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窩邊草

衛縱瞳孔微縮,面上不動聲色。

“豬?”他漫不經心地插着兜,眼睛盯着李緊,不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

李緊趕緊點頭:“對,一只大概剛出生沒多久的豬崽,一手捧,又圓又胖,頭上還有一撮卷毛,特別逗!”他一邊問,一邊忍不住探頭往衛縱身後看。

衛縱震驚了。

他——又圓又胖?特別逗?

這特麽說的是他嗎?

是爺爺說的他們家幾百年難得一見的靓崽嗎?!

所有人都不敢直視王儲殿下,因此沒看到他陡然陰沉的臉色。只是周圍氣壓降低,小動物們卻能更直觀地感受到。

它們都哆嗦着擠在一起,看起來可憐巴巴。

衛縱氣笑了,插着兜擋住他:“別看了,前天廚房上了一只烤乳豬,胖不胖不知道,個頭挺小,不夠塞牙縫!”

他對面的青年臉瞬間就白了。

“……吃、吃了啊?”李緊渾身發涼,不敢相信,“不是說,是寵物豬嗎?”他回憶起來,還能記得捧着豬崽的感覺,沉手、熱乎,小屁股軟彈,尾巴細細的,一動一動。

王室這麽橫,連別人的寵物都說吃就吃?

衛縱後悔了。

他看到李緊微紅的眼睛,吓到往後蹭了一步。

對,他不該這麽詛咒自己,怎麽說大家都是豬,烤乳豬什麽的……他一家子都沒吃過,不能背這個鍋!

“咳,我就是開個玩笑,”衛縱故作嫌棄地看他一眼,“你真沒有幽默細胞昂。”

李緊和張可可同時松了口氣。

他真誠地看向衛縱:“殿下真幽默,我得向您看齊。”

不幽默死你丫的!

衛縱突然有種危機感,背上寒毛豎了起來。他莫名地抖抖肩膀,懷疑地左右打量李緊。

“你沒在心裏罵我吧?”

李緊一時無言。

這……人,真的是王儲嗎?

畢業典禮,不,更早之前,他難道看的那麽多場比賽實況,裏頭的王儲難道都是替身?他們高貴冷豔優雅的王儲殿下,怎麽跟換了個人設似的?

李緊深吸一口氣,并不正面回答。他轉而問道:“請問小豬還在夏宮嗎?我上次面試選的它,那會兒它有點着涼,我不太放心。”

原來那天是他!

衛縱眯起眼,他說呢,一覺醒來泥巴都沒了,睡夢裏還有被人摸屁股和肚子的錯覺。偏偏羅華死活不肯告訴他,還美其名面試內容保密,直接拿走了監控。

他在心裏哼了一聲,沖張可可擺擺手,女接待員很懂眼色,立刻帶着其他人頭也不回地離開養殖園。

李緊強作鎮定地站在原地,就這麽一分鐘,園區只剩下他和王儲,還有一堆毛茸茸。

“我想和你道歉,”衛縱突然正色,“我不知道你有這個原因,自以為幽默了,很抱歉。”他解釋道,“那只豬崽被他的主人接走了。”

這結果不出所料,李緊失望地嘆口氣:“王儲客氣了,只是個玩笑而已。”他心情不由失落,雖然只是萍水相逢的豬豬,可他卻莫名地惦記。

接走了……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黑白花。

衛縱自然只能這麽回答。

他上一次以動物形态出現在考試現場,本就是個意外。現在既然被實習生惦記上了,他必須要避開。

別的不說,假如羅華知道這件事,為了他的安全,說不定會找借口讓李緊離開。

衛縱心情有點複雜。

這個小卷毛,不但個人能力出衆,還特別有眼光。唯獨就是有點不會說話,也算不上什麽大毛病……他還想用對方,怎麽也不能讓人剛來就被趕走。

小卷毛有什麽可嘆氣的呢?他才是為這個人的出言不遜傷透了腦筋吧!

衛縱如此抱怨着,可對上李緊沮喪的娃娃臉,脫口而出:“……只是暫時回去,還會來的!”

對面的小卷毛猛地睜大眼睛,滿臉放光彩。

“……”

衛縱張口無語。

他這張……伶俐的嘴巴。

“我是說,他主人經常出差,”他找補了一句,又警告地點點李緊,“你不要老惦記別人家的豬,他已經有主人了!”

李緊看着他不說話,用眼神無聲地譴責。

看看這說的是人話嗎?搞得好像他是小三,勾引別人老婆似的!

衛縱一陣心虛。

“算了算了,等豬來了,我會告訴你的!”他瞪了一眼卷毛,心裏又是自得,又是別扭,相當糾結。

這也就是他愛惜人才了,換做是別人,他根本不會讓人接近自己的原型。

李緊偷偷打量王儲,見對方表情嚴肅,眉頭緊鎖,仿佛遇上了天大的困難。他琢磨了半天,不就是看看豬的事兒,有這麽麻煩?

