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聞舟堯在民警大驚失色的驚叫聲中,一拳照着人下巴就砸了下去。動作之快,出手之果決利索,讓周圍人全部傻眼。這好歹是站了一圈公職人員的地盤,聞舟堯的行為明晃晃寫着目無王法幾個大字。
終于回過神來的民警沖上去,“哎哎,幹什麽幹什麽?松手!都給我松手!”
聞舟堯倒是沒有繼續動手,撒手将人松開。
而圓寸就慘了,一口牙上全是血。
他年齡估計也就十七八,大概是被打得太突然,又沒有任何還手的機會,被民警拽起來的時候就那樣猝不及防落下兩行淚,吸了吸鼻子,被打哭了。
連林俞看得都打了個寒顫,清醒兩分。
“哭什麽哭。”民警頭大,沒好氣:“你們一個兩個當警察局是什麽地方?”
“是他太過分!”圓寸指着聞舟堯,對民警開口表示不滿,大聲:“他搶人女朋友在先,他還在警察局裏動手!你們怎麽不說他!”
民警瞪眼:“警察辦案一視同仁,誰告訴你……”
民警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見剛剛還一臉戾氣把人往桌上按的人,現在轉頭正拿着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手帕在給人擦臉,仿佛被控訴的人不是自己。
明明還是面無表情,但你就知道,他不會再突然動怒。
這一切都要歸結于正仰着臉任由他動作的人。
林俞小心翼翼打量他哥的臉色,斟酌開口說:“不生氣吧?”
聞舟堯嗯了聲。
林俞松了一口氣,接着道:“你怎麽來了?”
聞舟堯手上動作一滞,卷起手帕塞進口袋裏,反問他:“跟人動手,你自己那三腳貓功夫幾斤幾兩不清楚?人沖我來的你不知道找我,你自己發燒難道也不知道?”
聞舟堯兩根手指貼在他的額頭上,皺着眉,一句一句問得林俞眼神直閃。
知道躲不過,然後才撇嘴小聲說:“覺得沒必要嘛。”
“沒必要就是把自己弄進警局?”
林俞:“……就不能回去再罵我?”
默默把兩人對話聽完的民警又開始咳了,不得不提醒:“同學,你知不知道在警局動手這件事的性質有多惡劣?”他打算要好好教訓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開口道:“今天這事兒的所有來龍去脈必須給我交代清楚,尤其是你,那什麽……搶人女朋友又是怎麽回事?”
聞舟堯看了一眼圓寸,“不知道。”
“不知道?”民警懷疑。
圓寸搶話說:“少他媽裝蒜了,許麗麗都說是因為你才非要跟老子分手的!”
聞舟堯皺眉:“許麗麗是誰?”
圓寸:“……許麗麗,許麗麗就是……明州射擊俱樂部記得吧,她是那裏的高級會員,她舅舅跟人合夥開的!她說你是那裏的常客,怎麽樣?沒話說了吧,你他媽現在還給我裝?”
民警卷着本子紙筒去敲圓寸的腦袋:“別一口一個他媽的,好好給我說話!”
聞舟堯根本沒搭理圓寸,直接看着民警說:“俱樂部的其中一個合夥人,”他頓了一下,接着說:“和我爸以前是朋友,我不認識什麽許麗麗,他們沒有依據造謠在前,上學校鬧事在後,還打傷我弟和他朋友,我有理由要求在合理範圍內的一切道歉和賠償。”
民警:“……”
這種事最後無非雙方各打五十大板,鑒于都是學生,嚴厲批評教育了事。
當然,還得叫家長。
聞舟堯本來可以當半個家長使了,無奈他動了手,最後警局這邊叫來了小姑林曼姝。
“你倆可真行。”警局門口,林曼姝看着面前倆人半晌才開口說:“你們知道為了給你倆打掩護,我在家裏廢了多大的力氣嗎?”
林俞靠着聞舟堯問:“家裏沒其他人知道吧?”
“我哪兒敢讓他們知道?”林曼姝扯了扯肩頭的披肩,看了看林俞的臉色,皺眉說:“寶寶,沒事吧?”
林俞這會兒已經有些站不住了,熱度無孔不入地侵占了他的身體和神智,但他還是撐着搖了搖頭認真說:“沒什麽,小姑,這事兒絕對不能讓家裏第四個人知道。”
“你這個樣子,還有這一身傷能瞞得住?”林曼姝為難地看了一眼聞舟堯,希望他能說說林俞。
聞舟堯低頭,用手貼了一下林俞汗濕的額頭,當即道:“那就先瞞着。”這話是對着林曼姝說的,“後面我想辦法解釋,我先帶他去醫院。”
林曼姝欲言又止。
她有時候也覺得聞舟堯無條件縱容林俞過了頭,這事兒終歸不是小事,不能林俞想瞞就替他遮掩。
但她終歸是沒有開口。
最後只是從小包裏拿出一串鑰匙說:“這是我朋友的房子,離醫院和學校都不遠,不想家裏人擔心就先去住幾天。”
“謝謝小姑。”林俞拿着鑰匙笑了笑,然後笑容突然一滞,問:“哪個朋友?”
