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大片雪白的背脊(1)

第47章 大片雪白的背脊 (1)

夜幕降臨。

圍場各處都點燃了火把, 明亮如白晝。

不過夜晚圍獵畢竟有些危險,大部分的人都回來了。

梁元等一衆人也都剛從場上回來。

梁元等人本就是陸霁的心腹, 武藝自不必說,不過是個小小圍獵,一點兒力氣都沒費,便打了許多獵物回來。

梁元興沖沖的,準備向陸霁禀報一下,說不定便得了什麽獎賞。

結果他回到帳篷,帳篷裏的丫鬟說陸霁和蘇桃還沒回來。

梁元有些納悶。

這都入了夜了,侯爺還怎麽教夫人學騎馬啊?

莫不是侯爺和夫人兩個人去散步了?

不過這也有可能。

梁元等下屬連忙去找,結果到了那僻靜的地方, 什麽都沒有。

這時候梁元就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直到最後, 在斜坡處找到了一具馬屍。

再往下一看, 那裏的草木明顯有被壓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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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陸霁和蘇桃從這裏摔下去了……

梁元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吩咐一衆下屬:“快下去找!”

今晚沒有月亮, 夜色很深,壓根看不出來有什麽痕跡。

為今之計就是趕緊讓人下去, 一處處搜尋。

吩咐完這些下屬, 梁元連忙去了前帳, 把這事禀告給了皇上。

梁元能在陸霁身邊多年,自然不是蠢的。

相反,梁元很聰明。

他知道今日之事必是有人陷害,可這個幕後的人肯定不是皇上。

畢竟圍獵場上這麽多人, 皇上根本不可能下手。

現在他正需要借助皇上的人手去搜尋陸霁和蘇桃,越快找到他們,越能盡快确保他們的安全。

果然, 皇上聽了之後大怒。

皇上與陸霁的關系本就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中,他哪會做出這種蠢事。

更何況,他早已有了萬全之策……

皇上思量了一會兒,便讓手下的侍衛随着梁元去找,還說一定要确保陸霁的安全。

不過這事畢竟事關陸霁,不能太明目張膽,若不然打草驚蛇了怎麽辦。

故而皇上把這消息給封鎖住了,只有幾個人知道。

得了命的梁元則連忙率着侍衛下山去了。

山洞裏。

蘇桃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還握着陸霁的手。

這姿勢委實有些……

蘇桃有些不好意思,她連忙松開陸霁的手。

剛才她太過激動,就顧着哭了,也沒問陸霁現在怎麽樣。

蘇桃便道:“夫君,你現在覺得如何,很難受嗎?”

陸霁的聲音很低:“好多了。”

确實是好多了,之前他已經失去意識了,現在卻清醒過來了。

只不過陸霁的身子還很難受。

他畢竟失了很多血,還發着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不過這種話就不必告訴蘇桃了,他怕蘇桃擔心。

蘇桃卻猶自不放心,她發現陸霁的臉色還是很紅。

她擡手摸了摸陸霁的額頭,果然還很燙。

蘇桃的心又懸起來了,陸霁的燒還沒退,這可怎麽辦。

雖說陸霁現在醒了,但難保等會兒不會再睡過去啊。

對了,她可以再喂陸霁喝些水。

多喝些水總是對他的身子有好處。

蘇桃:“夫君,我再喂你喝些水。”

蘇桃說完便去拿葉子,想要喂陸霁喝水,結果就看到了幾片空蕩的葉子。

蘇桃這才想起來,方才她用這水浸濕帕子和喂陸霁,早就用完了。

蘇桃起身:“夫君,我再去弄些水來,你在這兒等着我。”

陸霁竭力擡起眼:“不必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他怕蘇桃出去有危險。

蘇桃卻道:“無妨。”

她說完就拿了幾個燃的正旺的樹枝出去,當做照明的工具。

她知道陸霁是擔心她。

不過這山裏的野獸一早都被侍衛給驅趕出去了,她應當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而且她一直記着路,不會走錯的。

蘇桃一路按照之前的記憶出去,只不過這畢竟是夜裏,就算有火把照明也沒太大的用處。

蘇桃被野草絆倒了好幾次,臉上和手上都刮破了不少痕跡。

這滋味委實有些不好受,但她還是堅持下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小溪邊,蘇桃這次取了很多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回了山洞。

這水一路上不可避免地灑了些許,不過剩下來的也夠用了。

蘇桃走到陸霁身邊:“夫君,喝吧。”

她小心地喂陸霁。

陸霁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那畫面不甚清晰,好像也是有人在喂他喝水,他記不大清楚,但猶自記得那柔軟的感覺……

蘇桃見陸霁沒動彈,就問道:“夫君,怎麽了?”

