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一

二十一只是陌生人（四）

嘴炮姑娘跟屠禺老師找到尹巧楠的時候，朱大海也在一旁，通過朱大海的講述，再配合上尹巧楠的講述，還有克勞利-金這個腐國人的哭訴，嘴炮姑娘跟屠禺老師很快就還原了事件的真相，然而他們并沒有行動。

實則屠禺所在的省會算是一線城市，而尹巧楠她家竟然只在省會邊兒上的三線城市，但雖說是三線，可在省會邊兒就意味着并不算很落後……結果，就這麽擡腳就能到省會的地方，還出現賣親生女兒的事兒，也算是挺讓人無法相信的。

而屠禺來的時候也留了心眼兒，準備讓當地電視臺先做采訪。

果然，第二天當地電視臺就把姐弟倆都找到了，還找到了那個因為賣掉女兒而沒有人管的爹尹富貴。

在那小小的三線城市電視臺上，這個人渣尹富貴看起來潦倒落魄，在他姐姐尹花開的陪同下，就坐在尹巧楠姐弟二人的對面，而姐弟二人身邊還坐着一個從腐國來的有錢人，據說是一位爵士。

爵士，只有在電視裏才見過，穿着筆挺的西裝，端着紅酒或者咖啡，說起話來文绉绉的，一派老紳士的模樣，還得帶塊金色的懷表。

尹富貴在看到克勞利-金的那一瞬間就被這個人的氣派給吓到了，轉而他就想到了自己——要啥沒啥的倒黴人生，他死了的前妻吧……倒是個好女人，給他生了這麽一兒一女，本以為就這麽對付過了，可是他過得不爽，過得沒激情，過得沒意義……于是就遇到了第二個老婆。

這第二個老婆名叫南秀，是個妖妖嬈嬈的女人，雖然容貌不及第一個老婆，可是那渾身帶勁兒的勁頭兒卻是他第一個老婆拍馬也比不上的。

他喜歡南秀，也樂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南秀，但是南秀卻覺得他是個窮鬼，平日裏跟他睡個一宿兩宿的混個一兩百也就算了，說跟他過半輩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除非他能拿出三金，再配上五萬的彩禮，她倒是能考慮一二。

色令智昏。

尹富貴哪兒能說湊就湊足五萬塊來？

不過尹富貴夠機靈。他先是把前妻攢的錢都拿出來買了三金給南秀，哄她進了門，回頭南秀見沒有錢，雖然生氣可也無可奈何——結果，尹巧楠就入了南秀的法眼。

南秀家裏是山裏的，窮，苦，還沒女人。她看見尹巧楠就打起了尹巧楠的主意，與尹富貴一說，尹富貴想了想，倒是真同意了。

倆人甚至沒背着尹高升就定下了尹巧楠的路。尹高升那時候小啊，跟他姐姐說他們親爹要把她賣了，可是尹巧楠一直以來都生活在省會周邊，哪兒能想到這種事是真的存在的？她上過學，是真真正正的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怕所謂的“邪惡勢力”。

而實際上，尹高升也不覺得自己親爹會做出那麽畜生的事兒來，這些事兒連電視裏都沒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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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姐弟倆第二天就真的被分隔兩地——尹巧楠被賣到了山裏，正正好好五萬塊。尹高升得知了真情之後，一怒之下摔門離開，再不回家。

只不過這五萬塊只是五萬塊。又不是五十萬、五百萬，五萬塊，就算是在這只有三線的小城市裏又能花幾年？很快，由于尹富貴又沒錢了，南秀就尋了下家，把他給踹了。而這時候，尹富貴因為名聲是實在太壞，不得已只好去外地做起了給人打更的活兒來——這時候他才信老人一句話：老婆孩子還是原裝的好啊。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而此刻的尹富貴則把主意打到了克勞利這個外國人身上。

在尹富貴這種八十年代開始知道錢是好東西的人眼裏，外國人，洋鬼子，都特麽是有錢人，按照劉姥姥的話，人家拔根汗毛都比他腰粗！

而這尹巧楠這丫頭，斷定是他自己的種……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洋鬼子非說她是她的種，可這也是一個好鑽的空子啊！尹富貴想，他是養了尹巧楠這麽多年的，到時候跟這個洋鬼子一說，要洋鬼子給他錢，最好再給他養老……再帶他出國轉悠一圈……想一想這日子也是美得很，指不定還能跟洋妞兒來一場什麽異國戀情呢！

