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希望蘭

黑白花怒而奮起,豬蹄一蹬,咻得借力,潇灑落到前方的草坪上。

“我靠——”李緊則是樂極生悲,捂着臉罵出聲。他吸了幾口氣,打開智腦對着自己的臉照,結果發現左臉有個紅色豬蹄印,小巧鮮明,就像印章似的。

他瞪向豬崽,發現這小玩意兒竟然還姿态驕傲,仿佛打了個勝仗?兩輩子沒見過這麽嚣張的豬。

黑白花卻還不消停。

它懶得搭理李緊,嘚嘚嘚地走了幾步,慢慢接近那群擠在一起的毛茸茸。小崽子們吓得紛紛慘叫起來,空氣中便順風飄來一些不好的氣味。

“昂——”黑白花鄙夷地打了個響鼻,小蹄子往前一踏,十分蠻橫地點點草地。

李緊張大嘴巴,已經滿腦子卧槽了。

最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頭,毛團子們哆嗦着,紛紛把磨牙棒上交,你半根我半根的,很快就堆了一小堆。

黑白花斜睨了一眼角落那個木頭狗屋,還有個蠢貨,露個大屁股在外頭,當別豬看不見它。它扭着小屁股,嘚啵嘚啵地走過去,直接沖着雲豹“咆哮”了一嗓子。

“嗷——”小雲豹吓得整個往上竄,險些把狗屋頂起來。它爪底哧溜打滑,滾到了一旁。

小髒豬站在狗屋前,滿意地點點頭,回頭傲慢地瞥了一眼李緊。

“……”

啥意思?

李緊嘴角抽抽,試探性地走過去,探頭一看,喝!小雲豹可真是鬼精鬼精的,先前吓成那樣,竟然還撈了不少零食。

他蹲下看着黑白花:“你是要我替你都收起來?”

衛縱豬翻了個白眼,粉蹄往前一踏,氣勢俾睨:本王子就是這個意思!它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時回頭瞅李緊,見對方手裏捧着那些整的散的磨牙棒,這才回過頭去,專心地帶路。

李緊終于知道養殖園盡頭的房子裏長啥樣了。

房子裏并不像牛棚或者豬棚,裏面很暖和,用木頭鋪了地,一堆一堆宣軟蓬松的上好幹牧草,三兩成堆,形成一個個小窩。有的小窩裏還落着些豐容玩具。

唯獨右邊一大片角落幹幹淨淨,只有一個堪稱豪華的睡墊擺在天窗下,讓人一眼就知道,這裏的地盤誰做主。

李緊立刻就猜到,這睡墊必然屬于黑白花。

“阿崽,你可真出息……”他不由感嘆。

衛縱豬懶得理他,嘚嘚嘚地走回他的睡墊旁,還特別講究,先蹲進一個小水盆裏,自己劃拉蹄子。

李緊把手裏的零食放在那個睡墊上,見狀有點心動手癢。

“你自己哪裏洗得幹淨?”他語氣輕柔地誘哄,試圖蹲下來伸爪,“哥哥幫你洗一洗?”

又來了!

之前是爺爺,現在變成哥哥了?!

衛縱心裏嗤笑,迅速轉了個身,将屁股對着他。

李緊遺憾地收回手,也不好就逼迫小豬精,他還打算拿食物努力一把,身後就傳來詫異的詢問。

“哎?你怎麽進來這裏了?”

