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吻到冬雨停

對三刀這幫人來說,姜醒悅這一下太突然,誰都沒料到。

等他們反應過來,沖過來要把姜醒悅拉過去揍,結果她一把抓住其中一個的手,張嘴就咬了,死都不松口。

還沒等區成和三刀上手,有人扯着她領子,把她硬是給撥拉到自己身後。

陶靜川就在程瑞身後,程瑞把姜醒悅一撥過來,他立馬将姜醒悅護在了身後,現在她也沒什麽理智了,他們都不指望她短時間能緩過勁來。

“X你XXX你他媽別逼着老子砸店,把你身後那婊|子交出來,”方宇臉色陰鸷至極,一字一句 :“別讓我說第二遍。”

程瑞眯着桃花眼笑,堵在他們跟前,一步也不讓開:“方宇吧?你弟叫方炜?”

那是實打實來砸過店的,還想把陶靜川打進醫院,讓姜醒悅趁其不備給掀了。

“他來我們這兒幹過的好事,給你分過贓嗎?我還他媽沒來得及跟你們算,”程瑞舉起手機搖了搖:“正好,我打電話叫警察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好好清算下,看誰進去待的時間長。”

區成氣得眼睛發紅:“老子要去驗傷!我看你——”

程瑞瞥了眼區成肩膀,嗤笑了聲:“賠呗,我們缺那錢?就這點兒傷,你再吵,吵久點,等會兒去醫院都愈合了,您驗哪門子的傷?”

就方宇這幫人平時幹的架,這點程度的流血破皮屁都不算,程瑞知道,他們也知道,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權衡再三,三刀陰沉着臉發了話:“走!”

話是這麽說,他最後離開之前,對着程瑞一字一句,眼睛卻望着姜醒悅,陰沉冷漠:“讓她給老子等着。”

等他們徹底離開,程瑞立刻把卷門拉下來,返回到姜醒悅那兒。

程瑞站着,這倆蹲着。

陶靜川給她披了個外套,正想喂她巧克力,但姜醒悅直勾勾地看地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程瑞長長嘆了口氣:“你這狗脾氣真是沒改。以前就算了,都一個學校的,怎麽鬧都是學校裏,這些人又不是,到時候你真被他們盯上,連這兒都回不來。”

“氣性怎麽那麽大啊你,昂?”

程瑞是真沒法理解。

而陶靜川垂眸靜靜看着她,目光幽深而沉默。

姜醒悅忽然把外套一掀,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朝他倆冷不丁鞠了個躬,眉眼又沾了點光:“對不起,等我回來跟你們交待,我……我先走了!”

程瑞和陶靜川吓得齊齊倒退一步,她從後門匆匆離開,程瑞摸不着頭腦:“姜醒悅真的是越來越——”

忽然,程瑞大腦仿佛忽然被成功開發了。

他張大了嘴,眼睛越瞪越大,複盤了一遍,徹底開竅了:“卧槽!”

那謎語的中心旋渦,是那倆字。

葉宵。

姜醒悅回學校的路走一半,改變了主意,給班主任祁潇打了個電話,再三求問之下,祁潇幫她翻出了葉宵家的地址。

還再三囑咐,如果在家附近看到他,把人帶回來考試,找不到,她得趕緊回來,不能誤了下午的。

姜醒悅保證。

“對了……”祁潇坐在位子上,盯着家庭情況那一欄,權衡再三,還是開了口。

她相信姜醒悅為人,也相信自己的判斷。

“葉宵是自己住。他父母不在的,如果他情緒上有什麽——別對着幹,直接回來。”

