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陸霁,你這個大騙子!……(1)

第53章 陸霁,你這個大騙子!…… (1)

窗扇外游人如織。

卻再沒有看到那樣的一場煙花。

蘇桃咬住唇瓣。

她已經這樣豁出臉面去問陸霁了, 得到的卻是這樣決絕的答案。

她已經嘗試過了,努力過了, 既然沒有回應,一切也該就此結束了。

她也是要臉面,要尊嚴的。

蘇桃看着陸霁:“好,我知道了。”

縱然她的聲音還帶着些許哭腔,可目光卻是那樣堅定:“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回吧。”

沒有哭泣,沒有質問,沒有糾纏不休。

和尋常時候一般無二。

可陸霁知道,蘇桃這樣才是真的傷透了心。

明明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可他現在卻有些反悔。

陸霁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他自己:“好。”

蘇桃起身往外走。

陸霁也跟着起了身, 他站起身後才發現蘇桃落下了之前畫的那幅畫, 他俯身把畫拿起來, 然後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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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桃徑自上了馬車,她讓車夫駕馬。

車夫有些疑惑, 怎麽夫人不等侯爺了呢,往常不都是夫人和侯爺一起坐馬車回府的嗎?

不過車夫不敢問出口, 只以為陸霁是打算騎馬回去, 便握住缰繩駕起馬來。

陸霁則是騎着馬跟在後面。

兩人差不多不分前後的一起到了府裏。

蘇桃看着陸霁:“今天天色晚了, 你就住在書房吧,等明天咱們兩個再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

她和陸霁假扮夫妻這麽久,有許多的事情都摻雜在了一起,需要好好理理清楚。

陸霁點頭:“好。”

說完, 蘇桃就轉身回了正屋。

內間裏沒有丫鬟,只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空間。

蘇桃坐到榻上後,終于不用強撐着了。

她掩在袖子下的手微微發顫。

雖說早已做了決定, 但她心裏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方才的那般模樣,也都是強撐出來的。

蘇桃擡手拍了拍她的臉:“不能哭,千萬不能哭。”

尤其不能在陸霁面前露出如此姿态。

正在這時,房嬷嬷和雪柳進來了。

方才用膳時,房嬷嬷和雪柳都守在下面,故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雪柳一進屋就問道:“夫人,侯爺怎麽往書房去了?”

而且兩人還不是一起坐馬車回來的,委實是有些奇怪。

蘇桃抿着唇瓣:“夫……他今晚上有些事要忙,就住在書房了。”

她到底說不出夫君二字了。

房嬷嬷和雪柳恍然。

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之前陸霁忙的時候就住在書房。

雪柳便道:“那奴婢侍候夫人洗漱。”

蘇桃:“嗯。”

等洗漱完回來的時候,房嬷嬷正在幫蘇桃鋪床鋪。

房嬷嬷看到蘇桃便道:“夫人,前些日子奴婢跟您說的事,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蘇桃愣在原地。

是了,前幾天房嬷嬷還在說讓她和陸霁要孩子。

可短短幾天過去,卻恍如隔世一般。

蘇桃想起了她做的那個夢。

夢境中他們一家三口,還有個可愛的奶娃娃。

現在想來,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蘇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道:“房嬷嬷,我累了,我想先睡下。”

房嬷嬷這才注意到蘇桃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好。

她連忙道:“那奴婢這就退下,夫人您睡吧。”

房嬷嬷吹熄了蠟燭,悄步退了出去。

蘇桃躺在榻上,久久不能成眠。

她也終于冷靜了下來。

一旦冷靜下來,蘇桃的思緒也終于平緩了。

說實在的,這件事陸霁其實沒有做錯。

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這很正常。

一開始的時候,陸霁就說清楚了,兩個人只是假扮夫妻,等此間事了,陸霁就送她離開,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陸霁也是真的這麽做的。

在假扮夫妻這段時間,待她一直很好,現在事情結束了,便按照約定讓她離開。

他做的一點錯也沒錯。

相反,錯的是她。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還盼着以後離開,然後做一個小生意。

可後來,她的心思卻漸漸變了。

明明陸霁只是對她像對待恩人一樣好,她卻因此而喜歡上了陸霁,還想和陸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是她破壞了這約定。