來人正是園丁兼飼養員。

他叉着腰,看看豬崽,又看看李緊身上的工作牌,納悶地問:“你是實習生吧?這都下班多久了,你要不加班,就趕緊回家,夏宮要關門了。”

趕人的意味很明顯。

李緊歉意地沖他點頭,也不好再賴着。他迅速揉了一把某豬的屁股,在對方震驚的回頭之前,迅速溜號。

不管怎麽說,他心頭的願望暫時得到了實現。看起來,黑白花應該經常在夏宮寄養,都已經熟到自己瞎轉悠,還能占山為王了。

他想經常撸豬,似乎和那些毛茸茸一樣,只需要上貢一點吃的。

李緊絲毫沒察覺自己撸豬上瘾,喜滋滋地邊盤算,邊往外走。通訊器一連響了好幾聲,他過了安檢,在等公共飛艇的空隙,點開看了看。

[老大,我下周末準備入伍,你來送我呗——錢愛愛]

李緊笑容微收,很快又笑了。

[知道了,白銀大廈見吧。]

一周後。

白銀大廈作為中央城對外的交通樞紐,一年四季人流不斷。

李緊這幾年很少回來,每來一次,仍會像初次來那樣感到震撼。從外看,白銀大廈和其餘商業大廈并無區別,玻璃牆面,高聳入雲,進來卻別有一番天地。

大廈內部沒有大理石地面,沒有商店咖啡簡餐,甚至沒有休憩的座椅。

數百架雲梯貫穿上下,就像植物的維管系統,不斷輸送人流,無論是天花板還是地面,都是透明的材質。整個建築充滿了冷冰冰的無機質感,仿佛人一走進來,就變成了水分,或者礦物質。

他們當初開學報道,就是在這裏集合,先下到地下第四層的宇航大廳,那裏基本是民用航班,再進一步編隊集合,進入地下更深的軍用艦庫。

李緊直接到了宇航大廳,一出去,四周就從冰冷的科技感過渡到了豪華敞亮的現實生活。這裏各種先進設備齊全,購物休閑美食一體,來自各地各區甚至于其他星球的旅客熙來攘往,熱鬧喧嘩。

“老大!”

錢愛愛坐在一個咖啡卡座旁沖他招手。

比起上次兩人見面時,她黑了很多,剛留長一點的頭發,再次剃到頭皮。她穿着沙漠迷彩,踩着軍靴,同桌的還有三四個一樣穿着的軍人,應該都是和她一樣的預備役。

“練得不錯啊。”李緊和她碰了碰拳。

錢愛愛一看就是遭了罪,小臉瘦出了棱角,皮膚也粗糙了許多。但是李緊這麽一說,她就得意洋洋地挺起胸,沖他龇牙笑:“不止啊!我的罩杯漲了!”

噗——

旁邊正在喝咖啡的幾個人噴了出來。

李緊保持微笑:“……”

“錢愛愛!你那是胸嗎?”旁邊一個平頭青年擦着嘴,大聲嘲笑她,“你那明明是胸肌!”

李緊幾乎可以看到錢愛愛臉上因為怒氣而急速變化的痕跡。

“咳,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們都考進了巨蠍駐地?恭喜恭喜!”他打斷青年的話,沖對方伸出手。

那平頭青年立刻站起來,手在褲子上蹭蹭,這才握住李緊的手。

“學長!”他漲紅臉,握緊他的手使勁搖,“要不是你這幾年一直拖着拽着,我們很多人可能都沒有今天的成績!”

其餘幾個人早就站起來,一一同他握手。他們不會說太多感激的話,但都心有同感。

帝大軍院确實難進,進來的無一不是精英,但很多人深受家庭影響,比如高登和錢愛愛。

打個比方,一個人的父母都是知名畫家,自小受到家庭藝術氛圍的影響,剛會握筆就開始畫畫,自然要比很多為了升學的藝術生,底子要更紮實,更有個人特色。

這不代表這個人一定熱愛藝術。

軍院的很多軍二代,一旦脫離家庭的控制進入大學,立刻開始拉幫結派。學院明面上管得嚴,但私底下打架鬥毆,參與地下格鬥,或者走歪路的不在少數。

這一點,從軍院的第一次拉練成績,就可以慢慢看出端倪了。

李緊在第一次拉練中,還是普通的學員,但從第二次開始,他就漸漸擔任小隊長、隊長、大隊長,大二開始,直接由他負責組織拉練,教官都不再參與。

也正是由于他的加入,改變了很多人。

現在他們站在這裏,即将進入帝國最優秀的部隊之一,前途光明坦蕩,心中充滿了抱負。換作在四年前,他們哪裏能想象到呢?

