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搶人 在耳房梳洗,朱瞻壑故裝沒……

胡善祥在耳房梳洗,朱瞻壑故裝沒有眼色,賴着不走,“哥,愚弟來都來了,想在端敬宮蹭頓早膳,你就答應愚弟嘛。”

朱瞻基看着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弟弟在面前撒嬌,頓時惡心的連夜宵都要吐出來,毫無胃口,嘴上卻說,“你若不嫌簡陋,就一起吃。”

朱瞻壑說道:“這裏是皇太孫宮啊,肯定比我的東五所好多了。”

等早飯擺出來了,朱瞻壑大吃一驚,“就這——”

一盤子香油燒餅、一籠砂餡饅頭、一盤鵝肉巴子、五個水煮的雞蛋、四小碟鹹菜、一疊姜絲香醋、一壺熱牛乳、一碗剪刀面、一碗雞蛋面,如此而已(注1)。

朱瞻壑的早飯都是按照份例來的,一共十二道菜。他以為儲君吃的肯定比他好,沒想到朱瞻基吃的就和有錢的地主家差不多。

朱瞻基習以為常,“吃飽了就行,要克制口腹之欲。”

言罷,還把剪刀面和雞蛋面推到朱瞻壑面前,“你喜歡吃面,這兩碗面還是我剛才特意命人臨時加上的——嗯?忘記叮囑廚子不要加蔥花了,你從小就不喜歡。”

朱瞻基拿起筷子,親手把面湯裏碧綠的蔥花一個個挑出來,“吃吧。”

好一個寵弟狂魔啊!

其實朱瞻基當然記得朱瞻壑的忌口,他就是故意“忘記”的,親手給弟弟挑蔥花,這件事定會成為兄友弟恭的美談,傳到皇爺爺耳邊。

故,他拿起筷子挑蔥花,開始“表演”,伺候的宮人都不敢上前幫忙。

“大哥對我太好了。”朱瞻壑感激涕零的吃着面,暗自腹诽:你就是擅長用這些小心思讨好皇爺爺,讓皇爺爺覺得你胸懷寬廣,友愛親人,能夠容人,因而封你為皇太孫。

朱瞻基不喜歡類似面條、馄饨、稀飯這種湯湯水水的食物,他喜歡吃“幹飯”,就是吃雞蛋的時候有些噎、卡嗓子,需要用牛乳順下去。

朱瞻基的吃相很優雅,吃飯就像完成一項關于儀态的任務,朱瞻壑心中大罵他虛僞。

其實朱瞻壑的吃相也不差,吃面條都不出吸溜聲。兩兄弟吃飯就像表演 一場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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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飯畢。

朱瞻壑的眼神又往耳房飄,“哥的眼光太好了,那個胡姑娘機靈勇敢,真不錯——她是什麽來歷?”

哼,明知故問!朱瞻基不信朱瞻壑不曉得胡善祥的來歷,漢王在山東勢力盤根錯節,應該已經将消息傳給你知道,否則你不會那麽快滅口。

朱瞻基故意說的含含糊糊,“我從山東而來,她當然是山東人。至于來歷,你放心好了,我确保她家世清白,否則怎麽敢帶她進宮。”

朱瞻壑厚着臉皮當面挖牆角,“真是太好了,我絕對相信大哥的眼光。愚弟那邊剛好缺一個打理文書的女官,就讓她去東五所當差吧。”

朱瞻基本來把胡善祥視為甩不掉的包袱,将她帶到紫禁城之後,遠遠打發到一個清閑的去處,眼不見心不煩的,根本沒打算把胡善祥留在身邊當差。

可是,朱瞻壑開口要胡善祥,朱瞻基豈能答應?胡善祥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但是,如果直接拒絕朱瞻壑的話,他這個“寵弟狂魔”、“兄友弟恭”的人設就崩塌了,皇爺爺不喜歡。