現在陸霁拒絕她的告白,她也沒有身份和理由去委屈。

蘇桃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還是忍不住的難過和委屈。

她的眼眶又蓄起了眼淚。

蘇桃連忙擡起眼睫,把眼淚逼回去。

“不能哭,要不然明天眼睛該腫了,”她和自己說。

明天她可要光鮮亮麗的出現在陸霁眼前,不能讓陸霁以為她放不下。

好容易,眼淚才沒有掉下來。

蘇桃也徹底想通了。

她喜歡陸霁是她自己的事,和陸霁又有什麽幹系呢。

既然陸霁不喜歡她,那她以後也不喜歡陸霁好了。

雖說她一時間可能還忘不掉這段感情,可只要時間久了,她總有一天會放下的。

時間是最強大的良藥。

她也要退回原來的位置上,和陸霁回到原來的關系——

她救了他一命,他報恩,僅此而已。

等以後她去了想去的地方,然後做一個小生意,背後還有陸霁這麽個靠山,肯定不會受到欺負。

這不也是她最開始的想法嗎。

是了,就該這樣。

既然蘇桃決定放下,那自然要思索起日後去哪兒。

京城是不能待下去了。

陸霁就在這兒,兩人離的太近也不好。

更何況她本就更喜歡山清水秀的南方。

大周朝幅員遼闊,有的是好地方。

蘇桃就思索起來,記憶中洛州就很不錯,氣候常年都是暖和的,山清水秀。

百姓也其樂融融,民風和諧,是個很好的去處。

蘇桃便決定去那裏了。

至于做什麽生意,等到了洛州以後再說。

把事情都決定好以後,蘇桃就躺下睡覺了。

她原本以為她會睡不着,可沒想到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而另一頭的陸霁卻還沒睡下。

書房裏的燭火一直燃着。

陸霁坐在椅子上,看着燃的正旺的燭火。

他腦海中全是方才酒樓裏的那一幕。

還有蘇桃那雙清澈至極的眼睛,帶着些羞窘,但更多的則是一往無前的勇氣。

問他,有沒有一點喜歡她。

陸霁的心針刺一般痛。

不是一點,而是很喜歡很喜歡她。

可他不能答應她,如果答應了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燭火閃動,梁元推開門走了進來。

梁元道:“侯爺,您讓屬下做的事,屬下都做完了,您看一下。”

他說着給陸霁遞上了一個匣子。

陸霁回過神,他打開匣子看了起來。

這匣子裏裝了許多紙張。

再一細看,基本全都是房契地契,還有陸霁所有的産業。

而這些産業,則全都換上了蘇桃的名字。

這也是陸霁留給蘇桃最後依靠的東西。

梁元看了都忍不住心痛。

不是為這些東西,而是為他們侯爺的一片心意。

陸霁合上了匣子:“嗯,辦的很好。”

陸霁又叮囑了一句:“這些東西暫時別告訴蘇桃。”

他本就想隐瞞蘇桃他中毒的事,若是這些東西露面,蘇桃自然會懷疑。

梁元領命:“是。”

陸霁又拿出了另一個匣子。

這匣子裏的東西才是他打算明天給蘇桃的。

這裏面多是一些銀票,不多也不少,算是酬謝蘇桃的。

依着蘇桃的性子,該她得到的東西,她會要的。

銀錢方面,暫時是夠她用了。

不過更重要的則是蘇桃的安全問題,陸霁問梁元:“那些暗衛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

陸霁又給蘇桃安排了一隊暗衛,俱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能在私下裏護住蘇桃的安全。

若是他這邊沒有成功,這些暗衛也能及時護住蘇桃離開。

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陸霁全都安排妥當了。

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陸霁就道:“梁元,你也下去歇着吧。”

梁元卻沒有動彈:“侯爺,您……不能把這事告訴夫人嗎?”

好歹也讓夫人陪侯爺最後一程。

在梁元看來,他們侯爺當真是做到極致了。

把所有的路都想清楚了。

可唯獨沒想到一點,那就是他自己本身。

陸霁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蘇桃,卻沒有考慮過他自己!