“我還帶了吃的呢,”他掏出一個布丁盒,打開給衛縱看,“奶豬專用哺食,蛋黃玉米和奶油生菜做的布丁,可以給黑白花補充營養。”

言下之意,豬不是白看的,他有帶口糧。

衛縱盯着那塊顫巍巍的、帶點綠色蔬菜碎的乳黃色布丁,下意識地吞咽口水。

“……看着不錯。”

李緊嘿嘿一樂:“當然不錯了,我嘗過,奶香奶香的,有點生菜的甜味。”

衛縱又吃不了,只能強行移開視線。

“行了,你趕緊走吧,”他帶頭往養殖園外走去,“豬來了我會通知你。”

李緊撓撓卷發,快步跟上去。

好吧,他這算是和王儲攀上交情了嗎?

衛縱朝花園深處走去,李緊卻要往左邊離開花園。他走了幾步,總感覺芒刺在背,回頭一看,竟看見王儲殿下修長的身影立在不遠處,一直看着自己。

如果李緊是養殖園的一只小動物,他此刻肯定炸了毛。

“殿下?”他嘴角抽抽,轉過身來。

衛縱幽幽地看着他,半晌開口:“好摸嗎?”

“哈?”

“那只……黑白花,好摸嗎?”

李緊懵逼,在心裏斟酌半天,最後老實說:“挺好摸的,都是肉。”他用社畜最後的求生欲,客氣地邀請對方,“要不,下次您也和我一起,摸摸?”

他可以大方的把豬屁屁讓給王儲。

“你——”衛縱抹了把臉,無語地看李緊,“就算你沒能進我的部隊,也不能自暴自棄吧?80906622,請你認真工作,遠離那頭豬!将來你的前程在工作裏,不在養殖園!”

李緊莫名被教育一通,一頭霧水,但他聽到熟悉的學號時,怔住了。

說來有點自戀,他想進壹號部隊是因為陳海泉,可那天聽到王儲報出他的學號時,他真真切切地感到激動。

能夠被他人牢記,被人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李緊笑了,沖衛縱端正地行了軍禮。

“時刻牢記您的教導,殿下。”

衛縱的視力非常好,他這次終于肯定,這個人在某些時候,會笑出一個小酒窩。很特別,只在左臉,而且只有情緒非常到位才有。

今天他對自己笑了六次,唯有這次,露出了酒窩。

李緊渾然不知某位王儲對自己暗搓搓地觀察,他回到白色走廊,卻發現張可可一行人竟然都沒走顯然在等他。

“你可算回來了。”張可可松口氣,上下打量他。

李緊站在那裏任由大家打量:“王儲就是問我幾句話,叮囑我專心工作。”

實習生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大家又不是傻子,王儲殿下明擺着對李緊有印象,還感興趣,才會單獨留他談話。羨慕是真羨慕,嫉妒倒談不上,畢竟李緊本來就是畢業生第一名,那會兒王儲就能報出李緊的學號呢。

嫉妒不來。

羅康沒什麽反應,他天生就對人際關系不大敏感。季桓就躍躍欲試,湊過來想和李緊打聽一點細節。

“學長,你給我說說呗?殿下難道喜歡豬?”他為難地看看自己,“哎,豬和雞那可就差遠了,我小時候倒圓滾滾的挺可愛,現在不行了。”

李緊推開他的腦袋,心想,這位也是個薛定谔的直男。

“季桓,我勸你別瞎打殿下的主意。”張可可和他們熟悉了,說話就不再客氣,“我正好給你們一個忠告,免費保真!”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張可可嚴肅地環顧一圈:“你們也看到我之前的态度了,尊敬并且保持距離,這就是你們以後面對殿下的态度!”

她特別點了季桓,“尤其是你,我的話你要聽進去,不然實習生裏第一個離開的就是你。”

季桓僵住,立刻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也許你們能在星網上看到很多其他王室的八卦,”張可可告誡他們,“那讓你們産生一種錯覺,好像他們都愛吃窩邊草。但我明确地告訴你們,我們的王儲,最讨厭有人靠近!社交距離一米二,請你們在殿下面前,至少保持這個距離。”

這也是她當初進夏宮,前輩告訴她的第一件事。而她之所以能以不甚優秀的成績進入夏宮,正是因為她的前任犯了大忌,實習期不滿就被辭退了,還在檔案上留了一筆。

從那以後,她見到殿下,都把對方當菩薩供着。殿下長得再好,再有魅力,一想到她的小錢錢,她就失去了審美鑒賞能力。

美男再美,也美不過錢呀。

李緊也跟着正色,聽得不時點頭,特別認真。

其實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說的。

不談辦公室戀愛,這不是職場默認的規則嗎?在他看來,王儲不過是篤行這條規則,說明對方是個靠譜的上司,身為員工應該慶幸。

否則以王儲的外貌和身份,夏宮豈不成了他的後宮?

他暗暗嘆氣,表面不得不做個樣子。

因為張可可的這番話,就是說給他聽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李緊:我漸漸覺得王儲有點狗……是我的錯覺嗎?

————————————————————————

王室的基因原本很強悍,自從某一先祖的配偶,混入了更強悍的基因。

一只又一只的豬崽降生。

你們知道夏宮有一條皇家畫廊嗎?

秘密的那種。

畫廊上全都是各色豬豬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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