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放大招

石決明猶豫再三,還是把元赫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給了關郁。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他就是個錄音筆的功能,錄音筆能自己決定屏蔽哪些內容不讓人聽見麽?

關郁倒沒生氣,聽到精神病三個字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嘀咕一句,“這人說起話來還是這麽讓人讨厭。”

石決明問他,“你和元先生認識?”

關郁點點頭。

石決明覺得這兩人的關系應該不止是認識這麽簡單,就沖着精神病三個字,也應該是熟人級別的。不過關郁不想說,他自然也不會追問。

關郁側過頭看看他,臉上微微浮起笑意,“這些都不重要。”

石決明下意識的問他,“什麽重要?”

關郁淡淡說道:“眼下的麻煩。”

自從賀思遠搬到頂樓辦公,石決明就一直暗暗揪着心,總覺得這位大少爺憋着什麽壞水兒要找關郁的麻煩。

要從賀思遠的角度來琢磨這樁婚事,石決明其實也有點兒同情他。你說好好一個直男,不但被逼着跟個男人結婚,這男人還比他能幹,工作能力強出他好幾條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賀思遠是個廢物,接不了他爹的班,只能招贅一個厲害的伴侶來替他挑起賀家的買賣。大概在賀思遠的心裏,關郁的存在就好比一面照妖鏡,将他身上的那些懶惰無能通通照了出來,纖毫畢現,想要無視都做不到吧。

誰會喜歡一個将自己比到塵埃裏去的伴侶呢?

石決明覺得自己也同樣做不到。對欣賞自己的人抱有好感,這大概是身為人的本能。可賀思遠和關郁這樣的兩個人,可能會互相欣賞麽?石決明覺得他們倆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若不是賀韬的刻意促成,這樣的兩個人是沒有可能會走到一起去的。

被迫結婚、結了婚還要被個男人壓在頭上……賀思遠那種大少爺脾氣能受得了才怪。尤其現在辦公室也搬到頂樓,關郁成了他天天都要面對的一個存在。

頂樓的一幫小跑腿們提心吊膽的過了幾天,發現賀思遠一直老老實實的,都稍稍放下心來。石決明向關郁請了半天假回去搬家。轉天來上班的時候,整個人還沒從帶着弟弟搬進新居的喜悅裏恢複過來,就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賀少爺又放大招了!

“真的假的?”石決明端着半杯紅茶,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正。

“真的,”周正心有餘悸地給石決明轉述昨天的精彩片段,“那女的穿着小裙子,低胸的,兩個大白膀子都露着……咱們辦公室常年二十度吧?壓根不算熱吧?人家就這麽縮在賀少懷裏上來了,耳朵上還挂着這麽長一串耳環,臉上也塗得五顏六色的。”

石決明眨巴眨巴眼睛,“縮在他懷裏?怎麽縮的?”心說他娘滴,這好歹還是工作場合,不會抱着就上來了吧?!

周正做了個暧昧的摟抱動作。

石決明,“……”

這賀思遠可夠混蛋的,完全把辦公室當做自己家後花園了吧?石決明覺得自己多少能猜到一些賀思遠的想法:婚事的親爹定下來的,他不能去跟自己爹死磕,于是所有怒火都集中到了這個要跟他結婚的人身上。

石決明琢磨了一會兒,“關哥搭理他們了?”

周正搖搖頭。

石決明剛松了一口氣,就聽他說:“但他們跑去搭理關先生了。”

石決明腦袋又大了,“怎麽搭理的?”

周正指了指林空的辦公室方向,“我工作時間都跟着林哥,昨天鬧事兒的時候正好被林哥打發下樓了。賀少帶着那個妖精具體是怎麽鬧的我不清楚,聽說是想進關先生的辦公室,被林哥罵了一頓,攆走了。”

石決明詫異了,“進去幹嘛?”

周正也不清楚,遲疑地反問他,“……示威?”

搞不好這個就是真相。賀思遠可能還沒有打消讓關郁主動跳出來解除婚約的想法。好吧,自己不想結婚,非要把對方折騰出來承擔責任,這也夠不要臉的。不就看人家關郁比他爹賀韬好對付麽。

正琢磨呢,周正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就是她。”

石決明擡頭,見走廊斜對面賀思遠的辦公室被推開,一個年輕女人走了出來,手裏還端着一個杯子,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關郁自從到“賀星”上班,賀韬就十分主動的讓出了頂層最好的辦公室,自己在隔壁辟出一間略小的辦公室,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關郁也沒有推辭,找人把辦公室的格局略微做了一下調整,隔出一個外間的辦公室給石決明用。石決明之前辦公是在走廊對面的秘書部辦公室,而關郁習慣了讓助理呆在很近的地方,随叫随到。

石決明對這樣的安排倒是沒什麽意見,本來他做的就是助理的工作,離得近一點兒也方便他随時關注關郁的情況。比如像眼下這狀況,就要靠他這個助理來處理了。

周正是秘書部的人,但他直屬上司是林空,跟關郁走得太密并不合适。這會兒見石決明蠢蠢欲動要替關郁手撕妖精,便很識趣地回自己辦公室去了,進門後特意留了個小縫,方便他偷看走廊上的戰況。

石決明的這間辦公室是從原來的辦公室裏隔出來的,面積也就十來平的大小,除了桌、椅、資料櫃之外,就只有一盆發財樹。上班時間,門是拉開的,賀思遠的辦公室隔得又不遠,那女人很快就走了過來,看見石決明坐在辦工作後面噼裏啪啦敲鍵盤,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繼而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

石決明也沒料到這女人會不由分說就往裏走,連忙起身攔住她,“你找關總?有預約嗎?”