陸霁的動作一頓,然後搖了搖頭:“不了。”

他知道蘇桃的性子。

莫說蘇桃喜歡他,就是不喜歡他的話,要是知道他中毒命不久矣的話,也會留下來陪他的。

是,有萬大夫施針延藥的話,他還能活五六個月,蘇桃也能再陪着他五六個月。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除了讓蘇桃更記挂他。

陸霁這輩子唯一在意的人就是蘇桃,他想讓蘇桃好好的,像每個普通的女子一樣成親生子。

而不是為了他這将死之人傷心。

陸霁了解蘇桃,今晚過去後,蘇桃一定會想開,然後過自己的日子。

等日後知道他的死訊,想來會難過一段時間。

可難過之後,定會重新收拾心情,過自己的人生。

這樣就很好了。

何必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呢。

梁元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們侯爺這是打定主意不會再改了。

“侯爺,那屬下先退下了。”

梁元出去後,陸霁又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起身。

正屋裏的蘇桃也醒了。

雪柳服侍蘇桃洗漱,換衣裳。

都收拾好以後,雪柳道:“夫人,早膳應該好了,奴婢去找侯爺過來。”

蘇桃搖頭:“先等等。”

雪柳的腳步停了下來:“夫人,可是有什麽事嗎?”

蘇桃看着雪柳和房嬷嬷:“等會兒你們幫我把行李收拾一下,都打包好。”

雪柳疑惑道:“夫人,是要去鄉下莊子游玩嗎?”

“那樣的話,只帶兩個箱籠也就夠了,不必都打包的。”

蘇桃抿着唇:“不是,我和侯爺……打算和離,所以你們先幫我把東西收拾好。”

蘇桃是個幹脆利落的性子。

既然已經決定要走,那就絕不拖泥帶水,而是快刀斬亂麻。

故而她才叫房嬷嬷和雪柳收拾行李,她打算盡快離開。

蘇桃話音落下後,屋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房嬷嬷和雪柳更是被這消息給砸懵了。

她們兩個第一反應就是蘇桃在開玩笑,诓騙她們。

可蘇桃的神情那樣認真,一看就不是開玩笑。

也就是說,和離是真的了。

房嬷嬷和雪柳更是懵了。

這怎麽可能?

她們是蘇桃的貼身丫鬟,沒有比她們更了解陸霁和蘇桃的了。

侯爺和夫人明明無比恩愛,怎麽可能忽然就要和離呢?

難不成是忽然有了什麽心結?

且不說雪柳了,就是穩重如房嬷嬷都忍不住道:“夫人,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兩人要過一輩子,一定會有磕磕絆絆,怎麽就忽然要和離呢?”

蘇桃知道,房嬷嬷和雪柳一定很難相信。

可她和陸霁之間的事,實在是太過複雜,也不能說出來。

蘇桃只好道:“這事已經定下了,我和侯爺也不是一時胡鬧。”

瞧着蘇桃的神情,她們知道這是真的了。

房嬷嬷和雪柳全都臉色煞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蘇桃昨晚上也考慮過房嬷嬷和雪柳二人的去處,此刻便問她們:“我和侯爺和離後會去洛州,你們想跟着我離開,亦或是留下,都可以。”

房嬷嬷和雪柳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道:“奴婢跟着夫人離開。”

陸霁向來不用丫鬟伺候,她們這些丫鬟縱是留下也沒什麽好去處。

再者說了,她們的身契都在蘇桃手裏,蘇桃待人也和善,再沒見過這樣的主子,自然是跟着蘇桃離開為好。

既然都是伺候人,何不伺候蘇桃這樣善良的主子呢。

蘇桃心裏也微微熨帖。

其實她也挺想房嬷嬷和雪柳跟着她離開的,這兩個人都很厲害,跟着她出去能幫她不少忙。

蘇桃便道:“好,我知道了。”

蘇桃起身:“你們先收拾行李吧。”

她說着就出去用了早膳,等用過早膳後便去了書房。

看着這扇熟悉的門扇,蘇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敲了下門。

陸霁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進。”

明明昨晚上才見過,但此刻再見面,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蘇桃坐到陸霁對面。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是蘇桃先開口道:“侯爺,你用早膳了嗎?”

陸霁擡眼:“用了,你呢?”