難不成是傷勢又加重了?

陸霁回過神來:“沒什麽。”

陸霁又問蘇桃:“你喝了嗎?”

原來是記挂着她呀,蘇桃:“我剛才在小溪邊喝過了。”

聽了蘇桃的話,陸霁才順着葉子喝了許多水。

水一落肚,幹澀的唇齒也舒服多了。

陸霁覺得氣力緩過來了些許。

蘇桃見陸霁這般,也放松了些心情。

自打跌落山坡後,她的心就一直緊緊懸着,現在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陸霁的頭也沒有那麽昏沉了。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蘇桃的臉上有很多傷口。

陸霁擡起手輕輕地觸碰蘇桃的臉。

這些傷口都不大,細細窄窄的,有的出了血,有的只是破了皮。

陸霁多年在外征戰,什麽樣的地形沒碰到過。

他一看就知道蘇桃的臉是被野草劃的。

陸霁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面,蘇桃一個人在夜裏穿過野草,幫他取水……

陸霁的心沉甸甸的。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大将軍,也是從小兵卒做起的。

每一次戰役都會死很多兵卒,他也是那其中掙紮求活的一員。

那時候他也受過很多重傷,可每次只有他一個人熬過來。

這次蘇桃卻陪在他身邊,不顧一切地照顧着他。

平時那麽愛嬌、那麽怕黑的人,這次卻咬着牙堅持住去找水,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蘇桃眨了下眼睫:“夫君,你放心,我這些傷口不怎麽疼的。”

只是有一點點癢而已,陸霁傷的才是真的厲害。

陸霁的嗓音微澀:“嗯。”

不過也是這時,蘇桃才意識到她現在有多狼狽。

她的發髻早都松散開了,一頭烏發亂糟糟的。

裙裾也都被她撕的差不多了,現在只是能堪堪遮住身體,而且還沾了許多塵土。

再有臉上和手上的這些傷口……

對了,她剛才還一直哭,現在眼睛是不是都腫了。

蘇桃的臉一下就紅了,她現在得有多醜啊。

陸霁會不會嫌棄她?

陸霁發現蘇桃的臉紅紅的:“怎麽了?”

難道蘇桃也發燒了?

蘇桃咬着嫣紅的唇瓣,眼尾紅紅的:“夫君,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蘇桃平時就很愛美,要不然也不會嚷嚷着要減肥,每次赴宴更是會仔細裝扮一番,争取一絲差錯都不出。

可現在卻狼狽成這樣,尤其還在陸霁面前如此,蘇桃哪能忍得住。

陸霁一怔。

他沒想到蘇桃竟然會問這麽個問題。

眼前的蘇桃雖然衣衫狼狽,臉上也有許多傷口,還泛着淺淺的血跡。

可容色卻半點沒損。

反而越發顯得蘇桃妖豔無比,仿若話本子裏勾魂奪魄的妖精。

哪裏醜,相反,漂亮的不像話。

陸霁看着蘇桃的眼睛:“不,很好看。”

蘇桃的臉卻更紅了。

她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陸霁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陸霁是不是在安慰她:“真的嗎?”

陸霁:“自然是真的。”

聽陸霁這麽說,蘇桃提着的心才放下。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攏了攏頭發,争取沒那麽狼狽。

陸霁失笑。

還真是那個愛嬌的蘇桃。

不過,他就喜歡這樣的蘇桃。

蘇桃見陸霁發笑,臉又忍不住紅了。

陸霁怕蘇桃又糾結她現在難看不難看,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年年,這傷口是你幫我包紮的嗎?”

聽陸霁提起正事,蘇桃點了點頭。

陸霁有些訝異。

所謂久病成醫,這些年來,他受了這麽多傷,對處理外傷上也有一些心得。

他自是能看出來蘇桃的傷口包紮的極好,及時地幫他止住了血。

要不然他也不會現在就醒過來。

“年年,你是怎麽知道如何包紮傷口的?”