“女性朋友!”林曼姝戳林俞的臉:“你這盯着我防戀愛的勁頭比老太太還過分,我将來真嫁不出去了找你啊。”
“那些臭男人有什麽好嫁的。”林俞一點表情都沒有,“林家養你一輩子又沒什麽問題,才不出去別人家平白受那些委屈。”
“快省省吧。”林曼姝聽他說這話說好多年了,還是覺得好笑又戳心窩,催促:“快點去醫院,你從小到大一發高燒就來勢洶洶,不打幾天吊針好不了,還有心情管我。”
然後又對聞舟堯道:“舟堯,看好他,別由着他性子胡來。”
林俞心想他哥在準則上什麽時候真的由着他過?不第一個訓他就不錯了。
聞舟堯這會兒顯然也是在等林俞把話說完。聽見林曼姝的話之後點點頭道:“放心吧小姑。”
他話落手上的衣服就将林俞裹在了身前,一彎腰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林俞并不算重,但體重怎麽說也有一百多斤,被他哥這麽猝不及防一抱,吓得當場吊着他脖子說:“我能走!”
聞舟堯身高腿長,自小練起來的身體在這種時候那差距就顯得很明顯,手臂一個閃都不打,冷着臉直視前方說:“安靜待着,不遠,我不想走兩步就得提你一下。”
林俞無從反駁,剛剛從警局出來的确是這樣的,高燒讓他的腿又酸又無力,好幾次要不是聞舟堯肯定得摔倒。
“可這姿勢也太沒面子了。”林俞看着他哥下巴,“你就不能背着我?”
“不能。”聞舟堯說:“安靜閉嘴。”
這通常就是他哥不想或者沒心情和他說話的信號,顯示他現在的心情不咋地。
林俞想到之前在警局裏聞舟堯提到的那個聞叔叔生前的朋友,林俞從來沒有聽他哥提起過。而之前圓寸那群人口口聲聲說着的那些難聽的話,顯然他爸媽過世的消息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不過這當中有多少失真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圓寸他們自己腦補和杜撰的內容還無從得知。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十分鐘的路也用不着車,但一路過來人也不少。
林俞的側臉貼着聞舟堯的肩膀,眼睛要閉不閉,還是忍不住和他哥搭話說:“哥,我發現你女人緣真挺好的。”
聞舟堯沒搭理他。
林俞自顧自道:“不過你還是得小心一點,你看這次也算無妄之災了,不找麻煩有時候麻煩都自動找上門,你得多留兩個心眼,你這早戀沒戀成,沒什麽經驗,将來可千萬不能一頭栽在女人手裏。”
懷裏的人隔着衣服,滾燙的熱度都能從兩人緊貼的身體部位傳過來。
明明很難受,冷汗不停,臉上的傷也很明顯,但到現在為止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念叨,他一句難受也沒說過。
聞舟堯加快了腳步。
見懷裏人像是要睡着,開口應和他:“不會。”
胸前的人果然又把眼睛睜開,牽了牽嘴角說:“這可都是經驗之談,哥你得記着。”
“你哪兒來的經驗?”
“大概是……夢裏吧。”
直到躺在醫院病床上挂了兩瓶水,林俞身上的熱度才有了緩解之勢。
醫生中途來問詢,見着從一開始進來到現在坐在椅子上一動都沒有動過的年輕人說:“放心吧,燒退下去以後只要今晚不反複,就沒什麽大問題。”
聞舟堯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點頭說:“謝謝。”
見病人睡着,醫生有些好奇地問:“我之前聽見他叫你哥,親兄弟啊?”
“不是。”聞舟堯搖頭。
醫生笑了笑:“我就說,你們看起來确實不太像。”
睡着的男生看起來很乖,是那種從小到大的漂亮小孩兒,躺在那裏都能惹得一群護士想逗他叫姐姐。
而坐着的那個相對沉默很多,高大俊朗,好幾個過路醫護人員都八卦說,他是那種能讓人就算有機會重新回到學校去上一遍學,說不定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喜歡的那種人。
林俞是在半個小時後醒的,水還有一瓶沒有挂完。雙人病房裏另外一張床上并沒有住人,聞舟堯就倚在椅子上,閉着眼睛。
背着窗外的月光,讓他的半張側臉沐浴在銀白裏,像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五官輪廓由最好的雕工雕刻而成,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看什麽?”聞舟堯突然睜眼出聲。
林俞一怔,倒沒有被抓包的窘迫,直言不諱說:“看你長得好看。”
聞舟堯起身,“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林俞搖頭,過了會兒。
“哥。”
“嗯?”
“想上廁所。”
幾分鐘後的衛生間。
嘩嘩水聲也擋不住那一陣混亂的聲響,緊接着就是林俞氣急敗壞的聲音:“靠!這廁所什麽破設計!”
衛生間的門嘭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怎麽回事?”聞舟堯站在門口問。
看清楚裏面的情形後掀了掀眉毛。
只見林俞一只手拿着吊瓶,上半身半倚在洗手臺上,另一只手還放在褲子的拉鏈上,偏着頭,微張着嘴驚訝地看着突然進來的聞舟堯傻問:“你怎麽進來了?我……還沒上完。”
聞舟堯很自然地進去,反手關門,一只手攬着人的腰把他拉起來,随手關掉被他不小心打開的水龍頭開關,最後接過吊瓶挂在牆上的挂鈎上。
最後的最後,看着他的褲鏈。
“拉不下來?”他問,“幫你?”
林俞果斷搖頭,“不用!”
林俞心裏默念八百遍清心咒。
我是gay,我是gay。
終究不是小時候了,不能仗着他哥拿他當兄弟,而自己卻隐瞞性向問題由着這種情況發生,這和對他哥耍流氓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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