他的病症現在還不猛烈,但已然開始治療了,萬大夫讓他按時用膳,飯後才能喝藥。

蘇桃點頭:“吃了,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籠包,很好吃。”

兩人的對話,就像是曾經每一天的對話一樣。

陸霁:“那就好。”

蘇桃也終于開口:“侯爺,我已經想好了,我想去洛州。”

洛州……

陸霁點頭:“洛州是個好地方,你去那裏也很好。”

他知道蘇桃喜歡溫暖濕潤,性子也慢悠悠的,洛州那樣山清水秀又民風淳樸的地方很适合她。

“嗯,我也覺得洛州很好,”蘇桃道。

頓了頓,她又說:“房嬷嬷和雪柳說跟着我一起去洛州。”

雖說房嬷嬷和雪柳的身契都在她手裏,但畢竟都是陸霁的丫鬟,這事還是要跟他說一下的。

陸霁自然同意。

他原本就怕蘇桃孤身一人過去呢,現在房嬷嬷和雪柳都想跟蘇桃離開,自然很好。

蘇桃抿了抿唇瓣:“雪柳她們已經在收拾行李了,今天應當就能收拾好,等明天我們就離開。”

終于說到了正題。

書案下陸霁的手都攥到了一起。

片刻後,陸霁才道:“也好,洛州靠水,正好京城也有河岸,你們可以乘船離開,到時候我讓梁元安排一艘船送你們離開,這樣也穩妥些。”

蘇桃自是知道陸霁是擔心她的安危。

她心口一滞。

陸霁這個人真的很好啊。

雖然不喜歡她,但待她真的很好。

這也是她喜歡陸霁的原因吧。

蘇桃看着陸霁:“好,聽你的。”

她也不別別扭扭了,也不想着和陸霁劃清界限了。

她和陸霁雖然做不成戀人,但這樣的關系也不錯。

陸霁的心疼的宛如在滴血。

他知道蘇桃已經在嘗試着放下這段感情了。

他曾經那麽期盼她的喜歡。

只可惜,到頭來他卻不能接受。

陸霁點頭:“嗯。”

他從書案下拿出了一個匣子:“這是給你的。”

蘇桃打開匣子,看到了許多銀票。

她知道陸霁是想幫她,畢竟在陸霁心裏她救了他的命。

蘇桃也沒扭捏:“那我就收下了。”

兩個人都幹脆利落的很。

蘇桃沒什麽旁的要求,只一點:“侯爺,我想帶走雪球。”

前世的時候,她就聽人說情侶間最好別養寵物,要不然分手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想到現在她就面對這麽個情況。

雪球是陸霁送她的生日禮物,現在已經好幾個月大了,白白軟軟的,很是可愛。

她想把雪球帶走。

不過她也知道,陸霁雖然面上冷冷的,實則也很喜歡雪球。

之前她還意外陸霁竟然喜歡毛茸茸的動物,也不知道陸霁會不會答應。

蘇桃等着陸霁的答案。

陸霁自是同意:“好。”

他活不過幾個月了,何必把雪球留下。

這些事情都談完了,就剩下簽和離書了。

陸霁拿出了兩份和離書。

說來,這還是蘇桃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和離書。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鬓,美掃娥媚,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蘇桃覺得這話說的當真是有理。

她拿過毛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練了許久的字了,有了很大的進步,字跡也有些像陸霁的字了。

等名字寫完,蘇桃舒了一口氣。

這便結束了。

蘇桃拿過屬于她的和離書:“侯爺,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陸霁目送着蘇桃的背影離開。

蘇桃回去的時候,房嬷嬷和雪柳正在收拾蘇桃的衣裳。

畢竟旁的東西帶什麽不帶什麽,她們也不知道,也猜不準蘇桃的心思,只好等蘇桃回來再收拾。

不過衣裳倒是好收拾,畢竟都是蘇桃的尺碼,一并帶走就是了。

蘇桃一進屋,房嬷嬷和雪柳就看到了蘇桃手裏的和離書。

先前她們還盼着陸霁和蘇桃之間還有轉圜的希望。

可現在看到和離書,她們知道這是沒有任何希望了,都暗自嘆了口氣。

陸霁和蘇桃實在是般配的很。

只可惜,兩人緣分未到啊。

房嬷嬷收拾了下她的心情:“夫人,您的衣裳我和雪柳都收拾好了,至于旁的,您看您都想帶走些什麽?”

