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曙江一霸,專治不服
周末,何煦難得做了桌豐盛的飯,從中午張羅到下午,梅菜扣肉、小炒黃牛肉、紅燒鯉魚、冬瓜蛤蜊湯,滿屋子飄香。
老姜忍不住跑了廚房偷吃好幾趟,小姜則到晚飯時分才慢吞吞出來。
“快快,過來先嘗點湯,等會兒涼了不好喝了。”
何煦把姜醒悅摁在椅子上。
姜醒悅起身拿碗盛飯,給他們盛好才坐下。
眼見兩人喜的冒泡,她喝了口湯,慢悠悠問: “真的那麽開心嗎?”
就因為她周一要回去上課?
而她想到去學校,頭重的擡不起來。
老姜喜滋滋的剛要開口,被何煦悄無聲息踩了一腳,她放下筷子溫柔道:“很開心,因為學校把事兒查清楚了,還那個同學清白了,說明你做的很對。可如果你真的很不想去學校,再請兩天假也可以,但是你要把作業和進度補上的。”
何煦:“哎,對了,有時間把你那個同學帶回來做個客吃個飯啊,聽原主任那個意思,他家長也挺好的。”
老姜趕忙問道:“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他之前沒認真聽,早忘了冤大頭性別。
姜醒悅咬了顆蛤蜊,頭都沒擡:“男的。”
何煦倒沒當回事,她對姜醒悅一向有信心。
但老姜陷入了糾結顫抖,欲言又止了半天,聽到姜醒悅淡然道:“不可能的。除非我瞎了。”
她把飯扣在湯裏,囫囵兩口吃完:“我作業做完了,晚上去廣場散散步。”
姜醒悅回房換了件厚的黑色連帽衛衣,她看了眼手機,班級群裏的消息999+。
不用打開也知道他們在讨論什麽。
無非是新班主任,林溯為什麽轉班,還有漩渦中心的新同學。
那天看到他姑姑,長得很漂亮,蹬着細高跟,盛氣淩人、張牙舞爪的樣子,像一頭護崽的母獅,看着還挺有安全感。
怪不得葉宵那麽……
姜醒悅戴着耳機跑下樓,跑進夜色的時候,想了半天,沒想到合适的詞。
不是灑脫,也不是自信。
還真說不清是什麽。
老原和徐岳可能早看出來端倪,話裏話外都讓葉宵以後好好學。
對林溯,他們沒過于追究這麽做的原因,只是把他調到了其他班,把葉宵留在了五班。
老原還在征求葉宵同意後,決定把通報批評的細節去掉,要不然葉溯在新班級也沒法待下去。
姜醒悅越想越覺得有點憋悶,亂大度什麽。
最煩這種人了。
她把帽子拉起來,狠狠打了個結,在寒風中飛奔向公交車站。
程瑞被她拽出來打球,陶靜川坐在球場長椅上寫題。
路燈下蟲蛾飛舞,今晚風大,據說臺風即将過境,平時周末人滿為患的街球場都空了。
球場挺亮的,程瑞今晚跟她1v1戰況尤為艱難。
這裏是程瑞難得稱王稱霸的地方,平時陪她玩玩,技術上能把她吊錘,今晚姜醒悅一言不發,攻勢兇狠,反應速度也快了不是一點兩點。
最後程瑞贏了十五分。
他滿頭大汗地倒在地上,迅速躺成大字型:“靠,你——你他媽瘋了吧——明天還上不上課了——”
姜醒悅屈腿坐着,兩條手臂搭在膝蓋上,看着地上出神地發呆,汗珠從額頭滑到下巴,又滴落到地上。
陶靜川走過去把她拉起來,又踢了程瑞一腳:“走了,吃夜宵。”
姜醒悅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腿差點軟了,她最近運動量少,猛來這麽下還不太受得了。
陶靜川趕緊扶了一把,白淨的臉上眉頭緊蹙,他回頭責怪地看了眼程瑞。
“行不行?要麽我背你吧?”