越想越美，尹富貴砸吧砸吧嘴，一臉熱情地看向對面。

尹花開推了自己弟弟一把。

尹富貴心領神會，即可開始嚎啕：“巧楠！巧楠啊！是爸爸對不起你啊！”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巧楠……我不知道你南阿姨做的那事兒啊！我真不知道啊！巧楠……巧楠！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

“我把你抱回家來，難道是為了賣掉你嗎……你怎麽不想想哪，不想想啊！”

尹富貴哭的很有技巧，比起來哭喪，他要更含蓄一些，抽抽搭搭的，還有些嘶吼的氛圍在裏面。

看見尹富貴這麽哭，三線小電視臺的主持人就也跟着抹起了眼淚，轉頭，對着攝像機說：“太感人了……各位觀衆，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父親的忏悔，他不經意的情感流露，他的一時失察，這些使得他與他兒女分隔兩地，現在，他們面對面，他們這樣的靠近……巧楠，讓你爸爸起來吧，巧楠，你瞧他多可憐啊……”

尹巧楠冷哼一聲。

尹高升也冷笑着看着尹富貴，好像看着一條狗。

尹富貴哭號的聲音一點點變小，可是他還是偷瞄姐弟倆，希望他們能吐口原諒他，然而，這怎麽可能呢？

主持人不無感慨地說：“你們姐弟的生命與他緊密連接在了一起啊，巧楠，高升。巧楠，就算你不是他親生女兒，但是你仍舊是他養大的，俗話說得好，養恩大于生恩，我覺得你的親生父親，克勞利-金先生也會認同這一點的，不是嗎？

“克勞利-金先生，您一看就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我聽說腐國的紳士是非常講究禮貌與風度的，那麽現在，您是否能展現出您的風度來……把您女兒的養父扶起來，跟他擁抱一下吧，金先生……”

克勞利冷笑着看着主持人。

主持人心裏打了個突兒，轉頭繼續煽情。

尹富貴還在哭，哭得慘絕人寰。

主持人又說：“不管怎樣，巧楠，他養大了你，是你的父親，父親是這世間最偉大的人，他用肩膀扛起了你的一片天啊，巧楠，如果你媽媽還活着的話，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不要這樣自私，不要這樣狹隘，給他個擁抱吧，巧楠，你的親生父親就在一邊看着，你如何對尹富貴，他都會看在眼裏……”

“打斷一下，主持人。”克勞利開口，搶過了主持人的話筒，“打斷一下，主持人，各位觀衆，我不知道你們華夏的主持人是不是上過學，又或者是不是懂得法律，又或者華夏的法律跟其他國家的都是相反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這位主持人才在這裏強迫我的女兒認一個罪犯做父親！”

“你怎麽會這麽說？！”尹富貴大驚失色。

主持人也吓了一跳。

克勞利也瞪着眼，問：“那麽，我的女兒，是怎麽成為你的女兒的呢？尹富貴，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你的親生女兒死掉了，你偷走了我的女兒頂替，而失去了女兒，我的妻子也因此病逝——這樣的關系，還讓我的女兒認你做父親？用你們華夏人常說的，這就叫‘認賊作父’！

“而我更不能理解的是，尹富貴偷走我的女兒——偷錢是犯罪嗎？偷金銀珠寶是犯罪嗎？如果這些是，那麽一個嬰兒，一個活生生的孩子，難道還不如金錢的價值？！是華夏人的思維有問題，還是只有你——主持人，以及這個罪犯兩個人的思維有問題？！”

克勞利說完，拉起尹巧楠跟尹高升，又撂下一句話：“這樣吧，鑒于你是罪犯，尹富貴先生，我保留起訴你的權利，并且尹高升，我願意認他做我的兒子，收養他——我認為，一個犯有罪行的人，是不配做孩子的監護人的。那麽事情就這樣吧，我們一家人就不久留了，這樣的節目實在是對人性的侮辱。”

他說着，就帶着姐弟倆走出了演播室——演播室外，嘴炮姑娘跟屠禺正等着他們。

由于省政府下了壓力，這期節目雖然沒有播出，但是視頻卻到了屠禺手裏，而屠禺與嘴炮姑娘要做的，就是把這期節目與他們的節目做個剪輯再播出出去。

很快，省電視臺的節目《真心-講述》開始了錄制，制作人與主持人都是屠禺，嘴炮姑娘與他雙旦主持，警察先生做嘉賓。

而這節目就要比小城市的節目做得高端了些，随着音樂開啓，尹巧楠從一扇門後走在了出來，由嘴炮姑娘拉着手入座：“歡迎大家來到《真心-講訴》，我是主持人海雷，這是我的搭檔屠禺老師，而我身邊的這位，則是今天的真心講訴人，尹巧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