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離人亂世曲(一)

作者有話要說: 小海要去一次北京,可能要下周三才能回上海,所以在周三之前更新相對将少一些,請大家見涼

西安原家,素以家教森嚴諸稱,凡家中貴客辭去,所有下等奴仆在原地跪請送安,而在各園子裏伺候的中上等奴仆,都必須在紫栖山莊門口,跪地恭送貴客離去,方可起身回原處當差。

次日清晨,原青江和軒轅皇室回京, “紫栖山莊”的漢白玉牌坊,依然巍峨如昔,牌坊下黃金雕鳳鸾輿前後,護衛森嚴,曲柄七鳳華蓋傘,一衆宮婢宦官靜默地整齊排列,焚着禦香,捧着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井然有序地垂目躬身而立,非白脖子上套了件白狐貍毛風領,掩了一圈三娘給上的紗布,而我的臉上了雪膚玉肌膏一個時辰之後,五道指印基本上已消退,左臉微微紅腫,我特意抹了層厚厚的珍珠粉,所幸也不太看得出來,但依然倔強地高擡着頭對非白不理不睬,我們兩人沉着臉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到我們身上,宋明磊滿是心疼地望着我,目光看向非白,而非白平靜無波地回視着他,一副這是我家家事,哪涼快哪兒待着去,沒事別插手的樣子,一向如沐春風的宋明磊更是冷意萬分。

不知為何非珏沒有出現,玉北齋中只有果爾仁帶着五個少年前來送行,原青江和一個老者說着話,那老者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玉板束着杏黃色四爪蟒袍,想必是靖夏王,原青江帶着家眷向靖夏王謝禮,然後跪啓長公主的鸾輿起駕,在夢園所見的原非清和靖夏王微躬身子,其餘所有人跪了下來,我的膝蓋剛着地,非白便在我身邊跪下,我剛想挪動膝蓋離這個混蛋稍微遠些,他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我掙脫不得,便暗中用指由狠狠掐他,眼看都掐出血來,他卻動也不動,也不看我,只是面色冷然地死拉着我伏地恭送皇室,軒轅本緒樂呵呵地盯着最後一頂轎子,轎中偶爾一只玉手掀開簾子,竟是玉北齋所見的,那四個曼妙的波斯舞姬,而軒轅淑儀的目光緊鎖着我和原非白,看到他拉着我的手,她如花的笑顏依然盛開,只是看我的目光冷如冰霜,錦繡站在原青江下首,亦是玉面微寒,我只得緊咬牙關,頭觸石階,一言不發。

這時金輿內傳出一陣柔和的聲音:“昨日本宮身體不适,未及參加錦夫人的家宴,聽說三弟新納的如夫人聰明過人,滅蝗之法是她所奏,不知可在?”

所有人俱是一愣,附馬原非清奇怪地看向金輿內的倩影,我不由得和原非白面面相觑,他也是略現迷惑,但還是朗聲道:“回公主,內妾微恙,恐驚撓公主。”

“三弟說那裏話來,自家人有何客氣,快快請來,容本宮一見如何!”一個小黃門提着拂塵畢恭畢敬地過來,非白無奈,只得由他領着我和非白過去,來到金輿前,雙雙跪倒,兩個宮女撩開彩鳳飛舞的輿簾,我忐忑不安地擡起頭來,只見一個盛裝打扮的宮裝佳人坐在裏面,興致盎然地看向我,她雖然沒有錦繡的嬌媚,不及碧瑩的溫婉,少有非煙的慧麗,卻擁有一種屬于皇族的端麗娴雅,雍容華貴中卻又帶着一絲天真,同樣是金枝玉葉,比起軒轅淑儀的八面玲珑卻又多了一分難得的親切。

她含着笑,一雙妙目充滿好奇地看着我:“你便是花木槿,宋護衛的義妹,錦夫人的姐姐?”

我垂目稱是,她便問我幾歲到的紫栖山莊,平時讀什麽書,何以會想起用火攻來滅蝗什麽的,我一一答來,然後她的問題越來越多,好像對我很感興趣一樣,原非清無奈地對她溫言笑道:“淑琪,天不早了,一大幫子人等着你起程呢!”

