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

六沖出厄運山(六)

盡管有二癞子跟着,可是兩個女人在土地廟裏拜了土地之後,怎麽可能就這麽就走?又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堆,二癞子也不知道她們念叨的什麽,只覺得洋氣好聽,就在一旁嘿嘿傻樂着。

二癞子的傻笑讓陸希望覺得惡心,但是無所謂,他馬上就不知道什麽叫傻笑了。

從土地廟出來,小趙就抱着孩子,在前面領路,陸希望跟在後面,走了不大一會兒,小趙轉頭看着陸希望,歉意地笑道:“那個……我家娃要喝水,我帶他去井邊打水喝?”

陸希望點頭:“行,那我跟你去?”

她此刻完全地表現出了一個即将做母親的女人的成熟與母愛,這讓那認為自己除了窮就沒有其他任何缺點的二癞子真的是歡喜無比,為此,他也願意讓她去跟生了兒子的小趙多說話,在二癞子看來,小趙能生兒子,那叫本事,且不管兒子是癡是傻,總是兒子不是?

倒也不是女兒不好,要是先生了一個女兒,再有個兒子,也可以叫女兒帶弟弟也是不錯的,只是現在家裏窮,賠錢貨養一個也就算了,多一個都是債,養一個還能給兒子換媳婦,倒也劃算——二癞子這麽想着,心裏就更有奔頭了。

可是,他的奔頭,就是陸希望的死路。

陸希望跟小趙走到井邊,小趙就笑着說:“二癞啊,你幫我抱着兒子,沾沾男孩兒的喜氣呗,我去給他打水。”說着,她就把孩子交給了二癞。

而陸希望見他接過孩子,忙過去井邊——二癞子并不傻,他生怕自己這個媳婦會下毒,連忙抱着小趙的兒子過去,靠在井邊。

小趙彎腰去打水,而陸希望則看着井繩,看着看着,她就尖叫一聲:“有蛇啊!”

“蛇!”

“蛇在哪兒呢?”

“哪兒有蛇?!”

小趙嘴角一卷,趁着二癞子把孩子摔到一邊左右找蛇的工夫,就将手裏的瓶子打開,扔進了井裏。

做完這些,她即刻坐地下開始哭號,拍着大腿,哭得直抽抽:“哎呀你個作死的二癞子啊,我把兒子讓你抱着,你就給我摔了他是不是啊!你就是嫉妒我們家有兒子啊!你個作死要命的二癞子啊……”她一邊哭一邊嚎,聲音很大,再配上她兒子也一起坐地上嚎,幹打雷不下雨的嚎叫,聲音傳得老遠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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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作死的二癞子啊,欺負我們娘們孩子啊……我可怎麽活啊……”小趙做了這些,哭得要死要活,一邊哭一邊就把她剛剛打上來的水掀翻在地。

此刻,陸希望倒是一臉的尴尬,只好拿着水桶交給二癞子,說:“你……要不然你就打一桶水給小孩兒吧……”

二癞子是個實誠人,他見自己媳婦這樣做,心裏早就開了花兒了,哪兒還在乎蛇不蛇的?雖然心下也腹诽自己媳婦兒竟然能把井繩看成蛇,可他又一想,這女人啊,是城裏來的,傻乎乎的啥也不懂,自然也就看差了。

因而,他真的打了一桶水來給小趙的兒子喝。

那孩子喝了兩口就不喝了,二癞子就接過了水桶自己喝。

等這倆人喝完了水,他們這才各自回家,陸希望還特地走在二癞子身邊,像是對他有些真心實意一般。

可是誰知道,二癞子到了家,就捂着肚子叫喚開了,說是肚子疼。

他說肚子疼無所謂,這山溝溝裏的,喝生水,吃馊食的事兒也不少,不是有老話說嘛——肚子疼不算病,算你粑粑沒拉淨!

因而他肚子一疼就去蹲茅房,而打水的事兒就落到了他娘的身上,這老太太也是神奇,平時看起來顫顫巍巍,幹起活來不比個年輕小夥子差,那兩個大桶拎着還能跑的!

陸希望心裏咯噔一下。

她知道,好在自己沒能跟這個老太太當面沖突起來,否則她是必死無疑。

二癞子娘,一個瞧着老得掉渣的老太太,竟然比她的體力強得多……陸希望搖了搖頭,轉而去看一旁靠在牆上的洛基。

洛基笑了笑:“說真的,我的任務完成得簡直太妙了……對了,那位趙女士給你留下的小包你打算怎麽用?”

陸希望說:“雖然威力不大,但是用來炸掉一個人的半張臉之類,還是夠用了。”

她說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沒有任何憐憫與悲傷,就好像是一朵恬淡的鳶尾。

的确,有些人,死不足惜,而死亡就是終結,何必讓他終結呢?