尤其是首飾一類的,實在是貴重的很。

蘇桃看着那些首飾,然後搖了搖頭,這些她都不準備帶走。

方才陸霁已經給了她很多錢了。

這些首飾太貴重了,她不能要。

蘇桃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飾,想起了掉下山坡那天梁元撿回來的首飾。

有許多都挂上了劃痕,便是留下也沒什麽用了。

蘇桃把這些劃壞的首飾都收拾起來,準備帶走。

不管怎麽說,陸霁都救了她一命,就算不喜歡她,她也要感恩,記得這件事。

再有就是那對玉兔搗藥的耳墜。

那是她剛穿耳洞時,陸霁送給她的。

這對耳墜對她來說意義不一樣,她也想帶走。

反正陸霁已經知道她喜歡他,她也不必遮着藏着。

就算以後她放下了這段感情,但心裏也會永遠記得,她想留個念想。

至于旁的首飾,她一件都沒帶走。

再就是陸霁送她的那本字帖。

按說兩人都分開了,她也不好再習陸霁的字了。

不過蘇桃不是個半途而廢的性子,她已經練了好幾個月,不想放棄,便把字帖也給帶走了。

除了這些,也沒什麽了。

蘇桃帶的東西本就少,最後收拾出來,竟然只有幾個大箱籠。

第二天上午,蘇桃抱起了雪球。

她看着雪球:“雪球,今天開始你就要跟我走了,我們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一定會習慣的,對不對?”

這話雖是對雪球說的,但更是對她自己說的。

她一定會習慣沒有陸霁的日子的。

雪球什麽都不懂,只喵喵叫了起來。

蘇桃抱住雪球,看了眼住了許久的屋子,然後道:“走吧。”

書房裏。

梁元向陸霁禀報:“侯爺,夫人一行人剛剛出了府。”

陸霁頭也沒擡:“船都備好了吧?”

梁元:“備好了,是咱們府上的船,船夫也是信得過的,屬下還讓人按您的吩咐另乘了一條船,船上都是僞裝好的暗衛,就跟在夫人的船後,準保不會出問題的。”

陸霁沒有說話。

他擡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今天天氣不錯。”

風和日暖,陽光明媚,是個宜出行的好日子。

蘇桃一定會平安抵達洛州的。

梁元只覺得難過極了。

他都如此,更遑論他們侯爺。

可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陸霁。

陸霁起身:“我去正屋看看。”

正屋裏安靜的很,一絲動靜都沒有。

陸霁已經好幾天沒來正屋了,此刻一進正屋,他驚訝地發現正屋基本上沒有什麽改變。

他想起了從前他生病的時候,蘇桃會搬到廂房裏住。

那時候她就搬走了很多東西,然後再張羅着搬回來,屋子裏大變樣。

可現在幾乎一點兒都沒變。

原來真正的離開是這樣的,他想。

一入外間,陸霁就看到了一張美人榻。

美人榻上還放着兩個軟枕,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和蘇桃會坐在美人榻上休息。

陸霁清楚地記得,蘇桃時常坐在這美人榻上核對賬本。

明明還沒長大的一個小娘子,那時候卻像是一個真正的主母一樣。

蘇桃還時常驕傲地沖着他示意她管家管的多好。

再往裏走,則是一張奁臺。

這奁臺是蘇桃梳妝的地方。

她每天都要坐在這裏梳妝打扮,嬌氣又生動。

他還曾坐在這裏給蘇桃畫眉,結果畫成了一只蟲子。

奁臺上放着許多首飾,一件也沒缺。

唯獨少了那對玉兔搗藥的耳墜。

陸霁知道,蘇桃只帶走了那對耳墜。

繞過內間,則是一面屏風。

蘇桃時常讓他出去,然後在屏風後面換衣裳。

再給他展示,讓他幫忙挑哪件比較好看。

蘇桃還振振有詞地說,她是他的夫人,自然不能輸,每一場宴會都要最美。

陸霁失笑,他仿佛還能看到蘇桃那翹起來的唇角。

走過屏風,則是一張架子床。

他和蘇桃在這張榻上住了好幾個月。

蘇桃每每睡的很快,沒一會兒他就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陸霁坐在榻上。

這屋裏的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充滿着蘇桃的氣息。

他仿佛能看到蘇桃每天晚上坐在那兒擦香膏,然後和他一起看游記,一起練字……

直到這時,陸霁才真的反應過來,蘇桃離開了。

縱然這屋子再沒改變,可卻缺少了一個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而這個人,恰恰是他親手推開的。