“我以前見過一位大夫包紮過,就記在心裏了……”

蘇桃想出了一個理由,主要是她一個小娘子,會這些包紮之術,确實有些異常。

不過好在陸霁相信蘇桃,她說什麽便信什麽,也沒再問什麽。

蘇桃拿了根樹枝湊到火堆裏:“好了,夫君,你別再說話了,省些力氣,好好在這兒歇着。”

別費太多心神,要是傷勢再加重怎麽辦。

陸霁點頭:“好。”

這下,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就坐在山洞裏等着人來救。

外面風聲徐徐,蘇桃又困又累,可她不敢睡,一直撐着。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蘇桃終于聽到了些許動靜。

蘇桃一下子就精神了:“夫君,我出去看看。”

陸霁現在這情況也起不了身,他看着蘇桃:“小心些。”

蘇桃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說完,蘇桃便出了山洞。

梁元等人一直在山下搜尋。

可這山坡太大了,一處處找過去不知要費多少力氣。

梁元越找越擔心,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侯爺和夫人怎麽樣了。

正尋思着,他忽然發現有個東西在閃光,在這暗夜裏無比的清晰。

梁元連忙過去撿起來,這是女子戴的首飾。

再一細看,這不正是那次侯爺給夫人買的首飾嗎!

梁元瞬間就充滿了勁頭:“來人,往這邊找。”

等侍衛們過來後,果然順着發現了許多亮閃閃的首飾。

很快,就順着這些首飾找到了山洞。

蘇桃一出山洞就看到了梁元。

梁元則驚喜道:“夫人,你沒事,太好了!”

雖說蘇桃狼狽的很,但看着沒受什麽傷,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真是幸虧了蘇桃的這些首飾,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侯爺呢?”梁元問蘇桃。

“夫君正在山洞裏呢,他受了不輕的傷,雖說現在沒流血了,但情況還是不大好。”

蘇桃很清楚陸霁現在是硬撐着,現在還是趕緊上山,找大夫給陸霁醫治才是。

梁元面上的笑容一下就落下去了:“是。”

梁元連忙率着人進去把陸霁擡了出來。

一路繞着小路上了西山。

梁元親自擡着陸霁回了帳篷裏。

折騰了這麽長時間,天都快要亮了。

梁元擔心蘇桃,就道:“夫人,您也累了一晚上了,還是先去睡會兒吧。”

蘇桃搖頭:“無妨,我等太醫看過之後再去睡。”

她還是擔心陸霁的傷勢。

梁元也沒再說什麽,只道:“太醫應當就快到了。”

梁元等人一回來,就有人禀告了皇上陸霁受了重傷的事。

皇上出行帶了太醫院許多太醫過來,聞言便讓幾個太醫去給陸霁診脈。

為首的是之前來府裏給陸霁診治身子的周太醫。

蘇桃知道周太醫醫術人品都不錯,便放下了心。

周太醫也沒啰嗦,先是搭了陸霁的脈,然後便去看陸霁的傷口。

陸霁的上衫被褪去。

周太醫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包紮傷口的碎布。

之前蘇桃雖然包紮的很好,但畢竟沒有上藥,又過去了這麽長時間,陸霁的傷口和這布都有些粘連了。

饒是周太醫的力氣已經很輕了,但陸霁的面色還是瞬間就白了。

蘇桃根本不敢看。

她無法想象陸霁現在有多疼。

一旁看着的太醫則都忍不住贊了句,真不愧是靖遠候。

都傷成這樣了,一聲哼都沒發出來。

解開碎布,周太醫仔細看了陸霁的傷口。

陸霁傷的确實不輕。

他是在滾落山坡的巨大沖力下,撞到一塊極尖銳的石頭上的。

正正刺中左肩,直接出了個血窟窿。

雖說這會兒不再流血了,但還是滲人的很。

蘇桃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明明疼的是陸霁,但不知道怎麽,她忽然覺得她也好疼。

周太醫檢查了一番,然後嘆了口氣:“萬幸侯爺的傷口包紮的及時,把血給止住了,要不然現在……”

這會兒距離陸霁受傷可有六七個時辰了。

如果不是及時止住血,只怕陸霁現在早都沒命了。

周太醫接着又說,陸霁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有他們這麽些太醫在,金瘡藥都是最好的,只要敷上藥定沒有大礙。

陸霁的臉色蒼白如紙:“年年,你先回去歇着吧。”

等會兒太醫要清洗傷口,還要上藥。

蘇桃現下便有些受不住了,等會兒可怎麽辦。

蘇桃也知道陸霁現在沒有危險了,便道:“好,那我先回去歇着。”