她把那包東西跟之前拆出來的火藥放到一起,準備等待時機,把它拿出來好好用……而現在,就等着晚飯時候了。

洛基被她要求繞着村子走了一圈,看看是不是每家都在井裏取了水做了飯。

誠然,按照陸希望所認為的,就算是農村,也是各家有各自的水井,但是這個村子明顯不是,它窮得根本就打不起水井,所以一村子也都是用這麽一口井而已,而這麽一口井,供着村子裏幾百號人的吃喝,也算是勞苦功高。

陸希望心裏憋屈,她知道不可能一下吃成個胖子,這水井肯定不能當晚上誰家都用,可她就想要這樣的效果……她等啊等,等得心急火燎——二癞子肚子疼,晚上就沒吃什麽,第二天,村子裏的人大半都覺得不大舒服,可是這村子裏的人活得糙,不舒服也就那麽回事兒,誰要是說出來了,反倒是讓人笑話矯情。

時間,就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終于這種“不舒服”爆發了。

“這到底咋回事兒?要不然找個大夫回來看看?”村長坐在村頭的那顆大榕樹底下,吧嗒抽了口煙,問道。

他這邊問大家,而陸希望,那邊問洛基:“你的那蛇毒到底多久能真正見效?”

洛基ehehehehehehe地笑了一會兒之後才回答:“我的毒藥,已經見效了,只不過他們不會馬上就死啊我親愛的女士,死這東西大家都會遇到,但是即刻就死還是有些輕柔……這種毒藥爆發的時間就在這幾天,它會讓所有人都失去力氣……哦,真遺憾,我還記得索爾的那匹馬被我下了瀉藥之後的樣子……是的是的,真的太像了,你能感受下嗎?”

陸希望點點頭,決定再等等。

可是小趙覺得她等不了了。

她兒子是第一個中毒的,現在已經上吐下瀉,發燒燒得燙手了。

她抱着兒子跑來再找陸希望,想要問問什麽時候能動手,而陸希望則抓住了她的手,告訴她再等半天……半天。

天黑了,就能動了……只等天黑……

她坐在門口,腳上拴着繩子,看着小趙在哪兒假裝哄孩子,而她,張開嘴,哼起了歌:“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歡樂幾家愁啊幾家愁……不把你當人你何懼?要做人來要報仇……”

她一邊哼着,一邊站起來,朝着房裏看了看——

“轟!”一聲響。

“哎呀!”緊接着,就是一聲慘叫。

陸希望給小趙使了個眼色,小趙丢下孩子就沖進屋裏,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鑰匙,出來給陸希望腳上的鎖頭打開了——這下子,沒有誰能阻止她們……沒有誰!

小趙也不管孩子了,一腳就踢開那個從懷孕起就一直盼着會流掉的傻孩子,轉頭就把孩子包裏的東西塞了一把給陸希望。

陸希望低頭一看——火柴。

她冷笑一聲,拿着火柴也不管那廚房裏是不是二癞子母子在那兒急救還是自救,她劃着一根火柴,就丢進了放在廚房門口的油桶裏,再一腳,把油桶踹倒,讓它滴溜溜滾進了廚房——可惜的是這廚房裏沒有煤氣,不然,她能玩得更好。

做完這些,她轉頭拿了鐵鍬出門,誰知道剛走出二癞子家,就聽到一聲巨響——

煤氣爆炸……這回可真是煤氣爆炸,炸的,是村長家。

陸希望轉頭去看村長家方向,那濃煙滾滾,真是漂亮。

在她再打算去燒村子裏其他那些參與抓她、打她、勸她的人家的時候,就見劉雨欣一手抱着個女孩兒,另一手牽着個女孩兒,跑了過來。

劉雨欣剛過來,一見到她,就丢開手裏牽着的女孩兒,也不知道抓了一把什麽玩意兒就往陸希望的身上丢——那女孩兒也沖過來對她又撕又咬。

“滾開!”陸希望之前在井裏下毒所以這些天她都以“害喜”的名義不肯吃飯,而是靠着二癞子從外面買來的蛋糕跟面包度日——盡管有些發黴了,可總比吃毒藥要好得多,所以她力氣十足,一腳就把那過來跟她厮殺的丫頭踹倒在地,再看劉雨欣,她臉色蒼白,也是中毒的意思了。

陸希望冷笑一聲,走過去,擡起手來,高高地擡着,再用力揮下——朝着劉雨欣的臉,狠狠扇過去——

“啪!”

清脆響亮。

“你自己犯賤別特麽的帶上別人,賤人!”陸希望說了,轉身就走。她是同情劉雨欣,但不代表,她會為了這點同情把自己賠上。

她一路狂奔,就為了點燃這把火,在這厄運村裏,點燃一把火——希望之火。

“看來我真的很幸運!”洛基這次,笑得張揚,“我的幸運源自于你,我親愛的,你是我的幸運女神!”

陸希望看了他一眼,轉手從小趙的手裏接過那浸過汽油的衣服,把它點燃——

“燒吧!燒啊!”小趙也在大笑,她看不到洛基,但是她看得到陸希望,“燒吧,燒得一幹二淨——”

這個晚上,厄運村裏,火焰照亮了天。

洛基看着她們,他自己也高興無比,但是,他還少了一個條件沒有送給陸希望。

“我沒忘你能幫我三次這件事,”陸希望說,“所以,還有最後一件事要求你,邪神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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