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下雪了……
“申城啊……”
神算輕撫白須,笑道:“有些年沒來過了,現在已經變成這般模樣了嗎?”
有海船頂着白帆駛出港口,也有如若百鳥歸巢般,千帆競投港灣裏。
梅花搖着船橹,駕駛小舟穿行在各艘海船之間,穿插在縫隙之中,以不輸大船的速度飛快靠近申城。
他餓了!
近晚的陽光灑在海面上,天色昏黃,将城市和往來船只渲染。
梅花面色難有的肅穆,算起來的話,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現在就是很餓,特別的餓。
“梅花,餓了吧?”神算笑問道。
沒有半點遲疑,梅花即刻認真回答:“很餓!”
神算和夫人愣了愣,然後紛紛笑了起來,梅花頂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相當認真地說出了這句話,成功擊中了他們的笑點。
“那好,我身上沒帶錢,但來找我和夫人的隊伍已經入城了,等會兒就讓你張叔請你吧!”說着,神算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舟馳騁在海面上,引得不少人為之側目,直到小舟沖上沙灘。
梅花先行跳下小舟,走到前邊扶着神算和他的夫人走下小舟。
下船之後,神算活動着自己有些酸痛的雙腿和腰部,然後和夫人相互攙扶着向申城走去,而梅花則提着木箱緊随他們身後,緩緩地,沒入人潮……
…………
游魚探頭出水面,在水道裏泛起一片漣漪,眼眸倒映出一個年輕道士拱手躬身的身影,片刻後,又猛地一頭紮入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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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這就走了?”神算捋着白須,笑呵呵問道,“不去君侯山的聚會看看?張叔可是聽聞那裏來了不少年輕俊傑,你不去的話,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梅花直起身來,微微搖頭,“此事刻不容緩,縱使小子已将此事告知官府,也還是有些不大放心。更何況,小子并不擅長對付太過熱鬧的環境。”
提起放在腳邊的木箱,梅花淡淡道:“張叔,就此別過。”
神算笑着擺了擺手,“京城再見。”
默然半晌,微微颔首,梅花便轉身離去。
有什麽話能說,有什麽話不能說,神算專精術數一道多年,自有判斷。
手提一木箱,背負一長劍,身伴一赤狐,腳踏朝陽,梅花出發了,向着長安去。
神算說了那只吸血鬼正在向着長安去,并說他在路上會與那只吸血鬼遇上,也就是說,那只吸血鬼行去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能是走走停停,游覽沿路風景。
在這期間,它定然會制造出更多的吸血鬼,就如同它在申城的所作所為那般。
就連在申城這般大城都敢肆意妄為,更別說是在其他地方了。
放任這頭吸血鬼在神州大地上活動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不亞于放任一頭具有病毒傳播能力的喪屍在一個城市裏任意行走。
更何況……
梅花望着前方,忽然就摸了摸狐貍的小腦袋,因寒冷蹲在衣襟裏的狐貍疑惑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梅花就順手撸了撸它的下巴。
“呼嚕嚕!”
狐貍眯起眼睛,在梅花的衣襟裏面扭來扭去。
張叔說路上有鬥雪的‘機緣’,我是打算沿河向西去長安,也就是說,鬥雪的機緣在西邊?
梅花走在路邊,身旁車馬川流,煙塵飛揚,又有寒風吹拂,許多人都提前穿上了冬衣。
他快步而行,一邊趕路,一邊陷入了思考。
對于他人而言,這種事情自然不可取,可他早就已經做到應激而發,不需要進行任何思考,身體就能自動做出反應。
他在這時候想起了之前從斜塘趕來申城的時候遇上的那件怪事,身為一個道士,并且是認真學過觀星望氣的道士,又怎會莫名其妙地迷失方向?
大概是在那個地方有什麽東西誤導了他的認知,無外乎是陣法一類。
那處地方應是哪門哪派的山門,或哪族哪氏的族地,甚至可能是天地造就的自然道場,都是有可能的。
鬥雪的機緣在那裏,那自己就應該去看看。
若是需要耗費時間,就先去把事情解決了再回來,若是不需要什麽時間,可以等一等。
然後就是明年清明之時,要去天都郭府,時間不算太緊。
呼——吸!
忽然間,梅花驚覺自己呼吸的時候竟吐出了一口白氣,雙目一瞪,猛然擡頭望向天空。
一粒雪花緩緩飄下,不自覺開啓了天眼的梅花還看到了這一粒雪花的精美構造。
在這一粒雪花之後,零零散散跟随着許許多多的雪花,它們一同歡笑着灑落人間。
梅花默然擡手接住一枚,掌中出現一瞬冰涼,随後雪花融化,掌中只剩點點濕潤。
五指緩緩合攏,任由點點雪花落在發絲上,梅花沉重地吐出了一口熱氣。
小雪未至,甚至未到‘霜降’之時,竟然——
下雪了……
“……那一年啊,才剛剛立冬,就下了好大一場雪!雖說當時為師恰好在北方,但那也是不得了啊,當為師趕回南方的時候,南方也開始下雪了。”
“結果那一年,白災席卷大曦,許多人因此餓殍凍斃,為師也是在那一年撿到了你……”
回想起師父和自己說過的話,梅花眉頭漸漸皺起。
“當年為師還想提劍斬雪魔,可惜還沒找到,就被他人先下了手!”
“小梅花,你要記住了,每一場白災必然會誕生一頭雪魔,這頭雪魔乃天地化生,相當強大,又擅于隐藏自己,若是不及時斬了它,白災便不會結束,哪怕一直到春夏之際,也仍是大雪連天。”
“若是以後你再碰上了白災,記得,去找姓張的那個神棍,讓他告訴你雪魔在哪,然後斬了它!”
深吸一口氣,梅花擡頭看向前方,再次邁開了堅定的腳步。
事有輕重緩急,當前這個時間,雪魔尚未誕生,先去追殺那頭吸血鬼,再回過頭來斬雪魔也不遲。
輕咬牙關,身邊有大風掠起,梅花擡手把狐貍按進了衣服裏頭,足尖輕踏,便乘風而上,引起路上一片驚呼聲。
乘駕狂風,馳騁于天地間,梅花擡頭辨認了一下方位,向長安所在的方向遁去。
張叔說他會在路上遇到那頭吸血鬼,是因為早就預料到今年冬天會有‘白災’到來嗎?
梅花的大腦開始了運轉,思緒在腦海裏翻湧,無數零零碎碎的信息在這一條線索之下逐漸拼湊起來。
既然張叔向他指出的是長安方向,那麽是不是‘雪魔’也是在那個方向上?
張叔只說了他想要找的‘人’在那個方向,可是并沒有明确指出他想要找的就是那頭吸血鬼!
吸血鬼不是人,雪魔也不是人,那麽這個‘人’就是另有所指,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他想要找的東西‘都’在那個方向上!
或許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可能張叔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但剛剛走出申城不久就遇上了一場小雪,再怎麽說張叔也是一個神算,不可能算不到這一點。
這就讓他不得不愈發相信自己的猜測——無論是那頭吸血鬼,還是即将誕生的雪魔,都是在同一個方向上。
只要他一路向西,去往長安,就一定能夠遇上那頭吸血鬼還有‘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