蘇桃也确實是累了,她直接回了帳篷。

雪柳一直在帳篷裏等着,現在蘇桃完好無損地回來,更是喜極而泣:“夫人,你回來了。”

雪柳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看她們夫人這麽狼狽,顯是遭遇了不少困難。

雪柳便道:“夫人,奴婢已經叫人燒好水了,您先沐浴一番吧。”

蘇桃原本想要直接睡覺。

可經雪柳這麽一說,她才反應過來她渾身上下除了土就是血,是該先洗沐一下。

蘇桃點頭:“好。”

進了溫暖的浴桶,蘇桃只覺得周身百骸都舒坦的很。

只除了臉和手上劃破的那些傷口有些癢。

她好好地洗了一番,等洗完後又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剛收拾完,天就亮了。

蘇桃原本還想眯一會兒呢,看這天色也不用眯了。

她還是先用膳吧,一晚上沒吃飯,她都有些餓過勁兒了。

雪柳聞言連忙叫人備膳。

用過早膳,蘇桃就去了陸霁的帳篷。

陸霁還在睡着,蘇桃便問了梁元。

梁元說太醫都施藥完了,也有丫鬟喂了陸霁喝了碗粥。

用完粥,陸霁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他畢竟傷的厲害,多睡一會兒對身子也好。

兩人剛說完話,陸霁就醒了。

他是疼醒的。

昨晚上受傷太過嚴重,他也沒顧及到疼不疼。

現在安全了,那股子疼反倒全都泛上來了。

蘇桃看着陸霁疼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蘇桃連忙進屋:“夫君,要不然我讓太醫開些止疼的丸藥來?”

陸霁抿着唇:“無妨。”

這點子傷,養個幾天就不會那麽疼了。

陸霁擡眼看着蘇桃:“你怎麽過來了,怎麽不睡一會兒。”

蘇桃的秀眉輕蹙:“這會兒天都亮了,說不定皇上等會兒便過來了,我自是不能不在。”

蘇桃說的沒錯,皇上這會兒正在由皇後伺候着穿衣裳。

昨晚上雖說他已經叫人封鎖住了消息,但那麽多人去找陸霁,難免會鬧出些動靜來,也瞞不住。

這消息直接就傳開了。

衆人一下便慌亂不已。

有那等擔心自身安危的,畢竟連陸霁都能受傷了,他們也說不準。

也有那等暗自琢磨到底是誰傷了陸霁的。

這種時候,皇上自然得親自去看望陸霁,以顯示他對陸霁的愛重。

也告訴衆人,陸霁遇險只是意外,皇家的侍衛肯定會很快就抓到賊人,讓衆人放心。

皇上最是看重面子,這次圍獵又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他怎麽能讓這次圍獵失敗。

一換好衣裳,皇上和皇後就親自去了陸霁的帳篷。

陸霁有傷在身,自然不能起來行禮。

皇上連忙道:“愛卿傷的這般嚴重,還是躺着吧。”

皇上心底自是希望陸霁早死為好,可陸霁什麽時候死可是很有規矩的。

若是在這圍獵的場合上死了,難保不會有人懷疑他氣量狹小,容不下臣子。

故而他不僅不能暗害陸霁,相反,他還要讓陸霁好好地活下去,讓衆人看到他對陸霁的愛重。

一旁的皇後也讓蘇桃坐下,然後才開始說起話來。

皇上先是關心了下陸霁的傷勢,然後又說侍衛已經全力去追尋那賊人的下落了,一定會給陸霁一個交代。

陸霁心裏清楚,皇上現在比他自己更希望早點找出真兇。

他微低着頭:“臣在此多謝聖上了。”

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皇上和皇後才離開。

等皇上和皇後一走,丫鬟就開始收拾起行李來。

陸霁畢竟傷的厲害,得好好養病。

這西山上的帳篷未免有些簡陋,皇上就讓陸霁先行回府養傷。

而圍獵畢竟才開始一天,不能就這麽草草結束。

皇上和皇後還要留在這裏等圍獵完事才行。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

一行人直接回了靖遠侯府。

折騰了一路。

陸霁回來後就睡着了。

蘇桃也累了一天,困的有些受不住了。

她去了廂房睡下。

陸霁傷的厲害,前幾天得一直有大夫看着,她也不好和陸霁再住在一起。

更何況她和陸霁住一起的話,難免會打擾到陸霁。

故而蘇桃直接叫人把她的東西都搬到了廂房。

等陸霁好一些了,她再搬回去。

蘇桃一沾到枕頭上就睡着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蘇桃昏昏沉沉的,一時分不清是什麽時間。

房嬷嬷聽到動靜連忙進屋:“夫人,您醒了。”

房嬷嬷又道:“廚房裏備着膳,您要不要吃些?”