女人長得很漂亮,看人的時候眼睛裏帶着一點兒勾人的意思,笑着說:“你就是關總的助理吧?我是徐苓安,賀經理的助理。”

石決明點點頭,“你找關總?”

徐苓安見他神情淡漠,臉上的笑容加深,“是這樣,賀經理有東西要交給關總,還指明要我親手交給他。帥哥,幫個忙吧。”說到最後,話裏帶了幾分哀求的意思,顯得楚楚可憐。

石決明掃了一眼她手裏的瓷杯,估計是茶水飲料一類的東西,便指了指自己的辦公桌,客氣地說:“你可以放在這裏,我會轉交關先生。”

徐苓安見他這樣,頓時放軟了姿态,軟綿綿地跟他說好話,“哎呀,你看咱們都是做助理的,要互相體諒嘛。我要是沒有完成任務,賀經理會罵人的。”

石決明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周正跟他說起這女人的時候,隐晦地提示這女人跟賀思遠的關系不簡單,這會兒又非要見關郁,石決明覺得這就是小三打上門找原配示威的橋段,怎麽可能會放她進去。尤其見她跟自己撒嬌,心裏更是反感,冷下臉說:“既然互相體諒,那也請徐助理體諒一下我吧,關先生說了,他有重要工作,誰也不能進去打擾。”

徐苓安稍稍有些尴尬,“哎呀,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死板,稍稍通融一下嘛,我只是替賀經理過來送一杯參茶。”

石決明懶得再廢話,直接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放下東西走人。

徐苓安瞪了他幾眼,見他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頓時惱火,“你也不過是個小助理,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只有通報權,至于關先生見不見……你沒有否決權吧?”

石決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想這話說的還有點兒腦子,沒傻到家。

正想着要怎麽反駁,就聽身後清朗的男聲說道:“他有。”

對峙的兩個人同時轉頭,見關郁拎着電腦包走了出來,随手将電腦包遞給石決明,“我去跟賀總說點兒事,你收拾東西下樓等我。”

石決明知道這是要跟他一起外出,連忙答應。

徐苓安站在一邊,幾次想開口都被關郁無視,神色不由得尴尬起來。石決明有點兒同情她,但又覺得她純屬自讨沒趣。看她之前興沖沖的勁頭兒,裏面只怕不全是賀思遠的意思,她自己也想在關郁面前刷刷存在感的吧?

石決明也不再搭理她,自顧自收拾好東西,見徐苓安還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關郁離開的方向,忍不住提醒她,“徐助,我要鎖門了。”

徐苓安收回視線,“你要跟關先生一起出去?去哪裏啊?”

石決明聽的好笑,“徐助,這個問題你覺得該問嗎?”

徐苓安像是沒聽出他話裏的挖苦,又問了一句,“那下班之前關先生還回來嗎?”

“不知道。”石決明幹巴巴地答道:“我只是他的助理,又不是他包的小蜜,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事?”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徐苓安白了他一眼,忿忿地捧着茶水杯走了。

石決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這女人給他的感覺有些怪,她的注意力好像并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集中在三角戀的關系上,反而對關郁這個人更感興趣似的。這畫風明顯有些不對啊,難道她進了頂層,忽然間對關郁一見鐘情了?

石決明覺得自己腦洞開得太大了,連忙把這些不着調的想法飛快收拾好,鎖好辦公室的門匆匆下樓了。

關郁也很快下來,上車後對他說:“去海家館。”

海家館是一家海鮮菜館,挺高級的地方。石決明以為要見客戶,忙問道:“這個時間可能訂不到座位,要打個電話問一問嗎?”

“不用,”關郁揉了揉眉心,“是別人做東。”

石決明不再多問,專心開車,把關郁送到了飯店門外,停好車問他,“幾點鐘來接你?”

關郁想了想,“你也一起進去。”

石決明微微有些詫異,“沒關系嗎?”

關郁甩給他一個“少廢話”的眼神,率先下車。石決明只好拎着電腦包跟了下去。他頭一次進這麽高級的餐廳,心裏稍稍有些局促,但他不想讓人看出他緊張,便癱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跟在關郁的身後,小心的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周圍的環境,心裏暗暗巴望關郁說一句“哎呀,你還是回去辦什麽什麽事兒吧”,可惜一直到侍者将他們引到了預定好的座位,關郁始終沒有再開口。

餐廳的面積很大,座位之間距離相隔很遠,又有綠植屏風等物做間隔,最大限度地兼顧了舒适與私密性。石決明在桌邊坐下,掃了一眼身側巨大的水族箱,暗暗舒了一口氣。他這一口氣還沒喘勻了,就見侍者的身影出現在假山石的一側,身後還跟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石決明掃了一眼,視線凝住,下一秒鐘背後的汗毛嗖嗖嗖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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