朱瞻壑正是看透了他的虛僞,才有膽子直接開口要。

正是左右為難,不過,這難不倒心眼多如馬蜂窩的朱瞻基,他說道:“這個……胡姑娘是來當女官的,并非普通宮女,況且她的出身不一般,她的姐姐是皇爺爺都敬重的人,連我也不好随意指使她去何處。這樣,不如讓她自己選,想去那當差由得她。”

胡善祥得了傳召而來,她方才梳洗更衣,頭發長虱子,頭皮再次塗抹上百部炮制的滅虱藥粉,用一塊花開牡丹錦緞緊緊包裹起來,沒有插戴任何首飾。

她目前還沒有當差任職,因而品級只是普通宮女,穿着海棠紅襖、綠色素錦馬面裙,再配上花頭巾,幸虧她青春逼人、面若桃花、眉若遠山、眼似秋波,能夠壓得住身上花裏胡哨的顏色,襯得她如花美眷貌、矯若游龍身。

胡善祥叉手,彎腰一鞠,行了個福禮,“兩位殿下召民女所為何事?”

朱瞻壑搶在朱瞻基之前開口,熱情邀約,“胡姑娘昨晚鬥刺客的表現令我十分折服,剛好我的內書房缺一位管文書的女官,今日特意來邀請胡姑娘,成為我的入幕賓客。”

胡善祥記仇,她沒有忘記昨晚朱瞻壑是如此咬定她是真兇的,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朱瞻基冷漠高傲,霸道不講情面,還陰晴不定,君心難測,但是,兩害取其輕,朱瞻基是她唯一的熟人,她初來乍到,沒得選,只能先在皇太孫的羽翼之下,等将來站穩腳跟再謀其他出路。

胡善祥說道:“多謝世子殿下厚愛。只是民女在山東的時候就已經決意追随皇太孫,既許下諾言,沒有毀諾的道理。”

其實并沒有什麽許諾,都是她瞎編敷衍朱瞻壑的。

朱瞻基其實也并不想要胡善祥的“追随”,巴不得把她甩開,但迫于形勢,他若把胡善祥安排到其他地方,就憑朱瞻壑不要臉的勁頭,定能将她挖到身邊當女官。

莫得辦法,朱瞻基只能捏着鼻子認了莫須有的諾言,“賢弟啊,胡姑娘自己選的,我們還是尊重她的意願,你說呢?”

朱瞻壑笑道:“恭喜大哥又得一人才,愚弟我羨慕的緊吶。”

朱瞻壑悻悻而歸:女人,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你是第一個。我還從未嘗過被拒絕的滋味,女人,你再次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下一次,我會讓你求我,求我帶你走,哼!

朱瞻基把好弟弟送到宮門口,正欲擺駕文淵閣處理政務,胡善祥踅摸過來了,欲言又止。

朱瞻基屏退衆人,“你還有何事?”

胡善祥說道:“民女覺得刺殺案疑點重重,可能并非建文餘孽——”

“我說過了此案已經了結。”朱瞻基打斷道:“他們刺殺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覺得我會把自己的性命當玩笑,敷衍了事?你在質疑我的判斷?”

皇太孫語氣依然平淡,但胡善祥聽出了話裏的威懾之意,心下膽寒,忙道:“民女不敢!”

朱瞻基說道:“在宮裏做事,想要一直安安穩穩的,不是看你讀過多少書,也不是看你有多勇敢。最重要的是擺正你自己的位置,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管的不管。記住了嗎?”

胡善祥看着皇太孫殺氣騰騰的眼神,忙道:“是,民女記住了。”

朱瞻基的語氣愈發冰冷:“這‘三不真言’你重複一次,給我記在骨子裏。”

胡善祥從來見過如此可怕的皇太孫,好像一頭猛虎,随時撲過來把自己撕扯成碎片,吓得心慌意亂,脫口而出說道:

“不該說的說,不該問的問,不該管的管。民女一定謹記‘三不真言’,做夢都不敢忘記。”

猶如一道炸雷劈過來,朱瞻基當場楞在原地:好麽,全記錯了。我這是在皇太孫宮裏埋了個雷吧!這個胡善祥走那那出事,簡直是個掃把星啊,我的好弟弟,你快把她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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