他們當時想的,無非就是混個畢業,要麽被家族放棄,要麽憑借學歷和家世背景,進入城警潇灑度日。

錢愛愛在旁邊嫌棄地翻白眼,小聲嘀咕:“什麽拖着拽着……明明是打着揍着吧?”她話一出口,就感到周圍突然冷飕飕。

班長雖然不說話,但嘴角的笑容卻變得冰冷。她立刻縮頭縮腦,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老大,我這一走,咱可要好久見不着了!”錢愛愛委屈。她進了部隊,可不像在學校還有寒暑假,不能再想走就走。

李緊嗯了一聲,遞給她一個空間扭。

“這是什麽?”錢愛愛睜大眼,顧不上裝可憐。她低頭扭動空間扭,小小的投影緩慢旋轉,顯現出一具小巧可愛的深藍色機甲,精致的像模型。

她震驚地捧着空間扭,“老大,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機甲?”

錢愛愛對這架機甲相當熟悉。因為大學期間,她無數次地跟着李緊進出宿舍的地下室,親眼看着對方一點點搜集零部件,裝配出這架機甲。

機甲的動力骨架是從第七區的機械墳場找到的,比二手的還要好;動力爐是從二手市場裏撿漏的,另外花了李緊半個月的工資進行修複;機甲的外殼來自于古舊的OF1099一型,李緊特地找人熔了重塑……

剩下的諸如能量輸送系統,駕駛艙和武器槽,都是這樣一點一點地攢起來,慢慢購置的。

她也跟着李緊,為了裝配循環系統不眠不休地熬了兩日夜,還親手給這架機甲的外殼噴塗上色,和李緊一起頭疼過武器槽裏的空位要怎麽填滿。

這架機甲叫“希望蘭”,表面深藍色,外形類似人類女性,細長靈巧。

按照李緊繪制的設計圖,她會配置重接式電磁炮,激光發射臂,主武器是一柄激光長/槍,戰鬥起來,會像布莉吉妲一樣戰無不勝,是個女戰神!

班長怎麽送給了她?

“我不能收……”錢愛愛有點惶恐地看着李緊,“這太好了,我用着浪費——”

李緊簡單地解釋:“希望蘭本來就是給你做的。”他遺憾地又看了一眼空間扭,“武器槽還是空的,我財力有限,勉強配低級武器,反而會拉低希望蘭的戰力。”

“我已經把激光長/槍的制作圖紙一起放進空間扭了,你記得找駐地的軍工盡早做出來。如果條件許可的話,你要能幫我測試性能就更好了。”

原則上預備役入伍什麽也不能帶,不過像機甲和戰艦這一類,如果通過部隊申請和檢測,就可以帶進去。

錢愛愛說不出話來。

班長從大二就開始制作希望蘭。因為租不起單獨的實驗室,就和同學商議,租了別人實驗室的一個角落。

每個假期,他都在不停地打工,除了一部分用來支付夥食費和學雜費,剩下的基本都投入到希望蘭身上了。

竟然是為她制作的機甲……

李緊看着女孩泛紅的眼眶,眼神溫和。

“你是我難得的朋友,我一直拿不出像樣的東西給你,所以就想親手做一架機甲。就當做是送你的成人禮吧。”

錢愛愛對他的意義,不僅僅是朋友或者妹妹那麽簡單。她是李緊進入大學,真正面對這個世界的小社會時,第一個承認他,對他伸出友誼之手的人。

他從那時候起,才開始真正地融入這個世界,腳踏實地地追尋理想。

作者有話要說:  衛縱:我呢?我不配擁有你制作的一架造型優美性能卓越的手工機甲??

李緊漫不經心看新聞:你地下室機甲戰艦都擱不下。

衛縱:……

(又是和小姑子單方面賭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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