蘇桃回過神來:“好。”

蘇桃又問了一句:“夫君現在怎麽樣?”

“侯爺才喝下藥睡着。”

蘇桃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既然如此,她吃完飯再過去吧。

現下已經确定陸霁無礙了,蘇桃一直懸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吃了足足兩碗飯才飽。

吃過飯後,蘇桃坐在椅子上喝茶。

房嬷嬷則站在一旁伺候。

房嬷嬷年歲大了,故而沒跟着陸霁和蘇桃去西山圍獵。

結果沒成想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房嬷嬷忍不住道:“夫人,侯爺待您是真好。”

她活了這麽些年了,在宮裏也過了那麽些年,見了不知多少人和事。

可似陸霁這般舍命相救的,卻是寥寥無幾。

就算是夫妻,能做到陸霁這份兒上的也實在是少數啊。

房嬷嬷豔羨地看着蘇桃,她們夫人當真是命好,竟遇到了陸霁這樣的夫君。

蘇桃聞言怔了一下。

蘇桃想起了陸霁救她的一幕。

那時候她被馬兒甩到山坡上,只覺得必死無疑。

可那種危險的境況下,陸霁卻冒死救了她,還把她護在懷裏,沒讓她受任何傷害。

蘇桃看着茶杯裏起伏的茶葉,她眨了下眼睛。

陸霁待她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她無法回報的程度。

蘇桃忍不住想,這世上還有誰會這樣舍命救她呢。

只有陸霁……

蘇桃的心跳了下。

她覺得她的心口有些不舒服。

可具體是哪裏不舒服,她也說不出來。

她只能暫時把這異常給壓下去。

蘇桃起身:“夫君現在應當差不多醒了,我過去看看他。”

正屋裏。

陸霁還沒醒,他躺在榻上安然睡着。

陸霁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嘴唇也有些幹澀。

蘇桃便起身拿過了一個幹淨的帕子,然後用水浸濕帕子。

浸濕帕子後,蘇桃才回到床榻邊,小心地用這帕子潤濕陸霁的嘴唇。

很快,陸霁的嘴唇就沒有那麽幹澀了。

蘇桃起身看着陸霁。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陸霁這傷怎麽也得養上一陣子。

這些天她得好好交代廚娘多熬些湯羹來。

正尋思着,陸霁的眼睫微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蘇桃喜道:“夫君,你醒了。”

陸霁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境不甚清楚,隐隐約約的,不過他能看清那是蘇桃。

蘇桃哭着說讓漫天神佛把他救回來,還吻上了他的唇。

陸霁甚至還記得那柔軟的感覺。

陸霁不知道他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他定定地望着蘇桃的嘴唇。

難道是因為他還惦記着醉酒那次吻蘇桃唇瓣的事?

蘇桃就見陸霁似是有些出神:“夫君,你想什麽呢?”

陸霁搖頭:“沒什麽。”

蘇桃起身:“我去叫大夫來給你瞧瞧。”

陸霁點頭:“也好。”

原本皇上要賜下好幾個太醫給陸霁診治。

不過陸霁說這傷沒那麽嚴重,不必勞煩太醫,讓府裏的府裏醫治就成了。

陸霁說的府醫自然是萬大夫。

萬大夫醫術不錯,人品也信得過,陸霁索性便讓萬大夫成了府醫。

萬大夫一直在旁候着,聞言很快就過來了。

他還帶着一個藥童。

說是藥童也不準确,這藥童也學過些醫術。

據藥童說,他早年間跟着一個游方的大夫學了幾天。

不過就只有幾天而已,也沒學到什麽高深的醫術。

後來便成了萬大夫的徒弟。

萬大夫成了府醫後便把藥童也帶過來了,平素裏讓藥童間煎藥,也省的他一直自己看着藥盅。

萬大夫進來後先是搭了下陸霁的脈,然後又幫陸霁重新換了藥。

蘇桃問萬大夫:“夫君他現在怎麽樣?”