姜醒悅擺了擺手:“不用,在家呆久了,天天看題目,頭疼……”
她話沒說完,有嘈雜的交談吵鬧聲音由遠及近,籃球場這邊的側門被人從外面踢開。
“這天還要來打球,”姜醒悅看了眼天色,雖然是晚上,總有種馬上快要下雨的感覺,“是真愛。”
陶靜川把蘇打水擰開遞給她:“那你跟程瑞能有多喜歡,不就是——”
‘當個消遣’這幾個字沒出來,落在後面兩步的程瑞忽然臉色一變,徑直從他們倆身前大步走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丢下低低一句:“川兒帶她從後門走,快點。”
怎麽他媽就這麽倒黴,程瑞低低罵了一聲,桃花眼不耐地眯了眯。
姜醒悅好奇地看了眼,對面大概五六個年輕人,看衣服和鞋是來準備打球,進來之前他們三三兩兩的聊着閑天,為首的寸頭被旁邊人捅了一下,擡頭看見程瑞,臉色微妙地一變。
“誰?”姜醒悅問。
陶靜川看上去一如往常,但抓住她手腕的時候,姜醒悅看出來,他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
“程子最近跟他們結梁子了,十四中的,曙江那邊的。”
十四中是曙江街道的公立高中,學風她有所耳聞。
那叫個五毒俱全。八中亂是亂,但進少管所的人數上還是輸了。平時西埔街道跟他們盡量井水不犯河水,兩邊的年輕人也盡量不起摩擦,倒不是哪邊脾氣好,是因為幾年前一次群體持|械|鬥毆,好幾個重傷,鬧事的全進去了,判了好幾年,各自都元氣大傷。
姜醒悅清楚看到,對方的眼神已經從她身上滑過去了。
那種不懷好意的探究,迅速開轉的大腦,有的沒的的考慮和想法,姜醒悅無比熟悉。
姜醒悅反手拉了陶靜川一把:“別走了。”
陶靜川:“?”
姜醒悅輕嘆了口氣:“走不脫的,他們都看到我們了,你想跟這些人拼個長跑嗎?”
姜醒悅擡起下巴示意了下對面,把兩只手插在衛衣前面大兜裏:“走了讓程瑞6對1?我不想明天來給他收屍。”
“姓程的,你狗膽還挺大的。”
為首的寸頭是單眼皮,吊梢眼,輪廓挺硬朗,眼神陰鸷,他揚手把籃球砸了出去,滑着抛物線穩穩進了籃筐。
“我上次是不是說的不清楚,程瑞,”對方挑着嘴角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怼在程瑞面前,一字一句:“再讓我看見你,腿給你打斷。”
花園酒吧正處在周末的高|潮裏,在醉生夢死中蹦土迪喝假酒。
花椒跑到舞池裏嗨了一圈回來,發現葉宵咬着酸奶,靠在卡座裏都快睡着了。
楚隋他們還讓他把葉宵拉過去,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用葉宵牌吸鐵石把美女都吸過來。
“宵哥!”花椒重舉輕放地拍了拍他:“你怎麽了,這麽沒精神?不來點酒?今晚阿隋他哥請客,洋酒不要啤酒你要不要?”
葉宵窩在卡座深處,睫毛微垂,半睡不睡的:“明天上課,一身酒味不合适。”
花椒石化了幾秒 :“……”
葉宵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善解人意了???!
而且您老人家之前不還說被退學了正好嗎??
葉宵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麽,嗤笑了聲:“你懂個P。”
“我操——!”
人群裏忽然傳來聲驚叫,緊跟着就是楚隋撥開人群狂奔過來的身影。
葉宵适時往左邊躲了躲。
楚隋整個人撲到花椒身上,兩個人滾作一團。
“我R你媽楚隋你他媽張眼睛沒我艹……”
楚隋沒心情跟他鬥嘴,手臂一舉,把手機送到葉宵眼下:“宵哥,吳一齊那幫找我們去幫忙……”
葉宵聽了名字就開始皺眉,他咬着吸管瞥了楚隋一眼:“還跟他們混在一起?”
楚隋撓頭,有點尴尬:“沒有,聽你的了,我們都不太聯系了,最多遇見打個招呼……但也不能完全撕破臉,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他們惹事是他們的,但他說被西埔的孫子踢傷手了,讓我們過去幫個忙,說以後對我們有求必應。”
葉宵把酸奶底吸完,垂眼笑了笑:“他是市長?還是市|委|書|記?他的有求必應有屁用?”
楚隋被花椒掐了把腰。
他們都能看出來,葉宵的不耐冷淡呼之欲出,即使吳一齊現在風頭正盛,幫一把對他們也有好處……但也是,這種混混怎麽樣,早跟葉宵沒什麽關系了。
楚隋識相的收回手機。
葉宵卻突然一把扣住他手腕。
“我看看。”
他上下翻了翻信息框。
葉宵捏扁酸奶盒,把長腿從桌上收回,站起來:“走吧,叫車去。”
姜醒悅這人看着總是慢半拍的樣子。
腦子完全不是。
動起手來更不是。
一般特別能打的女生有兩種,一是打野架出身,從小在大街小巷的實戰中,積累出了豐富有力的經驗;還有一種是專業練家子,八歲以前被好教練帶着,以科學的方式,誠懇的态度,沒事就去武館挨揍。
姜醒悅兩者兼有。而且以前陪練是當過特種兵的鄰居哥哥,雖然她經常被練得一身青腫,但旁門左道也學了不少。
她如果不繼續讀高中,去讀體校也是一條路,只是老姜跟何煦都不太贊同。
何煦耳提面命告訴姜醒悅,犯什麽錯都可以,但絕對不能用專業去外面打架。
姜醒悅沒怎麽聽,也不會讓她知道就是了。
坦白講,姜醒悅絕對打不過跟她一樣練了多年的男性,也打不過體型差距巨大、格鬥經驗豐富的人,但就同齡這些人……
出拳的速度慢的就像過家家。
當然,無論怎麽說,2V6,都有點不公平,別人把他倆從後面一抱,還玩個屁啊。
所以在程瑞被迫準備動手的時候,她就盯準了其中一個人,對方連格擋都來不及,被她一記勾拳擊中下巴,直接拖到旁邊。
姜醒悅溫柔地說:“我覺得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
“但如果非要這麽解決的話,”她手指挺長,指甲剪得很平整,此時柔和地搭在’人質’的雙肩,輕捏了捏,淺棕的眼裏含着笑意,舔了下嘴角:“那也不是不可以。”
寸頭緊攥的拳頭停滞了一瞬,他眼皮一跳。
本來沒把這女的當回事,她那兩下挺猛的,但還能怎麽樣?程瑞自顧不暇,她能解決幾個?