陸霁只覺得喘不過氣。

他的心髒好疼。

也是這時,陸霁才知道,原來人傷心的時候心髒是真的會疼的。

好半晌,陸霁才覺得他能喘過氣來了。

他不想再待在這間屋子裏,他怕他再待在這屋子裏,便忍不住把蘇桃叫回來,告訴她所有的一切。

他回到了書房。

可一到書房,陸霁卻又想起蘇桃給他送湯羹的那些日子。

他仿佛能看到蘇桃正在書架前挑游記。

她拿不準主意的時候,還會問他哪本游記比較好看。

陸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陸霁才睜開眼睛。

他展開了信紙,他想要給蘇桃寫一封信。

把他心底積攢的感情宣洩出來。

陸霁提筆,第一行字便是——

“年年,見字如面:

洛州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五六個月後,當你得知我的死訊的時候,想來洛州那裏還是溫暖如春的吧。”

寫到這裏,陸霁的筆尖停住了。

待他死去,大周朝定然嘩然,蘇桃就算遠在洛州也會知道這個消息,他想瞞也瞞不住。

他也不想讓蘇桃知道他對她的感情,以及他所做的這一切。

要不然,依着蘇桃良善的性子,只怕許久都走不出來。

就連梁元辦的那一匣子改了蘇桃姓名的産業,陸霁也是交代梁元等多年後,蘇桃放下了,再交給蘇桃。

不過好在,這是一封永遠不會寄出去的信。

陸霁可以任性一次,把他對蘇桃的所有感情都說出來。

陸霁繼續提筆寫下去——

“說來,我第一次見你,并非是蘇醒的那晚,而是在玉佩裏,你肯定不相信,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我的魂魄附身在了玉佩上,雖口不能言,卻能看到外界的一切。”

陸霁想起了那段光怪陸離的時候。

那時候,玉佩中的他看着蘇桃一直悉心地照顧他,幫他熬各種湯羹,幫他縫制衣裳,在所有人都等着凍死他的時候,是蘇桃不顧一切出面救了他。

他永遠記得蘇桃的那句話,“走,跟我回家。”

陸霁把這些都寫了上去,然後又繼續寫道——

“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我從不曾想過,我這個來自黑暗的人,竟然也能擁有年年你這道光。”

陸霁本以為,他這一生就是如此了,孤寂而死,無依無靠,無牽無挂。

可上天賜給了他蘇桃。

縱然他們不能相守到老,但能陪伴這些時日,便已經足夠了。

陸霁烏黑的眼睫微微垂下,繼續寫道——

“最後,年年,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收到這封信的話,希望你知道,有我這麽一個人,即使身處地獄,也曾因你而向往陽光。”

筆停。

陸霁看着最後一段文字,忍不住苦笑。

他本就不打算寄出這封信,又談何說蘇桃能收到這封信呢。

這只是他閑來無暇時的一個幻想罷了……

陸霁把毛筆放下,然後小心地把信紙折好,放到了信封裏。

他一貫是個有始有終的人,最後又在封面上寫了“給年年”三個字。

寫完後,陸霁看着這封信發呆。

他把信函放到了案幾上。

這注定是一封無法寄出的信,不過他也會永遠留下這封信的。

陸霁擡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

他想,蘇桃這會兒應該快到碼頭了吧。

等上了碼頭,再過些時間,她就會乘船往洛州而去了。

陸霁閉了閉眼睛。

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最後,陸霁只能到了練武場,然後練起武來。

他的病症還沒嚴重,只是早期,現在身子也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偶爾會失去力氣,不過沒什麽大礙。

陸霁拿來了他早年戰場上用的刀槍,都其重無比。

只有如此,他才能暫時忘記蘇桃。

練武場上的陸霁仿佛瘋了一樣,一直不停的練武,身上都濕透了。

梁元在下面看的擔心。

他們侯爺雖然現在身子還沒什麽大礙,但也不能這麽不顧惜身子啊。

梁元忍不住開口道:“侯爺,您停下來歇一會兒吧?”