萬大夫捋着胡須:“夫人放心,侯爺的傷好的很快,以後只要按時敷藥喝藥就好了。”

說完後,萬大夫便帶着藥童一起去熬了藥。

等藥晾的差不多了,蘇桃便打算喂陸霁喝藥。

這藥汁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很苦。

要是一勺勺喝的話,未免有些太折磨陸霁了

蘇桃便直接把藥碗端給了陸霁:“夫君,你直接喝完了好了。”

陸霁失笑:“好。”

他倒是不怕苦,不過看着蘇桃對藥敬而遠之的态度,還是忍不住想笑。

陸霁仰起脖頸,将藥汁一飲而盡。

他剛喝完,蘇桃就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蜜餞。

蘇桃還問他:“一顆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顆?”

陸霁咽下蜜餞:“還有些苦。”

其實早不苦了,不過他想讓蘇桃喂他吃蜜餞。

又喂了陸霁一顆蜜餞,蘇桃才道:“夫君,你等會兒想吃什麽菜?”

她一早就吃過了,可陸霁還沒吃呢。

蘇桃給陸霁說了好些菜名,看陸霁想吃哪個便讓廚房去做。

陸霁看着蘇桃:“一樣來一道吧。”

蘇桃瞪大了眼睛,她剛剛說了那麽多菜名,若是一樣來一道的話,只怕一張桌子也放不下吧。

過了片刻,蘇桃才反應過來,陸霁這是故意在逗她。

蘇桃沒想到自己又被哄住了,她實在是太笨了!

蘇桃氣呼呼地起身。

不過看陸霁現在還有心思逗她,就說明他的傷好多了。

蘇桃這氣馬上又消下去了。

她吩咐廚娘做了幾道清淡的菜,見陸霁吃下不少後,才放心回了廂房。

翌日一早。

蘇桃醒來不久就來看望陸霁了。

不管怎麽說,陸霁都是因為她受的傷,她自然得上心些。

陸霁的身子底子果然很好。

一晚上過去,他的精神頭又好了不少。

陸霁很享受蘇桃對他的噓寒問暖。

如果可以,他都想他這傷一直不好了。

這樣就能讓蘇桃一直這麽牽挂他了。

不過他知道他這話不能說出來,要不然到時候蘇桃肯定真的生氣了。

蘇桃又和陸霁說了會兒話,便準備出去,讓陸霁獨自休息會兒。

沒想到陸霁卻拉住了她的手。

蘇桃有些驚訝:“夫君,有什麽事嗎?”

陸霁點頭:“确實是有個事。”

見陸霁這麽嚴肅,蘇桃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然後就見陸霁從身側拿出了一個玉瓶來。

很明顯,這玉瓶裏裝的是藥膏。

陸霁拿藥膏做什麽?

蘇桃正尋思着,就聽陸霁道:“年年,這藥膏藥效很好,我幫你塗一些。”

這藥膏是宮裏的祛疤膏,效用極好,千金難求。

看着蘇桃臉上和手上的傷痕,陸霁抿緊了嘴唇。

蘇桃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就算蘇桃掉了一根頭發絲,他都受不住。

更何況是這麽多細小的傷痕呢。

故而陸霁特意讓梁元去取了這藥膏來。

蘇桃恍然,原來陸霁是想給她塗藥。

其實她這傷口極小,一點兒也不嚴重,就算不用藥膏,過幾天也就好了。

不過見陸霁如此,蘇桃還是乖乖坐下任由陸霁幫她塗藥膏了。

陸霁取了些藥膏,然後輕輕地塗在蘇桃的傷口上。

陸霁是頭一次給旁人抹藥膏。

就仿佛第一次給蘇桃畫眉時一樣,一點兒力氣都不敢用,只輕輕地塗在上面。

神情莊重極了。

仿佛不是在給人上藥,而是在描繪一幅畫一般。

蘇桃閉着眼睛。

她初時還不覺得什麽,可後來才反應過來兩人現在離的有多近。

她幾乎能感受到陸霁的呼吸。

蘇桃的臉有些紅,眼睫毛也忍不住亂顫起來。

陸霁開口道:“怎麽了?”