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不到十秒。
他兄弟的右臂在他眼前脫臼了。
……日啊。
他不把這女的弄死他不姓吳!!
葉宵到球場的時候,兩邊已經暫時休戰了,楚隋在幾百米外透過鐵絲網看到裏面,戰況确實很激烈,各自坐着喘息,挂彩的不在少數。
楚隋咋舌:“對面就三個啊,吳一齊他們什麽時候這麽廢了?”
花椒剛想說什麽,眼睛瞟到人少那邊,愣了愣,趕緊看了眼葉宵。
葉宵也看着那個方向,臉色平靜,還看不出什麽情緒。
她怎麽會在這裏?!
花椒整個懵了。
雖然在淖西區遇到過姜醒悅,但是看她朋友在這,她覺得這燒烤好吃來也很正常。
但!在這個地方碰到姜醒悅,絕對、絕對不正常。
不過花椒也反應過來,為什麽葉宵要來了。
推門進露天球場前,吳一齊一行人就看到他們了。
吳一齊根本沒準備結束,他表面跟程瑞說痛快來一架,這事兒就算完——
怎麽可能完,這口氣他根本咽不下去。
不把這三個弄進醫院,吳一齊絕對不罷休。
他找來外援,楚隋那幫人也猛得狠,楚隋他哥在這片也算有點勢力,出了什麽事也好擺平,但是……
吳一齊眯了眯眼睛,還沒老呢怎麽就眼花了。
葉宵?
他雖然沒打過交道,也知道這人。
吳一齊上初中的時候,葉宵高他一個年級,三天兩頭翹課,但成績并沒有跟他的道德感一樣共沉淪。
後來葉宵不在淖西區待了,退出了江湖然而江湖依然有他的傳說。
曙江一霸,專治不服。
雖然但是,葉宵都被楚隋他們拽來,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吳一齊雖然想教訓他們,但并不想搞出人命啊。
他有點遲疑,剛想說什麽,葉宵就從他面前走過去了,停都沒停一下。
淦。
吳一齊有點僵住。
他還沒說要怎麽動手呢,葉宵也太急了。
葉宵個頭很高,影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很長,他穿着淺色T恤黑色牛仔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因為那是葉宵,所以背影也不會普通。
風卷過露天球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葉宵身上。
他走過去,停在對面那三個人跟前,問道:“你們打他們了?”
靠鐵絲網坐着的女生像無骨動物一樣,她擡起眼皮,漂亮的茶色眼眸裏蒙着層淡淡的水光。
吳一齊心底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這p不會想裝可憐吧?!
他好像沒聽說過葉宵打女生的傳聞?
靠,可不能手軟啊!!
姜醒悅盯着葉宵的黑眸,他認真地看着她,認真地讓她不得不開口回應。
“嗯。”
她抿了抿花瓣似的薄唇,聲音裏藏滿了委屈,擡起手臂,把衛衣長袖卷上去,指着自己細膩白皙手臂上的一道淺淺的紅痕:“掐的。”
“哪個?” 葉宵捉過來看了看,淡淡問道。
“13號球衣,長得像大嘴猴那個。”姜醒悅乖乖道。
對面所有人都驚呆了。
手臂還在疼痛餘韻裏的于樂跳起來,咬牙切齒吼道:“你他媽的放什麽狗屁不演戲真他媽糟踐了——”
那是他手被拉脫臼的時候忍不住掐的,不拿放大鏡都他媽看!不!見!!
不要臉!! 太不要臉了!!!
于樂縱橫十四中多年,挨打也挨過多次,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屈辱——在被外援震驚和嫌棄的眼神掃視的時候,于樂突然想起了被氣血身亡的歷史人物。
現在他完全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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