場上的陸霁仿佛沒聽到梁元的話一樣。

梁元知道他是怎麽勸也沒用了,只能閉了嘴。

置身而處,若是他是陸霁,他做得到陸霁這樣嗎?

梁元自問他做不到。

他們侯爺實在是太喜歡夫人了,這才會如此。

梁元嘆了口氣。

他吩咐一旁的小厮:“在這兒好好看着侯爺,若是侯爺的身子有什麽不舒服,立刻去請萬大夫來。”

小厮領命:“是。”

梁元則是去書房了。

這幾天陸霁一直在籌謀事情,和北境的聯系也多了起來,文書自然也越來越多。

梁元打算先去書房把這些文書分別整理好。

也好為陸霁減輕些負擔。

梁元徑直到了書房。

書房裏果然已經摞了好多卷宗。

梁元是伺候慣了陸霁的,也知道陸霁處理事情的習慣。

就分別按照類別把卷宗整理好。

梁元一邊整理卷宗,一邊忍不住嘆氣。

梁元正整理着卷宗,卻忽然看到了一封信。

這信封上只有三個字“給年年。”

梁元身為陸霁的心腹,哪能不知道蘇桃的小名。

梁元心道這莫不是他們侯爺想給夫人的信?

不過他們侯爺怎麽自己沒給夫人,難不成是不好意思?

這極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太過傷心,以至于忘了。

梁元打算去練武場問陸霁。

可一想到陸霁那誰都不理的樣子,估計也是不會搭理他。

既如此,他就親自送過去吧。

這會兒時辰不早了,怕是要開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

不過不管能不能趕得上,他都得去一趟。

也算是為他們侯爺做一些事。

梁元打定主意,便拿起了這封信,然後騎着快馬就往碼頭趕。

靖遠侯府和碼頭離的很遠,得好長時間才能趕到。

梁元一路用鞭子讓馬快一些,千萬別遲了,要不然夫人就收不到侯爺的信了。

可他再着急,馬也有極限。

等他到碼頭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梁元心道壞了,他們夫人這會兒怕是早都走了。

正在此時,他看到了房嬷嬷。

房嬷嬷正在碼頭的小攤前停留,似是想買些糕點。

梁元眼睛一亮,他連忙上前:“房嬷嬷,你們還沒走?”

房嬷嬷吓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梁元,你怎麽來了?”

房嬷嬷有些激動:“莫不是侯爺他變了意思?”

房嬷嬷到底經歷了許多事,她能瞧出來,陸霁和蘇桃兩個人還是有機會和好的。

梁元搖了搖頭。

房嬷嬷失望地嘆了口氣,她是真心覺得陸霁和蘇桃般配的很。

不過事已至此,她多說無益。

房嬷嬷問梁元:“既如此,梁元你怎麽來了?”

梁元把信遞給了房嬷嬷:“這是我在侯爺書房發現的,想來是想送給夫人的,我這才急忙趕了過來。”

房嬷嬷接過了信:“你怎麽不自己交給夫人?”

梁元一噎,然後道:“我就不上船了,想來夫人也不想看到我吧。”

說實在的,他是怕見到蘇桃。

他怕他忍不住把實情全都告訴蘇桃,這才轉交給了房嬷嬷。

房嬷嬷收好:“也好,等會兒我上船便交給夫人。”

想來是侯爺想要叮囑夫人的話吧。

她能看出來,兩人就算是和離了,也不是撕破臉面那種,彼此還是很和諧的。

“對了,房嬷嬷,都這個時辰了,按說早該開船了,你們怎麽還沒走?”梁元又問房嬷嬷。

房嬷嬷:“這不是方才有位宗室子弟,說是要乘船,就耽擱了些。”

蘇桃不再是靖遠候夫人了,一切自然要低調,故而就給那宗室子弟讓路了。

梁元心道這樣也好,要不是這宗室子弟,他這封信還送不出去呢。

梁元事情都辦完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也是時候該走了:“房嬷嬷,那我先回府了。”

走了好幾步,梁元忍不住回過頭來,又道:“房嬷嬷,你千萬照顧好夫人。”

這可是他們侯爺的命。

是他們侯爺不惜付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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