姜醒悅沉默了一會兒,說嗯,好。

挂了電話,她站在馬路牙子上,望着陰天下漂浮來去的雲,忽然覺得它們離自己好近,又很遠。

她輸入地址,看到顯示走路二十分鐘,離這兒不遠。

姜醒悅決定用跑的。

她跑得很快,快得她只聽得見風拂過耳畔的聲音,碎發和劉海都被吹起來,整張臉被寒風刮得刺痛。

可她還覺得不夠快。

姜醒悅能感覺到,在心裏最深的某處,她可能壘過沙塔,城堡狀的,那城堡常年安然無恙,保佑她內心安寧。

它似乎……

似乎搖搖欲墜了。

當她眼前閃過那雙眼睛。

那堅硬漂亮的外殼下,到底藏了多少。

她好想知道。

是個很舊的小區,單元門都快生鏽了,推開來簌簌落灰,樓道的感應燈也遲鈍老化。

姜醒悅走得太急,自行車都碰倒了兩輛。

她急急地扶起,來到103門口,手舉起,遲疑了一會兒,才試探地敲下去。

一下。兩下。敲門聲漸漸增強,但裏面沒有任何回音。

姜醒悅心裏一沉,如果不在家裏,那真的不知道去哪兒找。中午這點兒時間根本不夠的。

“小姑娘,你找哪個啊?”

身後突然響起女聲,姜醒悅回頭,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奶奶,正提着菜,眯眼看她。

“我……我找葉宵,”姜醒悅輕聲道:“我是他同學,老師讓我來找他,有點急事。”

“哦,他可能不在家吧,小葉經常不在的,要不你明天再來?”

姜醒悅:“可是很急,一定要今天找到。”

“那你去居委會問問好了,他們那兒有我們居民登記的,我們每個月要給他們交錢的呀!”

姜醒悅問了位置,道謝後跑到兩個單元外,出乎意料的,坐守的副主任道:“37單元103……葉宵嘛,我這兒有他家備用鑰匙,你要證明你是他同學,我給你,你拿完作業,再還給我。”

姜醒悅趕緊翻出學生證遞過去,那副主任是個中年女人,看得微微挑眉:“喲,還是餘中的。”

她點頭:“嗯,葉宵也是。”

那副主任睜圓眼睛,也意識到了:“那小子從來沒提過……來我給你找找鑰匙,你等會兒一定要還給我哦。”

姜醒悅想了想:“好,不過居委會都會有備用鑰匙嗎?”

那要是壞人來了,也拿走了怎麽辦。

她潛臺詞沒好意思問。

對方笑了:“嗨,怎麽可能,這是葉宵放過來的,不然我們怎麽可能有。”

“葉宵說他生活習慣差,萬一哪天熬夜,在裏面出事了……呸呸呸——不過要是萬一,他說我們也好進去。”

她把鑰匙遞給姜醒悅,過了幾秒戳了姜一下:“小悅,怎麽不接啊?”

姜醒悅回過神,接過,說謝謝。

麻煩了。

她開了103的門,跟想象中像,又不太一樣。

布局是很普通的兩室一廳,簡陋而陳舊,但比她想象中的要整潔很多。

沙發蓋了新的暗藍色套,看上去還是手工縫的,玻璃茶幾的尖角都包了膠帶,上面擺放的杯子擦得幹淨铮亮。

姜醒悅站在客廳中間,正四下看着,突然聽到有很輕的咳嗽聲。

她立刻大步朝聲源地走去,直接排除了更遠的主卧,轉進了次卧。

門是虛掩的,她輕輕一推就進去了。

葉宵在房間裏。

裸睡。

姜醒悅立馬轉身,被眼前的景象沖擊的不輕。

……半裸。

她安慰自己,還穿着長褲呢。

姜醒悅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走過去,把被子蓋到他脖子,才氣不打一處來的猛捶他一拳:“葉宵!你看看時間——”

她這聲動靜不小,但葉宵連眼都沒睜,眉頭緊蹙着,呼吸一下重過一下。

姜醒悅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去探他額頭。

都不用找溫度計,滾燙的都能熟雞蛋了。

老姜正在工位上休息,忽然瞟到女兒來電,他眉開眼笑地接起:“喂,閨女兒!”