方才還好好的,怎麽現在眼睫忽然發起顫來。

蘇桃的唇瓣嫣紅:“有些癢……”

其實只有一點點癢,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蘇桃心道趕緊塗完臉上的傷口吧。

似乎聽到了蘇桃的心聲,陸霁正正好塗完了蘇桃臉上的傷口。

陸霁便道:“把手伸出來吧。”

蘇桃的手比臉傷的更厲害。

那天她一路上用手擋了許多草,也因此有很多細小的傷口。

蘇桃點頭:“嗯。”

然後便伸出了她的手。

蘇桃的手生的也極好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肌膚細白如玉。

簡直像是藝術品一樣。

陸霁看着她布滿傷口的手,皺緊了眉頭。

過了片刻,他才給蘇桃的手上藥。

取藥膏塗在蘇桃的手上,然後輕輕地揉開。

也是這時,蘇桃才發現這好像比塗臉還要不好意思。

主要是現在這情況太像陸霁在揉捏她的手了……

蘇桃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陸霁倒是沒注意到這些。

他一貫是個認真的人,但凡決定要做什麽事的時候,都會用十二分的力氣,壓根注意不到旁的事。

蘇桃只好盼着陸霁趕緊結束。

終于,陸霁把蘇桃的兩只手都上好了藥。

他囑咐蘇桃:“接下來每天都上一遍藥,千萬別忘了。”

蘇桃的聲音有些軟:“我知道了。”

陸霁還要再說話,蘇桃就起身了:“我才想起來廚房還熬着羹湯呢,我過去看看,千萬別過了火候。”

說完,蘇桃就匆匆出去了。

陸霁不疑有他,他繼續躺下歇息。

蘇桃出去後心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心道以後還是讓雪柳幫她上藥吧。

接下來幾天,陸霁一直在府裏養病。

陸霁的身體底子本就好,養了這些天下來,傷口已然愈合的很好了。

陸霁本就是個耐不住的性子,自然受不住每天都躺到榻上。

再者說了,陸霁傷的又不是腿,可以出去走動。

于是,陸霁便時不時地出去散下步,或者處理下北境的事。

蘇桃也管不住陸霁,只好讓陸霁小心些,千萬別忙的忘了時辰。

這一天。

陸霁剛在書房裏處理完了一份卷宗。

他傷的是左臂,右手可以寫字,但到底不能多寫,要不然難免會抻到左肩的傷勢。

于是處理完一份卷宗,陸霁便停下了筆。

梁元一直在旁伺候着,見狀便站直了身子。

這幾天都是這樣,每每他們侯爺處理完卷宗,便會回正屋歇息,梁元也準備好了。

可沒想到過了好一會兒,陸霁還沒動彈。

梁元忍不住問道:“侯爺,可是有什麽事嗎?”

陸霁沒有說話。

他想起了這幾天的事。

這些天以來,蘇桃每天都照顧着他,他也很享受蘇桃對他的好。

只有一點,那就是蘇桃現在還住在廂房,沒有搬回來……

這幾天晚上陸霁都有些不适應。

依着他的性子,他哪會主動和蘇桃說他現在的傷好了許多了,可以搬回來了。

可要是指望着蘇桃的話,只怕她也想不起來搬回來這事。

陸霁就琢磨着,該用什麽法子讓蘇桃搬回來。

正在這時,陸霁想到了一個法子,他看向梁元:“梁元,廂房上面的瓦是不是有些漏了?”

梁元愣了。

這怎麽忽然說起廂房的瓦片來了?

既然如此,等會兒他便去瞧瞧到底漏沒漏。

要知道現在正是春日裏,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下雨。

而且現在夫人還住在廂房裏呢,要是澆到夫人怎麽辦。

等等……

他好想明白他們侯爺的意思了。

還別說,依着他們侯爺的別扭性子,這正是他們侯爺能做出來的事。

梁元拱手:“是,屬下知道了。”

于是,梁元便去了廂房,和雪柳說了瓦片可能漏雨的事。

既然瓦片可能漏雨,那就要找泥瓦匠修整一下瓦片了,她們夫人也不便住下了。

正好現在侯爺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搬回正屋了。

雪柳就進去和蘇桃說了這事。

蘇桃也沒想別的,她直接讓人把東西都搬回正屋去。

她在廂房住了好幾天,零零碎碎的東西也不少。

再加上還要重新布置一下正屋,也需要不少時間。

蘇桃便指揮着丫鬟忙起來。

梁元見事情成了,便去了池子旁。

陸霁現下正在池子旁喂魚,他見到梁元過來就放下了魚食。

梁元回道:“侯爺放心,事情成了,夫人現在正在搬屋子呢。”

陸霁的唇角翹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便把翹起的唇角給壓下去了。

陸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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