“夫君,本宮知道了。”軒轅淑琪輕嘆一聲,想了想,脫下手上的金鋼鑽手镯,讓小黃門傳遞與我,“這算是本宮與你的見面禮吧!”說罷便嬌聲喚道:“起駕。”

我雙手捧着那耀眼奪目的金鋼鑽手镯,急急退到一邊,與非白伏地跪送長公主的輿辇,原非清看了看我,笑着對輿內的軒轅淑琪說:“我可記得上次,淑儀妹妹問你要這個手镯,你都不給,今兒怎麽這麽大方。”

“夫君,我也不知為何,與她甚是投緣嘛……。”軒轅淑琪撒嬌的柔美聲音,淹沒在太監的唱頌聲中,大隊人馬的開路揚起了秦地的煙塵,迷糊了我的雙眼,等我擡起頭的時候,非白不知何時走得無影無蹤,東門牌坊下的人也寥寥無幾。

緣份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時時刻刻讓人們如同深秋天氣裏的兩片落葉,風裏飄卷着,偶爾碰撞一下,卻又各分東西,可是這種看似偶爾又仿佛是注定的撞擊,有時也會在以後的生活中留下餘音,甚至綿長衡久,影響一生,如同我與這位軒轅氏的長公主,盡管那時的我并不知道,這第一次與她的相見,也是我與她生命最後的交集,然而她送我的這枚手镯卻在數年後險險地救了我一命。

而至于原非白同學……昨夜兩人的争執浮上心頭,心中又是一片絞痛,這次他和錦繡一起回京,面對東庭皇朝的山雨欲來,兩人又當如何平安度過,這兩人的緣份,我與他的緣份,我與非珏的緣份又當如何化解,如何譜寫新的緣份呢?

我黯然嘆息聲中,韋虎和素輝悄悄看着我的臉色,走到我的近前,非白帶走了韓修竹,特地留下了韋虎來保護我們,我正要開口說想騎馬出去走走,忽地背後濃煙滾滾,一騎白馬回馳而來,韋虎立時擋在我身前,過了一會兒,臉色又松了一下來,讓了開來,我目瞪口呆地發現竟是一身雪白的非白,他怎麽又回來了?

我桀傲不馴地仰起臉看着他,他也在馬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我,電光火石之間,素輝來不及驚呼,他已将我掠上馬,他的唇狠狠地吻上了我的,我拼命掙紮,他卻不放我,紫栖山莊裏所有未及散開的仆人都不由腳步生了根,看着我們下巴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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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吻,霸道而蠻橫,輾轉吮吸,故意帶些挑逗,就在我快窒息時,他放開了我,我立時甩了他一巴掌,清脆響亮,所有人的抽氣聲中,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滿腔恨意地盯着他,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沒有還手,只是在那裏微微喘着氣看着我,目光堅定冷酷,深不可測,然後他綻開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笑容,絕豔而邪佞,他對我說道:“你不是說我這輩子休想碰你嗎?我現在碰了,你又當如何?”

“你……無恥!”我氣結,羞憤,卻無法自他的懷中掙脫,想要有所動作,他已一手按回出鞘的酬情,一手按壓住我的護錦,然後他英俊的臉龐又湊了過來,我一側臉,他的吻落在我微腫的左頰,:“既然你心中認定我是如此卑鄙,那我所幸如了你的願,無恥到底了吧,你若不想害非珏,那我不在的這段時日,就莫要去招惹他。”

我努力忍住眼中的淚水翻滾,倔強地不去看他,而他卻狀似親密地附在我的耳邊,如惡魔般低吟:“至于生生不離的解藥呢?我可以告訴你,就算候爺放你自由,就算我得了這解藥,你這一生也休想離開我,我死也不會給你的。”

然後他猛地推開我,狠狠地将我摔給素輝,素輝張開雙臂想接住我,卻因為用力過猛,以至于我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可憐的他給我壓個四腳朝天,不過反應還是相當快的,哼都不哼一聲,一把抱住欲上前拼命的我,順便點了我的啞穴。

“韋虎,”非白高高在上,看都不看我一眼,對單膝跪倒地韋虎說道:“姑娘若少了一根頭發,唯你是問。”

韋虎沉着地應了一聲,滿懷欣喜地看着我,素輝也是結結巴巴地陪笑說着,恭喜三爺,恭喜木姑娘,我眼淚直流,心中暗罵,你們這群混蛋,沒看出來我有多痛苦嗎?

原非白又将目光轉向咬牙切齒的我,深深地凝注了幾眼,潋滟的目光中,痛苦一閃即逝,又恢複平常的冷淡:“乖乖在家等我,少則三日,多則半月,我去去就回。”

然後,絕然回頭,騎着高頭白馬飛一般地離開了我們的視野。

素輝放下了我,剛解開我的啞穴,我便沖出去,拾起一塊石頭,向原非白離開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砸去:“原非白,你這個變态混蛋,我恨你,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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