姜醒悅那頭聲音不緊不慢:“爸,我想想問問,你在家裏粥怎麽煲的?我在看食譜,怎麽都寫的不一樣,你給我講細點兒。”

這可是問到老姜點上了,但他還是疑惑:“好好好,不過你今天不是考試嗎,下午要考這個嗎?”

當然不。

姜醒悅:“啊。我們在午休,今天中午學校皮蛋瘦肉粥很好喝,我就想你跟老何最近那麽辛苦,我想學一下,到時候給你做着吃。剛好現在有時間,我就問下。”

老姜感動的嘞,被小棉襖直戳了心窩子,趕緊把詳細的做法和盤托出。

從材料到火候,什麽時候下米什麽時候滾肉片,什麽時候放皮蛋什麽時候放白胡椒——恨不能手把手地立馬示範。

末了,又囑咐道:“囡囡,你第一次認真做飯,我一定得在旁邊,我要拍照記錄的啊!別偷偷瞞着我們!”

姜醒悅那頭似乎猛點頭:“好。”

挂了電話,她對着手機雙手合十,閉眼道歉:“我先練練手,以後給你做。”

姜醒悅小心揣起記錄的紙,找到了米和豬肉,又去附近買了皮蛋、小蔥,還有藥。

她燒了壺熱水,壓着葉宵起來,迷迷糊糊把藥吞了下去。

接着一頭鑽進廚房,翻出砂鍋,開始仔細研究,淘米下鍋,切皮蛋汆肉片……

最後味道滿屋子飄。

嘩——

她聽見背後開門的聲音,但無顏回頭。

葉宵赤着腳,語氣很冷。

“轉過來。”

姜醒悅咕哝道:“你穿衣服沒?”

葉宵皺了皺眉:“姜醒悅?”

他高燒太厲害,剛剛出了一身汗,現在看世界都是一片糊,但這聲音很熟悉。

姜醒悅不情不願地轉過來,看到葉宵穿了件寬松的黑T,灰色運動長褲,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一點點……她發誓就一丢丢的失落。

剛才那結實漂亮的肌肉從她眼前一晃而過,姜醒悅現在想起都懷疑自己眼花了。

“你幹嘛呢?”

葉宵走進廚房,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她正蹲着打掃殘局。

不過其實不用問,這滿屋子糊味兒,還有這狼藉的戰場,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掌心燙的很,一捉住姜醒悅小臂,她下意識蹙眉。

葉宵很快意識到,直接松開,倒退了兩步。

姜醒悅卻湊上前來,自然至極地,一只手探到他額上,一只手還拎着鍋鏟,仔細地感覺了幾秒,眉頭才松了一點。

“溫度下來一點了,現在可能38了,剛剛好高。”

廚房窄又寄,她也沒必要提高聲音說話。

語氣怎麽聽都有點慵懶的意味,她細致白淨的眉眼就在目光所及。

好像,他們已經這樣,一起生活了很久。

葉宵喉頭不受控制地滾了滾,他咬緊了後槽牙,呼吸和眼皮都很重。

廚房外連着個小陽臺,窗沒關,檐外落下雨滴的聲音那麽清楚。

冬雨是這個城市最不受歡迎的存在之一。

可現在聽着,怎麽那麽清透呢。

混着這股粥的糊味兒。

葉宵閉了閉眼,轉身猛地拉開冰箱,抽出一瓶茉莉花的東方樹葉,不由分說灌了半瓶下去。

姜醒悅拿腳趾頭想也知道,人肯定生氣了。

她第一次做,也沒想到能……這麽差。

少年的側臉隐藏在陰影裏,帶着高燒病中的疲憊,眉骨鼻梁依然漂亮,但唇角已經是冷淡地下垂弧度。

姜醒悅在考慮怎麽抱歉,這都是今天第三次道歉了,怕不夠真誠。

她也不是臉皮多厚的人,總有點兒開不了口。

葉宵也在考慮。

考慮怎麽抑制住叫嚣的,要沖破胸口的沖動。

他想親她,瘋一樣的想。

吻到這場冬雨停。

他喜歡上了個乖孩子。

這可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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