地,不知疲倦地朝着防護罩撲來,一層又一層疊了起來,密密麻麻在半空中順着防護罩爬上爬下,用爪子刀和牙齒以及觸手破壞着。

而就在剛剛,幹屍跳上船後的短短的瞬間,卻已經死了數人。船板上殘肢斷體正被撕扯,血鋪滿了船板和船帆,幹屍們用鋒利的爪子撕扯着血肉。

幹屍和海怪比他們想象得要兇狠太多,如果不是海蘿拉的咒術,今天大概誰都活不了。

船上的人都是跟随卡爾文多年的船員,以前從沒遭遇過如此兇狠的海怪,一時間猝不及防,都沉默了。

海蘿拉扭頭看向卡爾文,皺眉道:“棄船吧。海怪太多了,我的咒術只能抵擋一時。一直這麽下去,它們遲早會想到把船弄沉,一旦船沉了所有人都逃不了……”

她走到甲板邊看了眼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幹屍,回頭道:“趁現在我的防護咒術還有用,海怪攻擊船的時候,我會用咒術在海上破開一條路……”

卡爾文顯然不能接受她的提議,他冷着臉一言不發。

他身為海妖之子,這是第一次居然會被海怪攻擊,而且是這樣瘋狂到詭異的方式……

就在他難以接受的時候,海蘿拉想到的最壞的情況成真了。

海怪和幹屍像是接到了某個命令,它們一致爬到船最高點,桅杆頂點,這裏是咒術最薄弱的地方後。

海怪甩動巨大的觸手砸向船,船只搖搖欲墜,桅杆被折斷,船帆被撕爛,船板已經破了許多個洞,海水呼嘯着翻騰而入。

海蘿拉最初料想的最壞的情況發生了——這艘船要毀了。

船沉了,掉進海中的所有人都會成為海怪的食物。再這樣下去,大家全部死在這裏只是時間問題。

海蘿拉再一次用咒術擊飛一只朝自己撲來的幹屍,對其他船員喊道:“棄船!坐小船順着海上黑色的地方逃!!”

幹屍和海怪也有智慧。大概是知道海蘿拉是這群人中最強的存在,撲向她的怪物也最多。

她一邊對付幹屍,一邊擡手讓船周圍陷入黑暗,短暫地讓附近的幹屍和海怪靜止。

與此同時,海蘿拉又在海上開辟出了幾條黑色的通往克洛厄勒海域外的道路。她不知道幹屍會不會攻擊,索性一次性開辟幾條路,也幸好她們剛進入克洛厄勒海不久,這裏距離還不算遠……

她和這艘大船吸引了幾乎所有怪物的注意力,其他水手趁現在走是最好的時機。

其他船員早就在她說話時便奔向甲板最邊緣,飛速解開繩索将小船放了下去。

等海蘿拉親眼看着絕大多數水手逃走了,深深吐出一口氣,自己也準備跑路了。

這筆帳太虧了。

卡爾文給了她二十萬金幣,說得是讓她負責沿路占蔔預言尋找正确的道路,結果對方情報全錯,甚至連地圖和航線都沒對。

海蘿拉黑着臉跑出了數米遠,忽然又到了什麽,又頂着一群追殺自己的幹屍溜了回來。

她跑到正抽刀與海怪搏鬥的卡爾文,問道:“如果你死了,剩下那十五萬金幣我是不是拿不到了?”

卡爾文因為掩護最後幾個船員撤退,和海蘿拉一樣成為最後留下來的人之一。

他剛剛眼睜睜看着對方飛快跑路,現在正苦苦支撐。聞言,他咬着牙說道:“謝謝你想起來了。我花了五萬金幣定金請來的黑暗女巫!”

海蘿拉也很無語:“我只是個黑暗女巫,不是黑暗之主。當初我們商量二十萬金幣就是因為你說在海上我們沒有危險,不會有海怪襲擊,現在不如你好好想想這裏為什麽你承諾不會攻擊我們的海怪會主動破壞船。”

如果沒有海怪的圍攻,這趟行程她絕對能應付,幹屍也破不開咒術的防護……

海蘿拉擡手一個咒術将面前幾只幹屍擊飛,擋在卡爾文和其他還活着水手的面前,一起飛快跑到甲板邊緣。

海蘿拉和卡爾文負責應付追來的幹屍,另外幾人則飛快順着繩索往下爬。

爬到一半,海蘿拉忽然停住,居然又拉着繩子居然朝上爬去。

半空中,卡爾文眼睜睜看着她又朝船內爬去,瞪大眼低聲吼道:“你他媽幹什麽?!”

海蘿拉悲憤交加:“我作業還在船裏!”

她辛辛苦苦做了一個假期的作業!!假期作業丢了,她還得重做一遍!!!

而且要是聖子回來檢查發現不在了,她就完蛋了!!

卡爾文:……

他一把拉住撲騰着不肯放棄的海蘿拉,狠狠低聲道:“作業個屁!別拿了!”

海怪和幹屍追了上來,混亂中他們幾人跳上了不同的小船,彼此朝着不同的方向分開。

海蘿拉和卡爾文因為要掩護其他人留在最後,現在呆在同一艘小船裏,周圍寂靜無聲。兩人心思各異,都有些消極且懷疑人生。

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海蘿拉終于振作起來,她對卡爾文說:“你得跟我去一趟學校。”

卡爾文:……?

海蘿拉說:“你要告訴我的導師,說我們被一群幽靈船和海怪襲擊了,一堆幹屍搶走了我的假期作業……你說這個理由,導師會信嗎?”

卡爾文冷笑一聲:“除非你的導師是傻子。”

海蘿拉覺得自己的人生都暗淡無光了,她說:“我希望她們是傻子。”

世界毀滅吧,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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